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從大宋到樓蘭,旅途勞頓,正在歇息,不便之處還請大人見諒。”
杜轅疏離的說道。
薩多爾笑了笑,反客爲主的回頭看著杜轅,“逍遙公子一定很好奇,杜大人昨夜纔到樓蘭,並且還不是真面目示人,爲何我今日便知曉了,可對?”
杜轅回頭看著薩多爾不做聲。
薩多爾捋著鬍子哈哈大笑,“我從宮中出來,是有陛下的口諭傳達給逍遙公子。不料,卻看了一出好戲。”
說的,自然便是杜軒冒充杜轅教訓烏格墩的那一幕。
杜轅頓時明白過來了,對薩多爾便少了幾分提防。
哈哈大笑,杜轅回頭問薩多爾,“不知大人是從何處看出破綻的?”
“眼睛。”
簡潔的答完,薩多爾方詳細的解釋道:“雖然我到大宋京城只逗留了一個多月,可我看得出,杜大人平日是個溫和的人,所以,他的眼睛是帶著笑容的。而公子你……”
薩多爾看了杜轅一眼,“你便是笑著的時候,眼睛也是冷的,所以,你們倆,一熱一冷,很容易分辨。”
杜轅到樓蘭後深居簡出,即便是出門,也都是易容過的,所以,除了逍遙居里伺候的人,還有蘇伊爾納,極少有人見過杜轅的真容。
而薩多爾在分辨出門口挑撥忽禾和烏格墩的人是杜軒後,又從周圍人的反應中猜到杜軒和杜轅相貌一致,足以看出這是個很細心的人。
有些出乎意料,杜轅笑著點了點頭,“大人好眼力。”
說完了方纔的事,薩多爾纔將自己此行的真實目的告訴杜轅,“昨夜你在吉祥客棧門口替杜大人出頭時,宮中便已經得到消息了,只不過,此刻陛下還不知道杜大人與你是孿生兄弟的事。先前說要暗中徹查的事,現在依照計劃進行著,陛下還是想出宮一趟,和你好好商榷一番其中的細節,所以,大概就這一兩日吧,你做好接駕的準備。”
這是蘇伊爾納打算再次來逍遙居,想到杜軒也趕來了,三人終於能面對面的坐在一起說說當年的事,杜轅有些莫名的興奮。
“好,我記住了,恭候陛下大駕便是。謝過大人專門跑一趟了。”
杜轅客氣的道謝。
薩多爾搖了搖頭,起身拱手告辭,走了兩步,回頭看著送出來的杜轅笑道:“代我向杜大人問好,下次來,希望能見到他。”
“理應如此。”
杜轅代杜軒應道。
送走了薩多爾,杜轅便去了悠然閣。
知曉很快便能見到蘇伊爾納,杜軒的感覺同杜轅一般。
“你可曾跟她提起過我的存在?”
杜軒有些侷促的問。
搖了搖頭,杜轅有些落寞的說道:“當時並不知道你能不能來,再加上巫醫又說她將不久於人世,所以,我擔心一旦證明了我們的身份,她對未曾謀面的你有牽掛,所以,並未說過。”
有了希望,自然就會有失望,倘若交換身份,杜軒想必也會這麼做,他了然的點了點頭。
渾然不覺父親和叔叔在說什麼,彥哥兒揪著白瓔珞的袖子,始終覺得有趣的張望著杜軒和杜轅,杜轅不禁想起了方纔薩多爾說過的話。
將他是怎樣識穿了杜軒的身份,又是如何分辨出了他們兄弟二人告訴杜軒,杜轅笑道:“從前認爲我們易裝假扮對方是件聰明的事,如今才發現,其中破綻多多,倘若再從來一次,我想我是不敢再冒險了。”
知曉杜轅說的是去歲龍擡頭那日從公主府逃脫的事,杜軒哈哈大笑,將綠耳的決定告訴了杜轅,果然,杜轅很高興。
對他而言,任何有擔當有責任的人,都不該虛度年華,更何況,是做個不光彩的面首,將大好的時光浪費在傾城公主身邊。
“既如此,以後有機會了,說不定可以去西麗走走,有綠耳的身份,我就是狐假虎威,倒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杜轅開懷的說著,眼中全是對未來的美好期待。
杜軒看了白瓔珞一眼,見她眼中也有些遲疑,便將傾城公主當日說過的那一番話,都暫時的擱下了。
即便傾城公主做了許多錯事,可她和杜轅畢竟還是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而傾城公主最後要帶給杜轅的那一番話,想必是真心悔悟後的心裡話,有恰當的時機,杜軒自然要告訴杜轅知道。
杜軒衝白瓔珞微微點頭。
兩人的這一番小動作,杜轅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只顧著低頭和彥哥兒玩,一大一小開心極了,杜轅甚至答應彥哥兒,過幾日帶他出去買糖葫蘆吃。
傍晚很快到了,一家四口聚在悠然閣吃了晚膳,杜軒和杜轅便去了逍遙居。
悠然閣所在的是正門,巷子裡住著許多大戶人家,雖然都緊閉著大門,可門背後藏著多少雙眼睛,外面的人是決然看不到的。
相反,逍遙居大門外人來人往,卻正因爲如此,沒有人去仔細的打量某個人,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大隱隱於市”吧。
