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您…您是說,拒絕我們的提議?”
聽到索菲亞的話,派斯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由不死心的再次追問道。
也因此,心情激動下的他,并沒有注意到,一旁的雷蒙正環抱雙手,右手食中兩指以微不可察的動作,向索菲亞輕輕左右搖晃了兩下。
那正是一個“拒絕”的手勢。
再次看了雷蒙的動作一眼,索菲亞眼中閃過對他信任的神色。于是她平靜的點了點頭:“貴國的好意,我萬分感謝。然而,我從加斯帕德逃出來后,受了海丁頓諸位很大的恩惠,因此我并不打算就此離去,還望見諒。”
聽到她的話,一顆心快懸到嗓子眼的夏洛蒂等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氣。
這時,派斯特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顯然他怎么也想不到,本以為萬無一失的提議竟會遭到索菲亞的拒絕。
他咬了咬牙,忍不住又勸道:“可是,這不過是兩個偏僻的小城,無論人力物力,都無法支撐您的復國大計。恕我直言,若您堅持留在此處,最后只能陷入絕境而已。”
然而索菲亞還是道:“謝謝您的提醒,但我已經決定了。”
“公主殿下,請您再考慮一下,不要因為一時心軟,而做出追悔莫及的決定。”
派斯特語氣陰沉的道,由于心里急躁,他的話已帶上一股戾氣,隱隱有威脅的意思。
對于索菲亞如此堅決的拒絕,凱蘭也很不解。然而,聽到派斯特這似乎別有所指的言語,對索菲亞的忠誠立刻讓老將心中怒氣勃發。
他沉聲道:“派斯特先生,請注意您的語氣。”
一下驚覺自己的失言,派斯特臉上重又換上謙恭的表情。知道若是再爭辯下去,只會對自己不利。
于是他微微躬身,恭敬的道:“既然殿下之意已決,我會回報中央議會。那么,在下告辭了。”
說著,他緩緩后退兩步,轉身離開。然而走到門口時,派斯特停了一下,突又轉過身。
“對了,還請殿下記得,我們拉維特聯邦永遠是您忠實的盟友。若是在這種地方呆不下去了,我們隨時歡迎您的到來。”
“你!”聽他語含侮辱,莫里尼臉色一變,就欲發作。
夏洛蒂一擺手阻止了他,跟著她沉聲對派斯特道:“這點請不必擔心,殿下在我們這里會很好。”
“哈,但愿如此吧。”派斯特冷笑一聲,轉身離開。
由于立場的原因,除了剛才悄悄提醒索菲亞的舉動,雷蒙由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這時,目送著派斯特離開,他的眼睛又習慣性的瞇了起來。
不太對勁,哪有作為盟友,態度卻這么張揚的道理。派斯特不像是來覲見索菲亞,倒像是來接收一件貴重的東西,只不過目的未成,便轉而憤然離開。
莫非,拉維特聯邦對索菲亞也別有所圖?
這么想著,雷蒙轉過頭,恰好看到弗雷迪也正若有所思的盯著派斯特的背影。注意到雷蒙的目光,他略一點頭,表示自己也察覺到了端倪。
由于派斯特的攪局,眾人也都沒了興致,宴會很快結束。隨后,在請索菲亞好好休息后,夏洛蒂和雷蒙等紛紛離開。
出了屋子,弗雷迪與雷蒙并肩而行。弗雷迪邊走邊道:“大人,拉維特聯邦似乎也對索菲亞公主有興趣,我們一定要小心提防。”
雷蒙點點頭:“索菲亞逃出來后,就成為加斯帕德唯一合法的王位繼承者,我看那幫商人很可能也想利用這一點。”
弗雷迪冷哼一聲:“我們千辛萬苦才把她帶到這里,哪那么容易便宜別人。哼,不過只要公主不松口,諒那些家伙也無計可施。”
知道這人的功利心不比拉維特那些商人差,雷蒙唯有笑著搖了搖頭。
這時,弗雷迪一臉奇怪的道:“不過,索菲亞公主竟然也看出那些家伙用心不良,倒真是讓我驚訝,沒想到她也挺精明的嘛。”
雷蒙并不想說是自己在暗中提醒她,他拍了拍弗雷迪的肩膀:“你最好別把她當成傻瓜,否則早晚會跟派斯特一樣吃癟,她可是經常能做些讓人吃驚的事情呢。而且我也說過,把索菲亞帶到這里,并不是為了…”
“我明白。”弗雷迪一副“我了”的欣然表情:“大人當然沒有私心,如何使用這張好牌,就請交給我來操心就行了。”
