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蘭心閣,饒是白瓔珞被墨柘夫子寬慰的話語所溫暖,方才白瓔蕓那一番話,也足以讓白瓔珞如墜冰窟一般的渾身戰(zhàn)栗。
“小姐,你怎么了……”
見白瓔珞被氣的不輕,流鶯一臉不解的過來問,一旁,流蘇卻連連擺手,示意流鶯去小廚房端碗姜湯過來。
流鶯溫順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朝外去了,屋里頓時只剩沉香和流蘇二人,白瓔珞抬眼看了她們一眼,待到她們走到身前,開口問道:“你們,也都聽說了?”
進(jìn)了門,流蘇便給沉香使了眼色,此刻白瓔珞問起,沉香也不好裝糊涂,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有些喟然的長嘆了口氣,白瓔珞也不問府里都在傳些什么,只有些無力的吩咐道:“這幾日,我不在府里的時候,你們多注意慶安堂和茗雅軒那邊,看看祖父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他們有沒有什么動靜,這樣的話,他們便是聽見了也不會多問多說,可總會有苗頭顯露出來。如今,我不能上趕著去辯解,可是,若是……咱們也好早做準(zhǔn)備。”
“是,奴婢記住了。”
沉聲應(yīng)下,流蘇和沉香對看了一眼,兩人服侍著白瓔珞更衣梳洗,之后,起身去了茗雅軒。
薛氏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異常,對白瓔珞也一如既往的親和,還讓丫鬟從她的小庫房里取出了一對小巧精致的手爐,叮囑她早起進(jìn)宮的時候務(wù)必捧在懷里,免得坐在馬車?yán)锎档嚼滹L(fēng)著了涼。
再到慶安堂,白老太太面上微見不喜,只言語隱晦的問了幾句林之湄的脾氣品性如何,可白瓔珞知道,祖母想問的,其實(shí)是自己在宮里是否遇見過林之予。
故作聽不出祖母的言下之意,白瓔珞如往常一般的活潑俏皮,將在宮里幾次遇見林之予兄妹二人的情形都說了出來,對林之湄有嫡親的兄長疼寵滿是羨慕。
當(dāng)白老太太問及白瓔珞,北寧伯世子是個怎樣的人時,白瓔珞蹙了蹙鼻子,湊到白老太太耳邊低語了幾句,說完,卻一臉的惶恐,仿佛生怕受到祖母的責(zé)怪一般。
白老太太心內(nèi)長出了一口氣,一邊,卻將白瓔珞攏在了懷里,“這也怨不得你,本就是她行的不正,便是你不說,祖母也早就知道了的。”
果然什么事都瞞不住白老太太,白瓔珞本以為,白瓔蕓私下見了北寧伯世子的事,偌大的靖安侯府知曉的人不會多,如今看來,卻真是自己想錯了。
連不理事的白老太太都知曉了,那薛氏身為靖安侯府的女主人,想必也早就心內(nèi)有數(shù)了。
自己雖見過幾次林之予,可到底身邊還有太子和六公主等人,而白瓔蕓,卻是巴巴的上趕著往他跟前湊,到底是誰不顧廉恥,旁人不知,自己家的人卻是心里清楚的吧?
心里暗自想著,再回想起白瓔蕓方才那些惡毒氣人的辱罵,白瓔珞也漸漸的有些釋懷,不會再如方才一般覺得憋屈了。
用罷晚膳回到蘭心閣,白瓔珞的面色便有些舒暢了,讓流蘇幾人提著的心都漸漸的回落下來。
沐浴完躺回暖炕,感受著身下漸漸彌漫起來的暖意,白瓔珞的心里一片清明。
盡管身邊有白瓔蕓和竇繡巧這樣讓人覺得可氣的人,可依舊有祖母和墨柘夫子這般真心關(guān)懷自己的人,人無完人,誰也不可能做到讓所有的人喜歡自己。
更何況,能重活一世,見到疼愛自己的爹娘和姐姐,知曉他們?nèi)缃衿桨步】担瑢Π篆嬬蠖裕@已是最大的滿足,那些流言蜚語,便再難傷害到她。
如今,已是最好的了,將來若是有機(jī)緣,能和爹娘重聚一堂,這便是此生最大的圓滿了吧?
