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法師走后,現場只剩下索爾等人。對于這個異常順利的結果,所有人都有些難以置信。
在來之前,他們已經設想過各種可能遇上的刁難,包括和死靈法師打上一架,或是只得到埃米爾的尸體。
然而,德內克不僅爽快放人,埃米爾也沒受到什么傷害,整個過程出乎尋常的順利。
這就好像你準備良久,抱著必死的決心打算和敵人決一死戰,敵人卻說別打了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怎么想怎么別扭,這種感覺實在讓人大為郁悶。
“領主大人,現在怎么辦?”克雷斯忍不住問道。
“帶人,跑路。”索爾打了個響指,簡短的道。
管你德內克玩什么花招,老子才不奉陪,先跑了再說。這是索爾一貫奉行的策略。
而且,德內克臨離開前對埃米爾說的那番話,也讓他有些不安。憑直覺,索爾認為今天這事肯定沒那么容易就完。
果然,幾人正準備離開村子,四周突然發生了奇異的變化。
一瞬間,原本艷陽高照的下午,突然變得一片昏暗,天空的太陽消失不見,黑得就像是夜晚一樣。
同時,眾人腳下的地面也不再是普通的石板路,而是在瞬間化為一片由各種色彩組成的光幕,光幕不斷閃爍,變化出各種奇異的圖案,就好像是站在美麗的極光之上。
村子里的房屋也消失不見,四周突然變得無比空闊,視野中除了一望無際的空白,再不剩任何東西。
換言之,五人前一刻還好好的在現實世界中,突然就仿佛進入了夢境。周遭的一切都顯得那么不真實。讓人又是驚愕,又是迷惑。
“靠,這是怎么回事?”索爾轉頭四處張望著。
“是那些死靈法師搞的鬼。”克雷斯鏘的一聲拔出鐵砣,但周圍并沒有任何可攻擊的目標。
幾人中奇普顯得最為冷靜,他蹲下身在腳下的光幕摸了摸,然后向左右各走了十多步。同時不斷在思索著什么。
“奇普,你有什么發現?”克雷斯問道。
奇普點點頭,對索爾道:“領主大人,這是幻術。”
“幻術?”索爾有些吃驚,他也像奇普般在地上摸了摸,奇怪道:“我們站的地方明明是石板路,但我什么都沒摸到。”
克雷斯也道:“我記得這周圍不遠的地方就是房子,但你剛剛卻什么也沒碰到,這怎么會是幻術呢?”
幻術的原理。一般都是利用魔法制造出來的幻影,來蒙蔽被施術人的觀感,從而達到迷惑,誘騙或是遮蔽的目的。比如死靈法師在羅迪亞城外對魔法陣所做的保護,就是典型的幻術。
但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幻術不能代替真實。也就是說,你旁邊明明有一塊石頭,幻術只能遮蔽它讓你看不到。或是讓它看起來像另一種東西,但不可能把石頭弄得消失。
然而索爾一行明明身處村子里。但本該存在身邊的一切物體卻都不見了,這實在難以用幻術來解釋。
奇普沉聲道:“我曾向沃爾薩大人詢問過一些關于幻術的知識,在幻術體系里有一種很高深的法術。它不像普通幻術,只是迷惑人的視覺,聽覺等外在感覺,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內心。”
“被這種幻術迷惑的人。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無法正常的感覺到周圍的環境,但他自身卻又是清醒的,而且可以任意活動。五感也全都正常,就像是…”
“…就像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在噩夢里,但根本無法醒過來。”一旁的雷蒙接口道。
奇普看了他一眼,然后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索爾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哇,黑客帝國啊。”
“您說什么?”三個人的眼睛一起望向索爾。
知道說漏了嘴,索爾干咳一聲:“啊,沒什么,我隨便說說而已。你是說,我們現在以為自己是正常的,但其實已經完全陷進幻術里了?”
奇普道:“沒錯。雖然現在我們可以自如的四處走動,能看能聽,但實際上我們也許只是在原地轉圈,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發生在腦中的臆想。”
克雷斯不禁奇怪道:“我們是什么時候中招的?村子里明明沒有魔法結界,剛剛那些死靈法師也都沒有異常的舉動。”
奇普道:“這種高深的幻術不是單靠魔法結界就行的,還必須配合藥物,催眠術等來麻痹被施術的感官。”
說到這里,雷蒙恍然道:“還記得我們進村時聞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嗎?很可能從那時起,我們就已經受到影響了。”
奇普點點頭:“幻術并非死靈法師擅長的法術體系,對方肯定也在村子里隱藏著魔法結界。尤其是我和克雷斯都是精神力強大的人,要讓我們陷入幻覺里,就必須消耗大量的魔力。”
可以想見,此刻德內克,愛德華等一眾死靈法師,一定正在全力輸出魔力,以讓眾人陷進幻術無法出來。
“厲害啊!”索爾一拍奇普的肩膀:“奇普,我就知道還是你最靠得住,連這個都瞞不過你。”
“那該怎么擺脫幻覺?”
