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你聽說了嗎?老太太將崔家和廖家的兩房人,指給了珞姐兒做陪房。”
秋然軒正屋里,四夫人手里拿著一個柑橘剝著皮,待到吃了一瓣,她輕輕蹙了蹙眉頭,將剩下的柑橘擱在了桌上。
二夫人就坐在她對面,正老神在在的喝著茶,聽了四夫人的話,她神情一愣,有些不相信,“你聽誰說的?我怎么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四夫人抿嘴笑了笑,“如今,只要是牽扯到珞姐兒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還會主動跟咱們提起一句嗎?”
二夫人贊同的點了點頭,有些不忿的撇了撇嘴,四夫人繼續說道:“我屋里有個婆子,和崔家有些瓜葛,前些天來請安時隨口提起的,說老太太讓他們家老大過了年進府來問話。崔家那婆子歷來在老太太面前有些臉面,當時便問了,老太太就這么說的,說只要珞姐兒覺得行,以后他們就跟著珞姐兒了。呶,這不擺明了就是要給珞姐兒的?”
神情一怔,二夫人半晌才回過神來,有些猶疑的問道:“崔家的也就算了,平日里只是打理著京郊的那些莊子,那些莊子,可是都登記在冊的,算是靖安侯府的產業。可那廖家的,手里的鋪子作坊可都是老太太的陪嫁,難不成……”
二夫人的話未說完,一張嘴已張的仿佛吞得進半個雞蛋,身旁,四夫人笑著聳了聳肩,“那誰知道呢?老太太的東西,她愿意給誰就給誰,誰讓珞丫頭入了她的眼呢?咱們可是沒那個福氣咯……”
拉長了聲音說著,四夫人的眼睛,不自禁的去偷瞄二夫人。
沉默了一會兒,二夫人笑了笑,“四弟妹說的是呢,到底是老太太的體己,她愿意給誰就給誰,咱們有什么資格去惦記呢。”
說罷,二夫人轉而提起了過年時的熱鬧,以及新近裁剪好的幾身衣服。
四夫人原本準備了許多話,如今被二夫人這般輕描淡寫的帶過,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虛與委蛇的周旋了會兒,覺得沒什么意思了,便起身回了晨曦閣。
眼看著送四夫人出去的媳婦子回來了,二夫人撇了撇嘴,一臉沒好氣的說道:“我說怎么好端端的想起來找我說話了,原來存了這樣的心。上回分家產,他們便跟著平白占了許多便宜,這回,還指望著讓我豁出臉面去爭搶,他們也好跟著分一杯羹。當我是傻子嗎?”
雖這么說,二夫人的心里,卻越發不能踏實,一想到白瓔珞的手里如今已經有了許多財產,比之白瓔蕓不知道富余了多少倍,二夫人就覺得像是拿了屬于她的東西一般心煩意亂。
“哎,早知道她是個聚寶盆,早些年,便該好好兒待她的,可如今……哎……”
唉聲嘆氣的一臉愁苦之象,二夫人的心里,卻不停的算計起來,想著怎么能讓二房也跟著攙和進去,哪怕吃不到飯,跟著分一羹湯也好。
躊躇間,二老爺回來了。
“怎么了?你又算計什么呢?”
知妻莫若夫,二老爺看著妻子那副模樣,打趣的問道。
將四夫人說過的話添油加醋的跟二老爺說了一遍,二夫人愈發悔悟起來,“你說,早知今日,當日我們就待她好些,這些東西,我們手里總能落一些的,到時候她嫁了人,也得念著我們的好,可如今……”
二夫人的話沒說完,心中,卻因為嫁人兩個字而飛快的轉了起來,一旁,二老爺擺了擺手道:“你要是想算計珞丫頭的親事,我看你還是趁早歇了這門心思,爹和娘是不會任由咱們拿捏她的。”
斜了二老爺一眼,二夫人笑道:“這回,我偏就正大光明的算計她。”
說著,二夫人沖二老爺拋了個媚眼,“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是盤算著給六丫頭尋門好親事嗎?那我就幫他們如了這個愿,讓誰都挑不出這個理兒來。”
知曉妻子這么說必是有了幾成的把握,二老爺也不追問,趁著她心情好,開口說道:“今兒都二十六了,朝廷發往各處的任命都下發的差不多了,我這兒卻一點兒音訊都沒有,你給我些銀子,我去問詢問詢。”
“要多少?”
