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駕,不知從何而來?”
回到公主府,宋斐然臉上的慍怒已經淺了幾分,可進了內殿,聽見尤一恒陰陽怪氣的問話,宋斐然心中的怒氣頓時又被激了上來。
“怎么,我去哪兒,還要請你示下不成?”
宋斐然上前坐下,斜睨著尤一恒問道。
眼中的陰鷙一閃而過,尤一恒笑著搖了搖頭,“豈敢?為夫也是關心公主,終歸,這公主府,就如今而言,我還是駙馬,將來,這正夫的位置,大抵是跑不掉的。這樣的當空,我怎么敢得罪公主。公主,您說是吧?”
“尤一恒,你什么意思?”
心里一陣陣的發涼,宋斐然沒有想到,同床共枕耳鬢廝磨的夫婿,不但不替自己抱不平,反而也懷疑起了自己。
而他這樣戲謔的話語,卻更讓宋斐然覺得難堪。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如今,我倒想問問,公主是怎么個意思。”
尤一恒抬眼看著宋斐然問道。
人前,他笑容和煦,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絲溫和,可宋斐然見過他發怒時候的模樣,所以,此刻尤一恒那帶著些許戾氣的眼神,頓時讓宋斐然心里有些發虛。
“你,你聽我解釋。”
不自禁的,宋斐然就放低了姿態。
“解釋?”
尤一恒淺笑著站起身,朝宋斐然走來,“公主是想跟我說說,傾城公主府那個小白臉長相有多俊俏,又有多會伺候人?還是想問問我的意思,看什么時候把他接回來,又把他安排在后院的哪個院子里?抑或是,公主想跟我說,你打算效仿傾城公主,也豢養幾名面首,到時候,我們一起伺候公主,讓你欲仙欲死?”
面上的笑容越來越溫和,口中的話語卻也越來越不堪,尤一恒邊走邊說,待到說完時,已經站在了宋斐然面前,伸手鉗住了她的下巴,“七公主,若是您有這樣的法子,還請提前告訴我一聲,我也好上書請辭,好讓公主您能趁早享那齊人之福,不會觍顏留在公主府礙您的眼。”
說罷,尤一恒狠狠的松開了手。
宋斐然瞬勢倒在了軟榻上,等她再起身,尤一恒的衣角已經從殿門邊一閃而過。
“尤一恒,你給我回來。”
大聲喊著,宋斐然追到了門外,可放眼望去,哪里還能看到他的身影。
“公主,駙馬說他出去了,晚上不回來歇息了。”
惴惴的說著,那傳話的小丫鬟哭喪著臉,一邊還不住的拿眼角去看宋斐然。
果不其然,下一瞬,宋斐然便暴怒的抬手賞了小丫鬟兩個耳光,“蠢貨,連個人都攔不住,要你們何用?”
“公主,仔細您的手……”
伸手攔住宋斐然的動作,貼身服侍宋斐然的宮婢蘇香攙著她進了內殿。
渾身癱軟的坐在床榻邊,宋斐然腦中一片空白。
回來的馬車里,宋斐然已經能想出這謠言從何而出了。
這些日子,她頻繁進出傾城公主府,一是想打聽出更多關于那個與杜軒相貌一致的面首的消息,到時候,好借此來抨擊杜軒,讓他在京城中顏面掃地,無立足之地。
這樣,既報了當日他不愿意娶自己的仇,又羞辱了白瓔珞,一舉兩得。
另一個原因,則是看到傾城公主舉薦的幾個官員都被嘉元帝委以重任,宋斐然的心里,便起了幾絲波瀾。
雖然尤一恒從未在自己面前抱怨過翰林院的差事,可算起來那到底也只是個從五品的官兒,說出去宋斐然自己都覺得丟臉。
可若是自己去求,尤一恒便是有真才實干,怕是也要被人誤解,覺得他是攀附上了公主才一路青云直上。
男人的自尊心,是不允許外面有一丁點兒謠言,說自己是借用了妻族的勢力才乘勢而上的,所以,宋斐然便想到了傾城公主。
倘若傾城公主愿意在父皇面前提一句,那尤一恒升官指日可待,到時候,摘出了自己,尤一恒能心安理得不說,外面的閑言碎語,也能少幾分吧?
宋斐然算計的滴水不漏,卻忘了審度人心,要知道,這世間沒有一個人是愿意坐以待斃的,便是兔子急了都還要咬人,更何況,涉及到聲名這樣重大的事。
白瓔珞的反擊,遠比宋斐然想象中要來的快。
“白瓔珞,本公主不會放過你的……”
抬眼看著銅鏡中那個面目猙獰的自己,宋斐然厲聲說道。
“公主,要不要奴婢派人去查查,看看是什么人在背后散播謠言中傷公主?”
蘇香輕聲問道。
微瞇著眼睛看著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宋斐然搖著頭道:“除了白瓔珞,這京城里還有誰敢跟本公主過不去?”