幻想著許多美好的事,白瓔珞的眼皮漸漸的合了起來,再一睜眼,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外頭大雪紛飛,不一會兒,天地間便一片白茫茫的了,白瓔珞捧著手爐朝門外走,一邊,還絮絮叨叨的交待著流蘇,“今兒是臘八,晚膳時候,一大家子人定要團(tuán)聚在慶安堂的。白日無事的時候,你們幾個便都輪流回家去坐坐,陪陪你們爹娘,說幾句話也好,啊?還有,一會兒送去蘭心閣的臘八粥,院子里的小丫鬟,也都一人分一碗,哪怕少也要吃幾口,討個吉利……”
“我的好小姐,這些事,奴婢都會安排妥當(dāng)?shù)模蛣e費(fèi)心了。”
跟在白瓔珞身邊這么多年,她是什么性子,流蘇又豈能不知,眼見昨天的陰霾已經(jīng)盡數(shù)煙消云散,流蘇也放下了心,攙著將白瓔珞扶上車,看著馬車駛出了巷子口,才轉(zhuǎn)身疾步回了蘭心閣。
臘八節(jié),滿城飄香,就連大雪帶來的霧氣,都似是多了幾分香氣,綿軟了許多。
進(jìn)了宮,六公主也是一臉的歡喜,只不過,卻不是因?yàn)榕D八節(jié),而是因?yàn)槿蘸螅撬募绑嵌Y。
內(nèi)務(wù)府月前就開始忙碌著為六公主的及笄禮做準(zhǔn)備,臘月十二,芯瀾閣那邊一整日的課程全部取消,宮里已經(jīng)布置的喜氣洋洋。
及笄禮在皇后娘娘的寧華宮舉行,白瓔珞趕到的時候,竇繡巧幾人已經(jīng)都到了,見白瓔珞到來,一身素色狐裘顯得身姿曼妙楚楚動人,竇繡巧不忿的別過了頭,白瓔珞只做不知,解下狐裘遞給一旁候著的宮婢,上前走到竇繡巧身邊坐了下來。
繁縟的流程,從前大姐白瓔萍及笄時,白瓔珞便已見識過了,如今六公主的及笄禮,因?yàn)槭腔始夜鞯木壒剩劝篆嬈嫉募绑嵌Y更加嚴(yán)謹(jǐn)紛繁許多。
只見六公主不停的跪拜起身,更衣簪發(fā),趁人不備,六公主就會轉(zhuǎn)頭從白瓔珞皺皺臉,惹得白瓔珞暗笑不已。
而終于禮成的時候,一身大紅色華麗裙裝的六公主,已褪去了身上的那絲青澀,多了幾分少女該有的旖旎嬌媚,讓人不忍移目。
“公主,你今兒真漂亮……”
發(fā)自肺腑的贊嘆著,白瓔珞跟著六公主朝云柔殿走,六公主轉(zhuǎn)過頭看了白瓔珞一眼,盛氣凌人的問道:“本公主哪日不漂亮,嗯?”
說罷,不等白瓔珞答話,六公主已經(jīng)嬌笑出口,襯著鬢間一朵碗口大的花,愈發(fā)顯得人比花嬌。
午時的宴席擺在寧華宮,六公主露了一次臉,便拉著白瓔珞躲回了云柔殿。
兩人愜意的吃著喝著,聊著開心的事,突然,六公主有些感傷的說道:“瓔珞,咱們能這么開心的相伴左右的日子,怕是沒幾天了。”
聞言,白瓔珞也有些黯然。
按著舊例,過了臘月二十五,嘉元帝就要封印了,整個國中的官員百姓都要開始準(zhǔn)備過年了,到那時,芯瀾閣的課程必定也要結(jié)束了。
等開了年過完了正月十五,宮里怕是就要忙忙碌碌的為六公主出嫁做準(zhǔn)備了,兩人再想如現(xiàn)在一般愜意自如,怕是不可能了。
長吁短嘆了幾句,殿內(nèi)的氣氛頓時有些沉重起來,白瓔珞吸了口氣,綻開一個笑臉看著六公主道:“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公主從前不是說過嘛,無論何時何地,我們總是最好的朋友和姐妹,所以,即便不在一處,瓔珞的心里,也會時常記掛著公主的。”
“嗯,我也會記掛著你的。”
肯定的答著,六公主豪氣萬千的端起面前的果子酒,和白瓔珞碰了杯,暢快的喝了一大杯。
許是為自己長大成人而開心,又許是想及以后便再也不能像女兒家時無憂無慮的說笑哭鬧,六公主滿腹的唏噓,不停的斟酒喝著,不一會兒,臉頰邊便泛起了兩抹緋紅,眼神也漸漸的迷離起來。
恰好已經(jīng)到了歇午覺的功夫,白瓔珞便喚來了梨花和桃花,將六公主攙回暖炕上歇息起來。
回到偏殿,白瓔珞卻有些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間,殿門被輕輕叩響,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小宮婢探頭進(jìn)來,見白瓔珞醒著,笑著回稟道:“白小姐,北寧伯府的林小姐來尋你說說話呢,可讓她進(jìn)來嗎?”
“快請……”
雖覺得自己和林之湄沒那么熟悉,可她都已經(jīng)尋上門來了,哪有避而不見的道理,白瓔珞急忙起身,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妝容,出了內(nèi)殿。
林之湄俏生生的站在殿內(nèi),白瓔珞請她坐,她卻搖了搖頭,“外頭日頭正好,瓔珞,咱們出去走走吧,方才喝了幾口果子酒,覺得有些悶?zāi)亍!?
午時陪著六公主也喝了幾杯,雖然不似六公主一般酒醉,在內(nèi)殿確實(shí)也有些喘不上氣來的憋悶,白瓔珞歡喜的點(diǎn)頭應(yīng)下,喚了宮婢取來狐裘服侍著她穿好,和林之湄二人攜手出了云柔殿。
朝御花園的方向走著,林之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白瓔珞說著話,可白瓔珞的心里,卻漸漸的浮起了一抹不妙的感覺。
果然,又往前走了沒幾步,遠(yuǎn)處,太子和林之予正站在梅苑的地埂上,林之予的一雙眸子,更是緊緊的注視著白瓔珞,隱隱的還帶著一絲怨怪,仿佛在質(zhì)問白瓔珞這些日子為何躲著他。
看著那雙漆黑澄澈的眼眸,白瓔珞的心,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