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幾乎模糊得只剩下毛茸茸的輪廓,百里涼歌此刻只想沉沉睡去,像是被注射了麻醉藥一般,也就是古代常說的迷藥。
但在百里府中,自己甚至連早飯都沒有來得及吃就被拉去梳妝打扮,恰好花轎上面有糖和點心。
對了,百里涼歌猛然想起自己唯一吃過的東西,那顆糖!
在花轎上面的糖和糕點,自己用銀針試過并沒有毒性,但卻是疏忽大意忘了有可能是迷藥!
她還是百密一疏了!
頭像是綁了一塊大石頭,腳剛剛沾地,百里涼歌就控制不住向一邊倒去,上下眼皮張張合合。
封池溟及時拉住百里涼歌,力度之大讓百里涼歌撞入封池溟懷中,后者眼神朦朧,明顯著了道。
“我們走。”封池溟用力捏了捏百里涼歌的手,疼痛感讓她清醒了不少。
這場婚禮只是走個形式。
“不行……”無論暈倒在這里還是離開,她百里涼歌都會淪為笑柄,不拜堂,就不算是封池溟真正的妃子,而百里以沫要的也是如此,既然在婚禮上面自己沒有出丑,就干脆讓百里涼歌連堂都拜不了
幸好只是一顆糖,曾嬤嬤定然是算準自己上花轎后會餓,對于食物并沒有什么抵抗力。
更何況,皇帝猶在,她必須要完成這個婚禮。
“別逞強。”封池溟皺眉看向懷里的百里涼歌,都這個時候還是這么倔強,還好,在你的心中嫁給本王這么重要。
對付眩暈感,最好的辦法就是疼痛,百里涼歌狠狠咬住下唇,逼自己清醒過來,絕對不能讓百里以沫得逞,“我沒事,婚禮繼續。”
封池溟并沒有松手,扶著百里涼歌完成了跨火盆和跨馬鞍,特別是那一瞬間,幾乎失去了意識。
百里以沫一定有派人跟著自己,更加不能夠失態。
涂了丹蔻的指甲深陷入肉中,疼痛感又讓意識回來了不少,但睡意還是一波一波地襲來。
在現代,作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生,百里涼歌做過的手術很多,也曾試過半夜被院方叫過來做急救手術,睡眼朦朧間,百里涼歌就喝很多運動功能性飲料,或者,狠狠掐自己的大腿,因為手術絕對不能出半點差錯。
同樣這場出嫁給溟王的盛世婚禮,也不能夠出一點差錯,百里涼歌,你可以撐住的。
迷藥的量下得很足,不然百里涼歌只是吃了一顆小小的糖,也不會這么狼狽。
封池月目光追隨著百里涼歌,見百里涼歌略有些異樣,目光中似是多了一絲不明不白的異樣情緒。
曾嬤嬤媚笑著湊上前,“新郎新娘,等會兒拜天地。”
卻被溟王冰冷眼神掃過,雙腳發抖,不再敢說什么,因為在溟王凌厲的雙目下,她竟然有一種心底的秘密全部被剖開的不安。
溟王,不會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百里涼歌繼續向前走去,就有太監尖利的聲音抬高“皇上駕到!”
封池溟臉色平靜。
一眾人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密密麻麻的人群跪下,皆為一人所匍匐,正中間一襲明黃正服,攜天地之威。
在現代從未下跪過的百里涼歌暗嘆,自從到了古代,卻是一次又一次下跪,只有跪,才能換來生存空間。
但封池溟卻從未跪過,他只是躬了躬身子,而百里涼歌蓋著紅蓋頭,身穿紅嫁衣,實在不合適下跪,身體發虛的彎下了身子。
“都平身吧。”皇帝虛扶封池溟,封池溟攬住了百里涼歌,似是寵溺,實則是支撐著她站起來。
其他人也是陸陸續續起身。
不少百姓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正高高在上的皇帝,盡管沒有龍椅,皇帝周身的氣息仍舊讓人畏懼且敬仰。
“朕沒錯過吧?”皇帝氣色不大好,但還是爽朗一笑,徑自進了溟王府的上座坐下,周圍人皆是向皇帝賀喜,無非是贊頌國泰民安。
皇帝身邊的小太監站在大堂中央,尖聲宣讀太后的一些祝語,說是身體不適沒有前來,深感遺憾,卻是送來了足有一人高的上好玉質送子觀音。
這在宮廷中,也算是珍品中的珍品,不過蕭太后未必是不適,只是她喜靜,不愿意前來。將百里涼歌賜給封池溟,也是被皇帝所迫的,威脅了兒子的江山,也只能繼續靜心念佛祈禱。
“多謝太后。”封池溟出聲,神色敷衍。
皇帝雖然不悅,但也只能夠裝作沒有看到,目光投向頭披紅蓋頭的百里涼歌,百里無山現如今已經死了,東西應該就在百里涼歌手里。
只是她嫁給封池溟,這是他所措手不及的。
隔著紅蓋頭,神色又有些游離,百里涼歌不能很好地辨認出究竟都來了些什么人,她靜靜站在封池溟身邊,盡量保持自己的風范,不讓人看出異樣,而旁人也確實沒看出什么異樣來。
旁人只看到百里涼歌舉手投足之間,是世家嫡女優雅的氣質,渾然天成的霸氣和貴氣。
隨著曾嬤嬤喊了一聲“吉時到”,拜堂儀式開始。
拜堂除了有盟誓的意思外,還包含有感謝、月托、關照的意思。
