坤靈宮,寢院。
夜幕降臨的時候,皇太后就進了佛堂,已經好幾個時辰了,人還沒從裡面出來,讓當班的的公公有些擔心。焦慮地來回踱著步子,他心急如焚地看向門外,又不敢進去看個究竟。
差不多三更的時候,平日伺候皇太后的嬤嬤芳姑姑從外面走了進來。芳姑姑原名完顏芳,也是完顏家族的後人,皇后進宮沒多久,她就被族裡人送進來伺候皇太后。
在這個皇宮裡,除了景公公,跟皇太后走得最近的也就只有她了。宮裡上上下下,丫頭和公公都對她很尊重。
“芳姑姑,太后娘娘進去好幾個時辰了,奴才擔心……”小公公看上去很緊張,景公公最近身體不適,他也是剛剛被派過來的。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我進去看看。”芳姑姑揮了揮手,這新來的公公雖然反應不夠快,不過還算忠心,她也沒必要爲難他。
“那,奴才在門口候著,若是有什麼需要,姑姑喚奴才就行。”小公公聽了景公公的派遣,哪敢離開半步。
嗯!
芳姑姑高興地點點頭,看著小公公出了房門,她邁步走進了佛堂。
佛堂裡,燭光很暗,佛像面前,皇太后正跪在地上,手裡撥動著佛珠,嘴裡不停唸叨著經文。聽到腳步聲,知道是芳姑姑進來,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主子,果真就像您預料的那樣,華菱宮真的有問題。”芳姑姑走到太后身邊蹲下身子,將太后扶起身來。
唉……
太后滿臉疲憊地一陣嘆息,面色露出幾分蒼白,無奈地搖晃起頭說道:“都是本宮當年造的孽,才弄成現在這個樣。讓蕓妃死不瞑目,還折磨了皇上,如今銀月對皇上,就像對仇人一般,本宮都好久沒看到銀月了。”
“主子,這也許就是銀月公主的命。不過,她現已爲人母,有了自己的家,慢慢會明白皇后苦衷的。”芳姑姑儘量安慰太后,這麼多年來,這個心結也讓太后每每想起都無法入眠。
也正因爲如此,蕓妃死後太后就在坤靈宮設了佛堂,初一十五食素,想減輕年輕時候的罪過。
可,她相信太后會明白,有些罪過是無法彌補的,只能儘量不讓悲劇再次發生,不然南穆那就真的麻煩了。
“本宮真的很擔心,如果皇上知道真相,會不會恨死本宮?”太后滿心難過,手裡撥弄著佛珠,她緩緩地閉上了眼。
眼見太后這個模樣,芳姑姑滿心難過,眼神裡閃爍著猶豫的光,不敢看向太后。
許久不說話,太后靠在了椅子上,睜開眼睛看向芳姑姑。相處了那麼多年,一看就知道芳姑姑有事瞞著。
“說吧!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怕本宮承受不住。”她淡淡地說道。
“什麼都逃不過主子的眼睛,奴婢的確是查到了一些東西,不過,只是懷疑,還沒有確切的證據。”芳姑姑小聲地回道,還是不敢看太后的目光。
太后的心就像突然被戳了一下,手一鬆,手中的佛珠散落在地,她崩潰地靠在了椅子上。
“娘娘!”芳姑姑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說!”太后低吼一聲。
“奴婢懷疑……懷疑……蕓妃……蕓妃根本就沒死。”芳姑姑咬著牙,說話這話滿臉擔心地擡起了頭。
太后的身體搖晃著,滿臉痛苦地搖搖頭,聲音充滿哀怨:“這是本宮欠她的,就算她要回來取,那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如今太子尚未登基,蓮妃和軒王一直虎視眈眈,他們在朝中的勢力也不可忽視。若這個時候,皇后的根基不穩,後果恐怕……”
唉……
心裡擔心著,嘴上哀嘆著,腦子裡閃過那些年來蕓妃被皇后欺負的畫面。其實,她都懂,都知道,只是爲了顧及完顏家的勢力,不得不做出那樣的決定。只可惜,經過那麼多年,傳說中的鳳女還沒出現。
她後悔當年被權利衝昏了頭腦,纔會忽視了完顏家更重要的東西,幾乎斷了完顏家的秘密。
“娘娘,蕓妃向來心底善良,就算真的沒死,也不會爲難您的。再說,皇后當年做了再多狠毒之事,也花了不少心血把太子養大,看著這些的份上,蕓妃娘娘應該不會。”芳姑姑只能往好的地方去想,可,誰經歷了那麼多不會改變,如果不改變又怎麼能活下去?