可直等到子時,也沒有來客到訪。
杜軒有些怏怏的回了悠然閣。
可剛進門,杜轅隨後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說薩多爾請他們過府一敘。
相視一眼,杜軒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跟白瓔珞打了招呼,交代她早些歇息,杜軒跟著杜轅從逍遙居出了門。
轎子兜兜轉轉,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停下,轎簾掀開,正對著一座古樸簡單的宅子大門。
出使大宋以前,薩多爾只是一個三品的大理寺卿,可蘇伊爾納卻突然頒佈旨意,讓薩多爾帶使者團到大宋京城去覲見嘉元帝。
這其中的緣故,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
可是從大宋回來,薩多爾一躍成爲督察院的院長,正一品的官,樓蘭朝會上,文武百官爲此爭得不可開交,可蘇伊爾納卻心意已決,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兩位公子,我家大人正在議事廳等候,二位請隨我來。”
不等杜轅上前敲門,大門打開,一箇中年男子態度恭敬的上前,引領著兩人朝裡走去。
宅子佈置的很簡單,一進的院子裡,甚至連棵樹都沒有,只議事廳的門口兩側擺著兩排花盆,種著時下應季的石榴花。
鮮豔的石榴花,在深邃的夜色中顯得有些詭魅,而坐在大廳裡悠閒愜意的喝著茶的薩多爾,看到聯袂而來的杜軒和杜轅,儘管早已知情,依舊有些愣住了。
杜軒二人的長相是萬里挑一的俊美,兄弟二人一個溫暖如風一個冷峻如冰,夜色中,兩人信步而來,雖看得出有些拘謹,可薩多爾卻覺得二人的身上,都透著一絲天下盡在我心的自信,和淡泊,好似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一般。
再想到此刻站在屋簾後的蘇伊爾納,這三人若是站在一處,該有多麼的驚人,薩多爾苦笑:哪怕一絲證據都沒有,看到眼前的這幾個人,誰能相信他們毫無關係呢?
“深夜請二位前來,打擾了。”
站起身客氣的說著,薩多爾頷首示意。
三人相對無語,薩多爾也不敷衍,就那麼靜靜的候著,只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聽得院門輕響,一頂轎子平穩的擡了進來,直到了議事廳內才落轎。
轎簾掀起,坐在轎子裡的蘇伊爾納低頭走出,看到站在面前的杜軒和杜轅,頓時愣在了當地。
“你們……”
想問誰是杜轅,蘇伊爾納倏地住了口,就那麼仔細的打量起二人來。
同一時刻,杜軒也在打量蘇伊爾納。
知曉她是個女子,又和自己兄弟二人相貌一致,杜軒的腦海裡,便出現了一個嬌柔中透著幾絲英氣和幹練的女子,可此刻,面前這個嬌滴滴分明有些弱不禁風的蘇伊爾納,卻著實讓他大吃了一驚。
女子大約二十歲左右,身形窈窕。面色透著一絲羸弱的蒼白,眉如柳葉,一雙眼眸中透著無窮的堅定,讓人一看便知她是個心志堅定不容易動搖的人。
倘若打扮成男子,三人確實難以分辨。
好一會兒,蘇伊爾納指著杜轅道:“你是逍遙公子。”
杜轅點頭應是。
蘇伊爾納的一雙美目,便靜靜的看向杜軒,無聲的問道:“那你是誰?”
將自己自小到大的輾轉流落簡單的告訴了蘇伊爾納,杜軒苦笑,“我也很想知道我是誰,所以,得了杜轅的信,我便來了。”
蘇伊爾納抿嘴沉思,看看杜轅,再看看杜軒,過了好久,低聲說道:“我想,只憑我們的長相,我們的身份呼之欲出。”
杜轅在一旁插話道:“前次你說,回宮後會和她談及當年的事,那,如今可有進展?”
杜軒有些狐疑的看著杜轅,不知道他所說的“她”,指的是誰。
蘇伊爾納點了點頭,“我問過母后當年的事,可她說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當年生產時是難產,她只記得生下了我之後就痛的暈過去了,後來的事只依稀有些印象,可是時隔多年,她已經都想不起來了。”
蘇伊爾納說完,面上泛起了一絲疑惑。
杜軒回頭看了杜轅一眼,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懷疑。
這句話,簡直算得上是漏洞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