二夫人瞬時沉了臉。
“一,一千兩。”
結巴著說完,二老爺打量著二夫人的臉色道:“如今,醉仙樓雅間的上等席面,一桌都要二十兩銀子,再說了,飯后若是有些別的事,那銀子花的可不是跟流水一樣?若是有門道,我不得打點打點?一千兩,還不知道夠不夠呢。”
沉吟了片刻,覺得男人在外頭的事,自己若是還把控這么嚴,傳揚出去自己的名聲也不好聽,二夫人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內屋。
屋子里想起了拉動抽屜的聲音,不一會兒,二夫人出來,將幾張銀票遞給了二老爺,“這是兩千兩,老爺先用著,若真是有機會,咱們再籌謀。”
喜出望外,二老爺原本打算拿了銀票就走的,此時也不好意思起來。
接過銀票翻看著確認清楚,二老爺忙塞進袖籠里,趁勢握住了二夫人的手,“還是夫人最好,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說著,二老爺抬眼看著屋里的丫鬟道:“晚膳就在這兒用,趕緊去廚房看看,加幾道夫人喜歡吃的菜。”
這廂,二夫人已經打定主意要算計白瓔珞,為二房謀利,那邊蘭心閣里,白瓔珞也翻來覆去的思忖著可行的辦法。
堪堪用罷晚膳,白瓔珞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想法。
讓流鶯去喚了白秀進來,白瓔珞關切的問道:“昨兒輪休,你可出府去看你爹娘了?”
白秀點了點頭,一臉謝意的回話道:“多謝小姐關懷,奴婢的爹娘身子都硬朗著呢,打算等到臘月二十八書院停了課,便帶著小弟回白家莊去過年呢。”
一提書院停課,白瓔珞頓時想起了杜軒。
他,也要回白家莊去的吧?
回過神來,白瓔珞將自己的打算告訴了白秀:“過了初三,我便給你和大壯五天假,你們回去陪陪父母親人。”
見白秀一臉不可置信的驚喜,白瓔珞笑道:“別急著謝我,我這兒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交代給你們去辦呢。”
“小姐您說,奴婢和大壯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必定把這差事辦好。”
白秀肯定的說道。
“那天聽你說了關于陶老先生的事,我便起了這心思,這回走的時候,你帶著我準備的禮物去陶老先生,就說我想請他幫我打理手里的一些田莊鋪子。當然,并不是讓他四處奔波著周旋,他只要幫我盯著些鋪子里的掌柜的和伙計們,總領大局就好。至于月俸什么的,一切都好說,希望陶老先生莫要推辭。”
白瓔珞整理著思路說道。
雖白瓔珞說的粗略,可白秀卻瞬時就想透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雖進入靖安侯府當奴婢才一個多月的功夫,可對白瓔珞的處境,白秀已經十分清楚,加上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白秀雖沒和人談起過,可心中也知曉,白瓔珞手里有了柳庭懷和白老太太給的那些東西,必定要個值得信任的人來幫著打理這一切。
只不過,白秀唯一有些懷疑的就是,那個陶老先生,真能當此重任嗎?
可是,奴婢的本分就是按著主子的意愿辦事,白秀未遲疑的點頭應下,“小姐,您放心,奴婢和大壯必定好生去請陶老先生,一旦有了音訊,必定立即前來回話,不讓小姐久等。”
白瓔珞笑了笑,“陶老先生若是真的愿意,我自然要親自上門去請的,如今,也只是投石問路而已。若你們二人真的能把他請來,我反而會有些懷疑他的本事了呢。你們要做的,只是幫我遞個口信,僅此而已。”
這一下,白秀就徹底明白了。
白秀出去后,沉香有些猶疑不解的問道:“小姐,那陶老先生于您而言也是個陌生人,興許還不如鋪子里這些原有的人用的順手呢?您就這么相信他?”
其實,白瓔珞的心里,又何嘗沒有擔心?
不過,轉瞬,她就釋懷了,“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對于陶見銘,白瓔珞雖未見過,可她相信,一個人能從一個小小的伙計,在短短的幾年內成為永記的大掌柜,必定有其過人之處,既然自己有這樣的機緣知曉他的存在,為什么不好好利用,讓他為自己所用呢?
白瓔珞要自行請人打理手下產業的事,很快便傳到了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的耳中。
白老太太有些擔心,反觀白老太爺,卻不以為然的勸著老伴兒道:“珞姐兒是個有計較的孩子,能讓她下這番決定,必定是有把握的,何不放手讓她去試試?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人若真是個有才的,被珞姐兒提拔起來,將來便會忠心耿耿的事主,如若不然,那些一直在外頭的老人兒,都只當她是個深閨中的弱女子,要不了幾年,好好的產業,怕是都敗落了。”
一向相信白老太爺的眼光,何況,此番夸的又是自己最喜歡的孫女兒,白老太太不疑有他,有些放心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