和懶惰的索爾不同,奇普這20年來一直在學習各方面的知識,終于在這次的戰爭中發揮了作用。若不是他,眾人也許現在都還不明所以。
奇普搖搖頭:“很遺憾,領主大人。我只是大致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還無法破解這么高深的幻術。”
索爾不禁愕然:“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這時候只要隨便來個人拿把刀,就能干掉身陷幻覺里的我們了。”
奇普道:“并非如此。一旦我們的身體遭到攻擊,很可能會被從幻覺里驚醒,那樣就前功盡棄了。所以,如果要攻擊我們,只能在幻境中進行。”
“用幻覺攻擊我們?”克雷斯不解道:“那不都是虛假的么。”
奇普緩緩搖頭:“不。如果在幻境里被殺死,那么我們的身體也會死亡。因為這種幻術是如此強大,足以致人死命!”
話音未落,就聽一陣隆隆的悶響,原本還空無一物的四周,地面的光幕里突然冒起一個個的鼓包。
幾人駭然對看一眼。索爾苦笑道:“奇普,我記得以前就說過吧,你真是一個烏鴉嘴。”
“多謝夸獎。”
地面冒起的鼓包扭曲變形,很快變為數十個外形像狗,但滿嘴細密的尖牙,背后拖著一條利刃一樣長尾的怪獸。
它們一邊發出低沉的吼叫,一邊緩緩向五人圍了上來。
“領主大人,退后。”克雷斯哼了一聲,持劍站到了最前面。
齊齊一聲大吼。數十只怪獸一起沖了上來。雖然體型不大,但它們可怕的外表仍然形成了極強的震懾力。
沖到近前,跑在最前面的幾只怪獸一躍而起,凌空向克雷斯撲了過去。
克雷斯向后稍稍退了一步,手中鐵砣閃電而出,在身前迅速揮舞幾下。就聽半空中的怪獸發出一聲哀鳴,從他身旁掠了過去,落地后化為一道繚繞的彩色煙霧。重新歸入地上的光幕中。
這時,其余的怪獸也沖了上來。大部分仍然撲向克雷斯。但也有幾只繞過他的身旁,向后面的索爾等人沖去。
“奇普,交給你了。”克雷斯沒有阻攔那幾只怪獸,只是叫了一聲,同時一下撞進怪獸群中。
霎時就見劍光閃爍,沉重的鐵砣在克雷斯手里仿佛沒有了重量。以各種角度在他身周盤旋飛舞。一群怪獸上跳下竄,但凡是挨近克雷斯的無不變為一道道煙霧,哀鳴之聲接連響起。
不提克雷斯輕松“虐殺”那些怪獸,繞過他的幾只也已經沖到四人面前。有三只沖向奇普和索爾,另兩只則向雷蒙和埃米爾撲去。
奇普目光一凝。手腕一抖雙手已各執出一把匕首,將索爾護在身后。
三個怪獸交錯著身形飛奔而至,隨后兩只一躍而起,另一只則貼地沖上,向著奇普撲了過去。
面對三頭怪獸的夾攻,奇普冷靜如亙。只見他左手的匕首一下射出,同時人踏前一步,右手輕描淡寫的在身前左右各揮了一下,動作輕盈得就像是夏天用手驅趕蚊蟲。
貼地沖來的那只怪獸雙眼間被匕首刺中,哀鳴一聲化為煙霧。而凌空撲來的怪獸則被奇普割開脖子,還沒落地就在半空消散。
“雷蒙,保護埃米爾!”索爾從奇普身后探出腦袋,沖雷蒙叫道。
從被解救出來開始,埃米爾就一直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精神渙散,簡直和廢人沒有兩樣。此刻怪獸向自己沖來,仍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躲避。
雷蒙拔劍出鞘,先一腳將一個怪獸踢飛,然后一把將埃米爾拖到身后,同時手里的劍翻轉劍脊,像根棍子一樣狠狠一擊。
沉重的劍身打在怪獸頭上,直接將其腦袋開了花。這時被雷蒙踢開的怪獸在地上一個翻滾爬起來,吼叫著就欲再次撲上。
哪知就聽風聲呼嘯,一物打著旋飛至。然后就是嗷的一聲慘叫,那頭怪獸直接被釘在了地上,隨后爆為一團煙霧。
雷蒙上前拔出自己的劍,同時克雷斯也已經打完收工,幾十只怪獸頃刻間全部灰飛煙滅。
以奇普和克雷斯的實力,這種頂多算低級魔獸級別的怪物,再來幾倍也只有被砍瓜切菜的份。真不知是死靈法師太過樂觀,還是他們打算慢慢折磨眾人。
“領主大人,您沒事吧?”克雷斯習慣性的甩了甩劍,走了回來,盡管他的劍上并沒有沾血。
“我沒事。”索爾點點頭,跟著奇怪道:“就這樣?那些家伙費盡心機把我們誘入幻覺,不會只有這么點手段吧。”
奇普道:“施術者可以任意操縱幻境里的事物,如果他們愿意。完全可以做出更強的怪獸,甚至改變這里的地形…”
話音未落,就聽一陣沉悶的聲響,幾人腳下的地面突然抖動起來,跟著迅速向上抬升。
“哇啊啊啊,奇普。拜托你下次說點吉利的吧!”