話語一頓,宋斐然又變了主意。
回頭看著蘇香,宋斐然沉聲吩咐道:“你去查查,看看那些話最先是從哪兒傳出來的。倘若是狀元府……”
唇邊泛起了一抹冷笑,宋斐然看著天邊那最后一抹亮色,聲音詭異的說道:“白瓔珞,你最好手段高些,若是讓我查到一丁點兒蛛絲馬跡,便是不死,我也絕對會讓你脫層皮。敢跟本公主搶人,搶了去,你也要有守住的本事才行。”
怡心苑內,白瓔珞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噴嚏。
“不會是著涼了吧?”
伸手摸了摸白瓔珞的額頭,杜軒關切的看著白瓔珞的臉色問道。
搖了搖頭,白瓔珞打趣的說道:“一想二罵三著涼,我才打了一個噴嚏而已,定是祖母又在念叨我呢。”
呵呵的笑著,杜軒算了算日子道:“后日我便沐休了,到時候,咱們回侯府去瞧瞧祖父祖母。這次去過,下個月你可就哪兒都去不得了。”
前次回府,白瓔珞就被白老太太教訓了幾句,若她有了身子還不安安穩穩的呆在府里,竟還隨著杜軒到處亂跑。
等到過了四月,白瓔珞的身子便愈發重了,到時候若是再回去,莫說白老太太,便是杜軒也不同意了,所以,一早兒白瓔珞便答應,過了四月就老實在家里呆著,哪里都不去。
“好。”
笑盈盈的應下,白瓔珞起身挽著杜軒的胳膊在屋里走了幾圈,兩人才一起歇下。
第二日一早,杜軒剛出門,白瓔珞便收到了宮里送來的喜信。
二月初八,已是大安王后的六公主宋思然誕下女兒,取名拓跋姝。
“杜夫人,要不怎么說六公主和您投緣呢,您瞧,小公主的生辰,和您可是同一日。昨日收到消息的時候,皇后娘娘連著嘆了好幾句呢。”
寧華宮首領太監顧長福親自來送信,一并帶來了六公主送給白瓔珞的賀禮。
“借您吉言了,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巧。”
示意流蘇將一早就準備好的荷包塞給顧長福,白瓔珞小心翼翼的問道:“我想進宮去謝恩,卻不知道皇后娘娘那兒是否方便。”
“方便,自然是方便的。若不是想著夫人身子重了,皇后娘娘定會時常宣夫人進宮作陪的。”
滿臉堆笑的說著,顧長福行了禮,跟著管家去前廳喝茶了。
白瓔珞回到怡心苑更了衣,出門隨著顧長福進了宮。
寧華宮里,皇后娘娘一臉的笑意,見了白瓔珞,又賞賜下了一堆東西。
臨近午時,怕白瓔珞在自己這兒用膳不自在,皇后善解人意的笑道:“你和之湄都有身子,便去她殿里用午膳吧,左右你們能吃到一塊兒去。”
謝了恩退出寧華宮,白瓔珞徑直去了東宮。
小皇子剛過了滿月,如今,太子妃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也再沒功夫挑白瓔珞的刺,請了安,白瓔珞順利的出了正殿,到了東配殿。
用了午膳,白瓔珞和林之湄一人一邊的躺在軟榻上說起了話。
怡心苑里,卻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七公主,我家夫人跟著顧公公進宮謝恩去了。”
行了禮,沉香恭敬的答道。
“進宮?”
六公主的消息,向來都是宮里先知道,白瓔珞第二個知道,宋斐然知曉時,京城里已經有許多人家都知道了。
聽沉香說了緣由,宋斐然心里的怒氣卻愈發加重了幾分。
看著沉香平靜的面容,宋斐然也覺得其中帶著幾絲炫耀的自豪。
宋斐然忍了好久,才沒有出手教訓面前這個她認為是恃寵而驕的奴婢。
恨恨的轉身出了狀元府的大門,宋斐然鉆進馬車吩咐道:“進宮。”
一炷香的功夫,宋斐然便到了靜仁宮。
看見蕙妃,宋斐然頓時覺得滿腹的委屈都有了哭訴的地方。
將這些日子京城里那些不堪的傳言,還有駙馬對自己的冷遇都告訴了蕙妃,宋斐然哭道:“母妃,您要為女兒做主啊。這些,定然都是那白瓔珞使出的花招,如今,她不但損了我的聲名,還讓駙馬也誤解了女兒,母妃,一定不能輕饒白瓔珞。”
又憐又氣,蕙妃一臉怒其不爭的剜了宋斐然一指頭,“平白無故的,你去招惹那個女人做什么?你不和她走動那么近,能有如今這些亂七八糟的閑話?”
“我……”
張了張嘴,宋斐然一臉懊惱的住了口,轉而眼巴巴的望著自己無所不能的母妃,指望著她幫自己化解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