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疾馳著遠去,杜軒站在城門口,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轉身一躍跳進了狀元府趕來的馬車裡。
車廂裡,白瓔珞正斜倚在角落的軟枕上假寐。
聽見動靜,白瓔珞睜開了眼睛,“都走了?”
杜軒笑了笑,坐倒順勢將白瓔珞拉過來摟在了懷裡,“珞娘,謝謝你。”
說著,杜軒將白瓔珞攬在懷裡,臉頰緊緊的貼住她的臉。
原本有許多打趣的話,見杜軒這般,白瓔珞盡數都嚥了下去。
伸手環住他的腰摟住他,白瓔珞柔聲說道:“你是我的軒郎,你的親人,自然也是我的親人,做什麼謝我?”
深深的嗅了一口她身上香甜的氣息,原本有些歉疚的心,頓時被那股柔軟給充盈滿了,杜軒鬆開手,在白瓔珞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珞娘,此生有你,是杜軒最大的福分。”
“我也是。”
肯定的說著,白瓔珞綻開了柔美的笑容。
軒郎,兩世的追尋,珞娘才能和你相依相守,這是珞孃的福分纔是。
心裡默默的說著,白瓔珞復又靠在了杜軒懷裡。
馬車平穩的駛回了狀元府,進了大門,便聽聞白家二老還沒走,杜軒面上一頓,朝正廳而去的腳步,便愈發急促。
白瓔珞情不自禁的也加快了步伐。
“乾爹,乾孃,怎麼了?可是訣兒在洞天書院出什麼事了?”
昨日婚宴上問起白訣,白家二老便有些支支吾吾的搪塞了過去,此刻見他二人逗留在了最後,杜軒的心裡,頓時浮起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白家大嬸搖了搖頭,“訣哥兒好著呢,你莫擔心,是我們有些話想和你說。”
“乾孃,怎麼了?您快坐下來,慢慢說……”
刻意的放柔了語氣,白瓔珞一邊擺了擺手,示意流蘇和流鶯去泡些茶水端過來。
白家大嬸看了老伴兒一面,從袖子裡取出了一個折成了方形的布包。
布包層層疊疊的打開,原來是一塊洗的乾乾淨淨的帕子,而帕子中間,赫然是幾張銀票。
“軒哥兒,這是那年孫府想要霸佔咱家的屋子,被路過的貴人給處置,孫府給咱們的賠償。事後我們也去打聽了,確有此事。我和你乾爹,是本本分分的莊稼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可你大姐非說,讓我們擱著養老,等到將來,給你和訣哥兒娶媳婦兒。”
白家大嬸輕聲說著,看向白瓔珞時,眼睛裡還帶著幾絲難爲情的躲閃。
取出銀票攥在手裡,白家大嬸將帕子方方正正的摺好,又塞回了袖子裡。
將銀票塞進杜軒手裡,白家大嬸輕聲說道:“我和你乾爹商量好了,留了二百兩給訣哥兒上學娶媳婦兒。這三百兩,便給了你,好歹你叫我們一聲乾爹乾孃,如今娶媳婦兒,自始至終我們也沒幫上忙。錢雖不多,也算是我們的一份心意,你,你們別嫌棄。”
白瓔珞的心裡,有些酸酸的。
這五百兩銀子,別人不清楚,白瓔珞可是從頭至尾都置身其中的,要不是她央了白進遠,孫府未必會出血來平息這件事。
當時,也是爲了白家二老的以後,擔心自己使不上力,白瓔珞才把錢給了白秀,想來,白秀把銀票給白家二老的時候,並沒有刻意的提及白瓔珞,生怕二老以爲白秀是賣身進靖安侯府爲奴了。
她知道,對靖安侯府而言,五百兩銀子,不算什麼,所以,白家大嬸看向她時有些不好意思,可那卻是她手裡積蓄的一大半啊,就這麼給了毫無血緣關係的杜軒。
白瓔珞的眼睛,瞬間就溼潤了。
別過頭,白瓔珞拭去了眼角的淚意。
“乾孃,您這是做什麼?”
面上有些慍怒,杜軒將銀票塞回了白家大嬸手裡,而白家大嬸執意不要,兩人就在那裡推搡起來。
“軒哥兒,收著吧……你乾孃說的對,你叫我們一聲爹孃,我們也一直將你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的待著,兒子娶媳婦兒,哪有爹孃不出力的?我們,也就這些能耐了,要不是出了那檔子事,這會兒,莫說三百兩,便是三十兩,我們怕是也拿不出來的。快收著,啊?”
白家大叔摸了摸別在腰間的煙槍,猶豫了一下,又把手縮了回來。
“乾爹,我們不能收,您這樣,讓我心裡怎麼過意的去?”
杜軒態度堅決的推辭著。
“軒郎……”
靜靜的坐在一旁看了半天,知曉白家二老是發自肺腑的希望在杜軒的婚事上出一份力,白瓔珞喚住杜軒道:“軒郎,收著吧,好歹,這是乾爹乾孃的一份心意,咱們是做兒子兒媳的,哪能違背了他們的心意,讓他們過意不去呢?”