在索爾的驚呼聲中,他們被隆起的地面帶得迅速往天上升去。
片刻功夫,雷蒙一行已身處半空。隨后,他們看到了一副難以置信的景象。
前一刻他們還身處平地,但這時已經在高高的半空,在他們腳下是一條只有半米寬的山頂小道,蜿蜒著向遠處延伸,就如同在半空纏繞著一條絲帶。
而往下則是數百米的高度,隱隱還能看到地面的五色彩光。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茫茫一片讓人無所適從,而呼嘯的狂風則提醒眾人,這是一個絕對真實的幻覺,若是摔下去鐵定小命不保。
“這該怎么下去?”索爾小心翼翼的探頭往下看,隨即打了個寒戰,趕緊縮回腦袋。
眾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幻境已經代替他們做了回答。就見他們身后的道路如同倒塌的積木般,一塊一塊的向下坍陷。并迅速向這里傳播過來。
還有什么可說的,跑吧。
克雷斯一把扛起呆滯的埃米爾。幾個人撒腿就跑,而垮塌則追在他們身后幾米遠的地方,就好像有一只狗在不斷的啃食。
追逃一陣,索爾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加上年紀不饒人,很快就落在了后面。眼看垮塌的區域離他身后越來越近。
由于克雷斯扛著埃米爾,雷蒙只好扶起索爾繼續跑,但并沒有增加多少速度。眼見情況越來越危急,不一會兒,垮塌的區域幾乎已經快追到索爾和雷蒙的腳后跟了。
再這么下去。索爾非掉下去不可。但幾人身處高空,根本沒有別處可去,只能沿著前面的路繼續跑,狀況已危險到極點。
“這么跑什么時候才到頭啊。”望著前面一直延伸到天際的彎曲小道,索爾氣喘吁吁的絕望道。
“別想那么多了,先跑過垮掉的地方再說吧。”雷蒙拖著索爾拼命往前。但他不像克雷斯那么身高體壯,沒法背起索爾逃命,這么死拉硬拽的,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其實并非無法可想,只要克雷斯放下埃米爾,背上索爾就能加快速度,但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拋下埃米爾。
這一點幾人都心知肚明,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可坍塌的區域越來越近,如果不放下埃米爾,索爾就必須死!
該怎么辦?
奇普向克雷斯看去,克雷斯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堅定的搖了搖頭。這時,就聽后面一聲驚呼,卻是垮塌到了索爾和雷蒙腳下,索爾一個立足不穩,差點失足栽下去,好在被雷蒙及時拉住。
見勢不妙,雷蒙低吼一聲,體內的比蒙血脈讓他在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硬是拽著索爾向前沖了一大段距離,暫時脫離了危險。
但這么下去顯然不是辦法,不可能總是指望有這么好的運氣。如果再不想個辦法的話,下次就沒人能逃得掉了。
奇普再次看向克雷斯,雖然他沒說話,但目光里已經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克雷斯咬了咬牙,終于點點頭,準備放下埃米爾。
就在這時,雷蒙看到索爾手上的召喚戒指,一下反應過來。他急忙道:“索爾先生,快用召喚獸,帶我們飛到天上去!”
索爾也醒悟過來,他懊惱的一拍額頭:“我怎么沒有想到。”
跟著就見他伸出右手,手上的戒指白光一閃,一頭巨大的獅鷲已經出現在半空,揮舞翅膀鳴叫不已。
“快上去!”