“一拜天地。”
古代是一個信仰崇拜天地鬼神的國家,一拜天地感謝天地神靈的恩澤、請它們日后保佑二人白頭偕老。
封池溟與百里涼歌跪在軟墊上,百里涼歌為防止自己暈倒過去,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感迅速通過神經末梢反應進大腦,意識清醒了些許,勉強維持住身形,完成了第一拜。
“二拜高堂。”
通過拜高堂的形式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并表示今后將努力盡兒女之孝心真是再合適不過。
皇帝名分上是封池溟的皇叔,算是長輩,所以也坐在高堂上面。
她用指甲劃破了自己的掌心,意識清醒了一些,將頭放在冰涼的地面,緩了緩,才抬起頭,倒像是畢恭畢敬。
血流在血紅的的嫁衣上面,隱了痕跡。
“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寓意夫妻兩人互相扶持,恩愛到老,拜過這一拜,拜堂就結束了,百里涼歌掐了掐傷口,流出更多的血,疼痛感越是強烈。
而后一直掐著傷口,百里涼歌保持頭腦清醒的完成了三拜,站起來的同時,膝蓋有些酸軟,這讓百里涼歌又清醒了一些。
只不過夫妻對拜后,百里涼歌還沒有暈倒,這讓百里以沫恨不得馬上將曾嬤嬤捉過來問個究竟。
“新郎新娘入洞房!”曾嬤嬤盡量將聲音抬高,卻是喉嚨苦澀,百里以沫狠毒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的后背。
曾嬤嬤不著痕跡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后背更是黏糊糊的,想到還在百里以沫手里的兒女兒孫,心跳慌亂。
按照百里以沫的吩咐,百里涼歌是不被允許如此順利完成拜堂的,曾嬤嬤眼角余光偷偷看了百里以沫一眼,后者狠毒的目光讓自己不寒而栗。
從宮里出來的曾嬤嬤,更是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的不平等,有時候奴才的命,在有權有勢的大人物眼里,就是地上的泥,入不了眼。
哪怕自己是宮里出來的曾嬤嬤,對于左相百里正宏的嫡女百里以沫來說,也是任由拿捏。
但自己的兒子兒孫還在百里以沫的手中,曾嬤嬤指甲狠狠戳進掌心,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蒼白的嘴唇還是顫抖著。
新郎新娘入洞房,封池溟照舊直接抱起了百里涼歌,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所以曾嬤嬤的異常,并沒有人發現。
只除了百里以沫。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而這些,她本來也是可以擁有的,如果沒有百里涼歌,那么她就是現在封寒軒尊貴的王妃!
她是左相的女兒,尊貴非凡,百里涼歌只是一介平民,卻偏偏得到了她所有想要得到的。
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包括王妃之位,讓她怎么甘心!
百里以沫狠狠捏住帕子,潔白柔軟的帕子已經是皺成一團,憤怒,不甘,嫉妒,怒火已經快要將百里以沫焚燒殆盡。
百里正宏撇了女兒一眼,將百里以沫眼中的狠毒盡收眼底。
“阿福,你跟著小姐,隨時向我匯報。”百里正宏招手喚來親信,百里以沫是他的女兒,她的秉性百里正宏多少知道一些。
“是,老爺。”阿福低聲應答。
站在百里以沫旁邊的封寒軒看著身穿嫣紅嫁衣的百里涼歌被抱進新房,心里竟然升起不明不白的感受。
那是一種解脫,又是一種憤怒,百里涼歌明明喜歡的是自己!如果當初自己并沒有解除婚約,那么百里涼歌在的就不是封池溟的懷里,而是自己的懷里!
不,封寒軒冷靜下來,自己是尊貴的皇子,自己要的是皇位,百里涼歌無權無勢,于自己沒有絲毫的幫助,反而更是阻礙。
但不知為何,又浮現出百里涼歌如明鏡般的雙目,以及她那傲然挺立的姿態。
封寒軒心里煩躁,抓過百里以沫的手,后者一陣戰栗,“寒軒哥哥。”
原來寒軒哥哥還是喜歡自己,一切都沒有變。
但封寒軒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百里以沫柔若無骨的右手幾乎要被封寒軒捏出淤血。
掙脫不開,百里以沫眼眶通紅,但還是高傲地抬起頭,這些疼痛,她百里以沫會一千倍,一萬倍還給百里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