“對對對,珞娘說的正是這麼個理兒。”
見白瓔珞開口幫他們說話,白家大嬸喜上眉梢的點著頭,順理成章的將銀票又塞回了杜軒手裡,心安理得的走回原位坐了下來。
眼中有些疑惑,杜軒看了白瓔珞一眼,終是什麼都沒說,坐了下來,可手裡捏著的銀票,卻像是壓在他心頭一般,讓他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挽留他們用了晚膳再回去,白家二老卻執意不肯,直說晚上還要出攤兒,囑咐了杜軒和珞娘好些句,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杜軒和白瓔珞將他們送到大門處才返身回來。
牽著白瓔珞的手往怡心苑走,杜軒還沒發問,白瓔珞已先一步作答道:“軒郎以後可還打算和乾爹乾孃走動?”
眉毛輕挑,杜軒肯定的答道:“自是要常走動的,我既然認他們爲乾爹乾孃,便是以後爲他們養老送終,也是應該的。”
白瓔珞抿嘴笑了笑,擡眼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既如此,常來常往的,以後自然有多多的機會能將這些錢還回去,何必非要在今天,讓他們心裡不痛快呢?”
杜軒腳步一頓,臉上頓時浮起了一抹歡喜的笑容。
轉身將白瓔珞攔腰抱起,杜軒在原地轉著圈道:“珞娘,你真是我的好珞娘……”
“放我下來,你快放我下來……”
只覺得頭頂的湛藍色天空飛快的打著轉,像極了小時候在後院盪鞦韆時的感覺,白瓔珞嬌聲笑著,緊緊的抱著杜軒的脖頸喊著。
銀鈴般歡快的笑聲在院子裡肆意的盪漾,身後跟著的丫鬟們,都跟著輕快的笑了起來,唯有走在末尾處的兩個婆子,相視一眼,有些厭棄一般的蹙了蹙眉。
回到怡心苑歇息了會兒,便到了晚膳的時辰,兩人一時興起,吩咐了流蘇和流鶯帶著小丫鬟將膳食擺在了院子裡樹下的石桌上。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天邊紅霞萬丈,一頓飯,在美景的陪伴下,吃的有滋有味。
天色剛黑,杜軒便喚了丫鬟送水進來,繼而急急的趕走了她們。
丫鬟們低垂著頭疾步朝外走著,可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白瓔珞的臉頰迅速的染上了一抹紅霞,一邊,卻羞惱的瞪了杜軒一眼。
媚眼兒飛,似嗔似怒,杜軒的心裡酥酥麻麻的,手下的動作也愈發急促,不一會兒,落下的牀幔,便掩住了兩人春/情密佈的身軀。
一夜春/宵,情到深處。
還記著第二日是三朝回門的日子,杜軒早早兒的便醒了,半哄半逗的叫醒了白瓔珞,兩人沐浴梳洗完,帶著備好的禮物踏上了回門的馬車。
靖安侯府大門處,賈氏翹首以盼。
“大嫂,您怎麼在這兒?”
甫一下了馬車,便看到賈氏迎了上來,白瓔珞有些詫異的問著。
賈氏忍俊不禁的笑著,仔細的看了一眼白瓔珞,方答道:“一大早,老太太便催著我們準備,說今兒六妹妹和六姑爺要回來,好像生怕我們都忘了似的。這不,半個時辰的功夫,老太太都叨唸了好幾遍了,婆婆這才催我來候著。”
心內一熱,白瓔珞拽了一下杜軒的袖子,繼而挽著賈氏的胳膊,飛快的朝慶安堂而去。
院子裡的小丫鬟揚聲喊著“六小姐和六姑爺到了”。
屋簾掀起,白老太太正催促著秋紋給她穿鞋。
才兩日未見罷了,白瓔珞竟覺得似是好久沒見祖父祖母了,淚水潸然而下,白瓔珞喚了一聲“祖父,祖母”,便撲上去跪在了二老腳邊。
白老太太也跟著哭了起來,一旁,白老太爺的眼中,也似是溼潤了。
薛氏也是嫁過女兒的人了,自然能理解這其中的感受,心中跟著不落忍,待到她們哭了會兒,才笑著招呼道:“老太太,狀元府離侯府才兩條街,您若是想珞姐兒了,遞個口信過去,不到半個時辰,六姑爺就帶著珞姐兒回來了,您這樣,倒顯得我們都沒心沒肺的,不想孩子似的。”
薛氏的話,惹得白老太太笑了起來,一邊,秋紋適時的遞過了帕子,白老太太擺了擺手,起身任由白瓔珞攙著,二人到內屋去淨面了。
白老太爺這會兒纔有空打量杜軒,見他身姿挺拔更甚從前,身上的那絲謙和卻似一如往日,白老太爺暗自點了點頭,起身衝他招了招手,“你隨我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