這點,太后不會不明白,深深地吸了口氣,彎腰撿起地上散落的佛珠,看向神態上的菩薩,兩手合十跪在地上求著菩薩:“菩薩,求求您一定要保佑南穆渡過這次災難,讓本宮這個罪人有恕罪的機會。”
芳姑姑緊盯著太后臉上的表情,整張臉也扭成了一團,一顆心七上八下地讓她覺得害怕。
……
皇宮,長青宮。
在書房休息多日的皇上,終究因爲身體的不適搬回了長青宮,躺在龍踏上,聽著張遜稟告著華菱宮失火的後續。
毫無線索,那皇后派進去的人,真的就像傳說中那樣無緣無故失蹤了嗎?
越是好奇,就越讓他懷疑某些不可思議的事。猛然想起,那日看守華菱宮的嬤嬤看他的眼神,他激動地坐起身說道:“你去查查華菱宮那個嬤嬤,朕覺得她不簡單。”
不簡單!
三個字讓田公公突然就瞪大了眼睛,表情猶豫地看著皇上,又礙於張遜在場,有些話不好說出來。
然,皇上卻看到了田公公眼中的猶豫,對他來說他們都是自己人,沒什麼好隱瞞,便是看向田公公問道:“田公公是不是也看出了什麼?”
“奴才……奴才……”田公公嘴裡一陣支吾,有些話開了頭,那可就收不回去了。
“唉……”皇上沒有生氣,而是長嘆了一聲,不慌不慢地說道:“朕都到了這把年齡,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你有話就說吧?”
“奴才……也覺得華菱宮那嬤嬤也很熟悉,特別是那雙眼睛。”田公公提示性地說著,希望皇上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眼睛!對,那雙眼睛微臣也覺得很熟悉,就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皇上還沒開口張遜激動地說了話,腦子裡反反覆覆劃過嬤嬤那雙眼睛,眼睛裡總帶著哀傷,卻讓他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溫暖。這種感覺好多年沒有,應該說從蕓妃娘娘出事之後。
難道?
“對!她的眼神!”皇上激動地坐直了身體,心一酸,眼眶發紅,淚水很快就溼潤了他的眼睛。
撲通!
田公公跪在了牀邊上,先給皇上磕了三個頭。
皇上和張遜都不明白其中之意,皇上移動著身子,坐在牀邊彎腰扶起田公公,知道他還有話要說,衝著他點了點頭。
“皇上,奴才知道這話說出來肯定要傷皇上的心。可,即便是這樣,奴才也得說出來。”田公公一臉執著地看著皇上,頓了頓,再次跪在地上又繼續說了話:“皇上,奴才明白這些年來您對蕓妃娘娘的思念和愧疚,若那嬤嬤真是蕓妃娘娘,還希望皇上三思後再做某些決定,因爲,您的決定,也決定著南穆的江山。其他三國一直對南穆虎視眈眈,就算是爲了太子,皇上您也得三思而行纔是。”
這話聽在張遜耳朵裡,張遜也跪了下來,兩手一拱接著田公公的話說道:“皇上,微臣是個粗人,不懂太多情愛之事。微臣知道蕓妃娘娘心地善良,但,皇上您是一國之君,還是必須以大局爲重。”
大局爲重?
皇上心裡反覆著這幾個字,當年就是因爲這四個字,不得不愧對蕓妃。他說過,若還有來生,絕對不會再讓她受半點委屈。
可,如今,他依舊得爲了這四個字而放棄什麼嗎?
“皇上!”田公公把頭磕在地面上,皇上對蕓妃用情太深,加上這些年來的內疚,一時間恐怕無法做出判斷。
“皇上!”張遜也將頭貼在了地面。
唉……
皇上嘆息,無力地靠在牀上,無奈地擡了擡手:“起來吧!朕會好好考慮的,張遜,你去查清楚點,若真是蕓妃一定要暗中保護,哪怕朕真的要再次違背諾言,朕也絕對不能讓她有半點閃失。”
“微臣遵命!”張遜嚴肅地領了命令,起身之後,一臉疑慮地說道:“皇上,若那嬤嬤就是蕓妃,微臣相信娘娘的武功絕對在微臣之上。即便不是,微臣也覺得娘娘身邊肯定有高手保護,否則皇后娘娘派進去的那些人怎會死於非命?”
“張統領說得沒錯,這幾年皇后娘娘派去的人可不少,有人說在華菱宮的後山看到了屍體,或者是被狼羣啃了的白骨。可見,保護蕓妃娘娘的人武功多厲害。”田公公也贊成張遜的說法。
皇上表情憂傷,心情糾結地點點頭:“也是你們說得都沒錯,正是因爲如此皇后狗急跳牆,纔會對華菱宮放火,糟糕!”
皇上又突然緊張地直起了身子,擔心地看向張遜說道:“你還得派些人保護太子,若那惡婆娘知道蕓妃還沒死,朕擔心他會對太子動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