雷蒙瞬間控制了獅鷲辛巴,讓它平行飛在兩人身側。然后他一把將索爾扔到獅鷲背上,跟著在垮塌追到自己腳邊的瞬間一躍而出。
落到獅鷲背上,雷蒙控制它向前飛去。這時不知是否知道幾人即將逃走,原本緊追在他們身后的垮塌區域速度驟然加快,在一陣轟隆聲響中。很快就到了奇普和克雷斯身后。
然而獅鷲雖然強壯,也不可能一次背負五個人。所以索爾立刻掏出了召喚書,唰啦啦迅快翻到其中一頁,將里面的魔獸召喚出來。
那是一頭長著老虎一樣的黑色條紋,體型比獅鷲更加巨大的怪鳥,是中級魔獸食虎鳥。雷蒙控制它飛到兩人身邊。然后向克雷斯伸出手:“快把埃米爾扔過來!”
克雷斯一把拋出埃米爾,雷蒙將他接過。同時奇普已跳到了食虎鳥的背上,但克雷斯還沒來得及跳起,垮塌終于到了他的腳下。
腳底一空,克雷斯從半空掉了下去。食虎鳥立即收縮翅膀俯沖而下,用巨爪抓住他的肩膀,將他及時吊起。
這時,就聽一陣巨響,蔓延無際的半空小道同時發生了崩塌。勢如山崩地裂,極為壯觀。幾人不由大呼幸運,幸虧雷蒙及時提醒索爾使用魔獸,否則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好了,下去吧。”雷蒙控制兩頭魔獸向地面降去。
“領主大人,對不起,我…我拖累你們了。”這時,獅鷲背上的埃米爾虛弱對索爾道。
索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別說這種話。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
埃米爾臉現感動之色,然后疲憊的閉上眼睛。
很快。魔獸載著五人回到地面。
從獅鷲背上跳下,索爾狠狠的跺了幾腳,感嘆道:“天吶,我從沒想過能站在地上是這么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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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幾人也都從魔獸背上下來,索爾把獅鷲和食虎鳥收回去。他正想對雷蒙說話,一轉頭卻發現雷蒙一臉沉吟。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奇怪道:“喂,你在想什么?”
雷蒙聞言啊的一聲,這才道:“哦,我是在想,剛剛是不是太巧了。”
他這話也引起一旁奇普和克雷斯兩人的注意。索爾奇道:“什么太巧了?”
雷蒙道:“你們有沒有想過,剛剛發生的事雖然驚險,但我們卻總能在最后一刻逃過危險,就好像有人故意這么安排似的。”
克雷斯不解道:“你說剛才的事全都是有人安排的?但我們不是全都差點死了么。”
雷蒙道:“就是這個‘差點’,才讓我覺得奇怪。”
見克雷斯仍疑惑的等著自己,他只好解釋道:“剛剛奇普先生一說改變地形,我們就被弄到了半空。這也罷了,之后的垮塌,速度剛好緊跟在我們身后,明明只要再快一點就能殺死我們,但偏偏就差那么一線。”
“后來我們乘坐魔獸脫離險境后,那條路立刻全部塌了。你們想,如果一開始就這么做,我們根本沒機會逃掉。剛剛雖然險象環生,但事后回想起來,卻總是有驚無險,一切都好像是刻意安排的一出戲。”
“你這么一說,的確有些道理。”索爾摸著下巴道:“但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呢?德內克肯定巴不得立刻干掉我,又怎么會玩這種把戲,因為毫無意義嘛。”
奇普也道:“施術者雖然可以控制整個幻境,但也并非為所欲為,仍然有其能力的限制,因此陷入其中的人還是有逃生的希望。也許剛剛克里夫真的是力有未逮。”
這時他們都不知道,德內克的真正目的其實是埃米爾。索爾還相信德內克制造這個幻境是為了殺死自己,因此無法理解雷蒙的猜測。
奇普和索爾說得都有道理,如果德內克想要殺索爾,就根本不可能做那樣的安排。因此連雷蒙也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這時,克雷斯望了望重新變得無比空曠的幻境,忍不住道:“領主大人,您說我們用魔獸能不能飛出這里?”
索爾很干脆的擺了擺手:“怎么可能。剛才你沒聽奇普說的么,我們現在就像在夢里,這地方根本沒有邊際,就算飛到死也到不了頭。”
“那我們豈不是永遠也出不去了?”克雷斯咋舌道。
奇普沉聲道:“不會,任何幻境都不可能代替真實,在這個幻境的某一個地方,一定隱藏著離開的關鍵。”
“你能找出來嗎?”索爾滿懷希望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