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你?”仲曄離好奇問了一句。
蘇思曼還是一副烏雲(yún)遮頂?shù)奶亢诒砬椋透鷽]聽見一樣,依然呆若木雞眼睛發(fā)直。
“噯!”仲曄離在她眼前晃了晃兩根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終於成功將蘇思曼從失魂落魄中帶離出來。
看著回過神後就一直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吧唧的蘇思曼,仲曄離滿腹狐疑,不過他也看出她情緒低迷,便沒再追根究底問下去。
兩人各懷心事,相對無語。
好半日,蘇思曼才幽幽長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終於勉強自己接受了那離譜的現(xiàn)實。
也是,當時鶴半仙就說是天庭要舉辦那什麼穿後感大賽,既然是比賽,肯定就不止她一個人。不過她以前也猜想過,大概所有被選中的人都穿越到了不同的空間和時代,這樣子演講比賽的時候內容與經(jīng)歷才更豐富多彩,沒想到偏偏卻有人跟她到了同一個時代,還偏偏就是程勳。
而時至今日,她也恍然大悟,程勳可能早就識破了她的真實身份,要不然,她肯定早死了不曉得多少回了,那時候只要弄死她,樑少鈞這個太子遲早活不成。她還沒到樑國的時候,他跟昭貴妃就有心除了她,和親前夕作梗,和親途中安排殺手行刺,反而之後他屢次對她高擡貴手,就好比那時候她跟樑少鈞決裂,他明明可以趁機弄死她,但是他卻幫她離宮,只是叫她不要再回皇宮了。她以前想不明白,今日才豁然開朗,他一定一早就認出了她,一定是。
她一直覺得自己瞞得很嚴實,對碧璽都不曾提過隻言片語,那麼,他是怎麼猜出來的,或者說認出她來的?
蘇思曼絞盡腦汁地想,終於想起,或許那次燃燈會,他就已經(jīng)瞧出來她是個穿越者了。是同爲穿越者的敏感,使他一下子就識破了她。可他不會僅僅因爲她也是穿越而來的就對身爲敵人的她手下留情,他到底是怎麼認出她是他的小學妹的呢?
爲什麼程勳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呢?好可怕,一點也不像原來的他……
唉,神仙果然是法力無邊,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做不到的,蘇思曼是由衷感嘆,同時也黯然神傷。
拂去這些糾結,蘇思曼的心思被扯回了現(xiàn)實,現(xiàn)實裡也是一團亂麻,真夠蛋疼的,她皺著眉頭問:“現(xiàn)在該怎麼辦?我還要繼續(xù)呆在這鬼地方嗎?”
仲曄離道:“暫時還是在這裡吧,安沁園是肯定不能去的。”
蘇思曼眼睛掃了掃四周破破爛爛陳舊骯髒的——姑且算設置吧,一臉無語,再看看錦衣華服的仲曄離,他身旁不遠的雜物堆以及屁股底下那把破椅子,蘇思曼對蓬蓽生輝這個詞的理解一下子通透無比,這鮮明的對比,簡直絕了。
“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轉涼,你不覺得待這地方是遭活罪嗎?”蘇思曼抱著手臂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語氣十分認真地,“你別告訴我,以前你母親就是住在這兒。”
仲曄離好死不死地擠了擠眉毛,神色倒是比先前開朗了許多,很有點眉花眼笑的樣子:“還真被你說中了,我母親就是住在這兒。若不是她帶我來,我哪會知道宮裡還有這麼個隱蔽的地方。”
“……”蘇思曼絕對不信!這地方哪像住過人的?少說也有三四年沒打掃過了吧,瞧那灰厚得!
“要不這樣吧,你不是會易容麼,給我易容成個小宮女的模樣,我也好活動啊,要傳達指令什麼的我也能幫上忙,是不是?”蘇思曼狗腿地衝仲曄離巧笑嫣然,心裡卻暗罵這廝太不厚道,轉而又一臉嚴肅地分析,“不然待在這裡多被動啊,一旦被樑少軒的人找到,連逃都不用逃了。眼下這局面,爭的便是時間,一刻也不能浪費耽擱,否則便悔之晚矣。我曉得,你這次之所以要跟我坐上同一條船,是爲了救你父親。而我呢,既是自救,也還要想方設法尋找太子和蠡垣下落,可以說咱們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可我們最終目的都一樣,就是化解這場危機。既然如此,就該把能利用的資源都利用起來,決不能浪費,這一點,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仲曄離嘿嘿一笑,摺扇一拍手心,從椅子上站起來:“剛剛逗你玩呢,怎麼也不能讓太子妃受這委屈啊。我來就是要爲太子妃易容的,你看,工具都帶來了。”說著仲曄離從身後變戲法似的拿出幾樣東西。
邊易容的時候蘇思曼又跟他嘮嗑:“你母親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父親假冒皇帝之事了?”
“是啊。我母親一直想勸他不要做這大逆不道之事,趁早收手,逃到漠北去。可誰想得到,我父親當了幾年替身,竟然生出了野心,同昭貴妃他們結黨密謀,意欲找到真正的皇上,殺了他,真正取而代之。我母親知道這事牽扯極大,一旦事發(fā)後果不堪設想,以死相勸,卻怎麼也勸不住被權力慾望矇蔽了心智的父親,我母親臉上那些傷痕,便是那時候留下的。只爲喚醒我父親,她不惜用最殘酷的方式,親手毀了自己美麗的容顏,可惜……最後還是徒勞了……就在我母親死了心,打算離開皇宮的時候,卻被皇后的人拿下,此後的十來年就一直被幽禁在這裡。皇后大約知道她洞悉這個秘密,之所以沒有滅口,自是爲了太子。皇后所做之事雖然很多讓人不能理解,可有一點毋庸置疑,她待太子真是極好的,便是太子的親孃也未必及得上她。”仲曄離輕輕嘆了口氣,手卻沒停,依舊麻利地在她臉上忙活。
蘇思曼聽完神色也有些黯然,想到樑少鈞如今竟要推翻張家,此等做派,撇開家國大義,當真是不孝啊。他爲什麼要這樣處心積慮對付張家,她想不明白。從多方瞭解的信息,蘇思曼也已確定,樑少鈞這麼多年隱忍不發(fā),確實是爲了整垮張氏一族,而非維護他的太子之位。他到底在是怎麼想的?這主次矛盾完全混淆了呀。他是個聰明人,怎麼可能犯下這種低級錯誤?他對付一力扶持他的張家,除了能給覬覦太子位的對手可趁之機外,不可能再有別的“好處”。她實在不明白他怎麼會在關鍵時刻犯這種糊塗!尤其是,他至今還下落不明,糾結!
這時候的蘇思曼非常怨婦,一想到樑少鈞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而這一時的糊塗就要毀了一世英明,她就十分怨念,十分蛋疼!丟下這麼個爛攤子,他人倒是死哪兒去了,快死出來啊!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狂躁過,好想暴打他一頓把他打醒啊。
而且這裡還有個疑團,那就是有關淵四娘毀容背後的故事。因爲她之前聽淵四娘自己說出來的,完全是另一個版本,跟皇甫崇他爹有莫大幹系,甚至同她那個掛名老孃也有點拐彎抹角的關係。如今看來,淵四娘那時候跟她說的,倒有可能不是實話,可能全是瞎編的,至於淵四娘同她老孃是情敵,那就更是子虛烏有的事情。爲著遮蓋事實真相,楚紅杏的老孃跟皇甫崇他爹都揹著黑鍋吶,唉,淵四娘也真是……用心良苦。
仲曄離沒注意到蘇思曼走神,還在感嘆嘮叨:“我娘這輩子是栽在我爹手上了。她老跟我說,她是上輩子欠了他的債,這輩子來還的。要不然,被他傷得那麼深,早該放手了。臨到頭來,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處死,叫我無論如何,也要努力一把。要照我說,我那個父親,死了還是活著,跟我都沒什麼關係,死了反而乾淨,嘖嘖……”
蘇思曼半天沒什麼反應,仲曄離瞅瞅她,才發(fā)現(xiàn)她一臉兇巴巴,還摩拳擦掌的,忍不住撇嘴道:“你也別煩躁了,看你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好可怕。”
“這麼多緊急又棘手的大事擠到一堆,能不煩嗎?我們必須分頭行事才行。”
“同意。”仲曄離笑嘻嘻應了一聲,又朝她擠了擠眉毛,“有什麼行得通的法子,咱們共同探討探討。”
探討你妹兒喲!蘇思曼好想揍他!狂暴地揍他!這死鬼,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不嚴肅!
蘇思曼順了順氣,道:“找蠡垣的同時,還得找太子。”
“找蠡垣就成,太子自然樑少軒會派人找他的,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
蘇思曼立時跳了起來,被仲曄離捏在手裡的髮絲便光榮夭折了幾根,顧不上齜牙咧嘴她就抗議起來:“那怎麼行,叫樑少軒找到太子,太子還有活路?”
“放心吧,派出去的人中,有我安排的人手,鐵定出不了事。”仲曄離拍著胸脯做保證。
“那行,你安排吧。”蘇思曼腦子飛快轉動,迅速做著思慮謀劃,“易容好後,我會聯(lián)繫宮中可靠之人。咱們又如何聯(lián)繫?”
“我這扇子給你,你若有事要見我,拿這扇子到麴亭,輕拍手掌三下便可。”說著仲曄離便將摺扇遞到了蘇思曼手裡。
接頭方式也搞定,了了件大事,蘇思曼感覺心裡輕鬆了一點。
此時仲曄離給她易容也差不多了,她隨口問道:“對了,那時候,你母親爲什麼要跟我搭夥逃出宮?她武藝那麼高強,要逃走應該不是難事啊。”
仲曄離道:“那是因爲我母親答應了樑少鈞,要告訴你真相。”
聽他這麼一說,蘇思曼心中豁然開朗,淵四娘跟樑少鈞肯定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蘇思曼看著仲曄離,脣畔終於有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