知道他仍誤會自己是在撇清關系,雷蒙不禁哭笑不得。就在這時,忽聽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雷蒙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雷蒙轉頭一看,卻是凱蘭。老者站在不遠處,一雙眼睛閃閃發亮的盯著他。
“當然可以。”雷蒙毫不猶豫的點頭道。
跟著他低聲對弗雷迪吩咐道:“雖說拉維特主動示好,但對方意圖難測,恐怕沒那么容易罷休,你要設法隨時注意他們的東西。”
“我明白了。”弗雷迪點頭應是,跟著警惕的看了凱蘭一眼,轉身離開。
“不知凱蘭將軍找我有什么事?”雷蒙向凱蘭走去。
凱蘭沒有說話,而是一擺手示意雷蒙跟著他。隨后,兩人走入另一側的僻靜街道中。
夜晚的海丁頓一片寂靜,蕭條的經濟尚未恢復,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遠遠近近房屋中透出的燈火,透露著溫馨的氣息。雷蒙與凱蘭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四周除了腳步聲,再無他響,長長的影子拖在兩人身后,顯得分外空寂。
一路上凱蘭都沒說話,似乎只是拉著雷蒙出來散步。凱蘭不說話,雷蒙卻也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一路上東瞧瞧,西看看,絲毫不顯焦急。
走了半晌,還是凱蘭先受不了了。就聽他道:“公主殿下拒絕拉維特聯邦的提議,是你示意的吧?”
驟聽此言,雷蒙心里微微一驚,他居然察覺到了!剛才在會客廳中,雷蒙與索菲亞這個無聲交流的小舉動,做得相當隱蔽,就連在他身邊的弗雷迪都沒發覺,沒想到凱蘭看得一清二楚,這老者的洞察力實在厲害。
不過這也不是非隱瞞不可的事,雷蒙很干脆的點頭道:“是的。”
“為什么要這么做?”凱蘭臉上不見喜怒。
雷蒙道:“想必你也察覺到了,派斯特這個提議,目的恐怕并不單純。在明白對方真正的意圖前,還是小心為妙。”
“沒那么簡單。”凱蘭沉聲道:“派斯特說得很對,與拉維特相比,這個地方一無是處,公主殿下待下去,只能坐困愁城。但你卻毫不猶豫的讓殿下拒絕他,一定還有別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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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你還真是不死心啊。”雷蒙無奈的撓了撓頭。
他隨便的態度讓凱蘭眉毛一豎,就欲發作,這時只聽雷蒙淡淡的道:“不過,海丁頓雖小,我們卻是真心的歡迎公主,她在這里擁有絕對的自由。如果去了拉維特,對方勢大,又居心叵測,她恐怕就只能任人擺布了。”
“哼,拉維特聯邦一直是我們加斯帕德的盟友,你這么說未免太武斷了吧?”凱蘭忍不住道。
雷蒙把手一攤:“這的確只是我的猜測。不過,在奧拉特時,這些盟友不見蹤影,現在他們卻突然熱心的跳出來,你不覺得有點蹊蹺嗎?”
“如果對方真的心懷不軌,等到了他們的地盤,凱蘭將軍真的以為只憑5000人,就能在那幫貪婪的商人中保住索菲亞?”說著,他看了凱蘭一眼。
凱蘭當即勃然色變。
凱蘭雖然只是個軍人,但這么多年的人生閱歷畢竟不是白給,經雷蒙一提醒,他立刻明白到雷蒙話里的用意。索菲亞現在是落難之身,唯一的依靠就是凱蘭與他的禁衛軍,若是貿然去了一個意圖不明,且連凱蘭也沒把握保護得了她的地方,后果怎樣實在難說。
相比起來,海丁頓雖小,索菲亞在這里卻能擁有自主權,而這正是目前對她而言最為重要的。畢竟以索菲亞的身份,若是無法自己做主的話,就只能淪為受人利用的傀儡了。
這自然也是凱蘭最不愿意看到的。
想通這一節,他長長吁了口氣:“原來你一眼就看穿了這里面的關鍵,這么說,幸虧有你提醒,殿下才沒有輕易的上當。”
雷蒙正要說話,卻聽凱蘭的聲音突的一沉:“不過,相比起來,我更擔心另一件事。”
聽這老頭的語氣似乎有點不對勁,雷蒙不由問道:“是什么?”
凱蘭緩緩道:“僅僅因為你的一個手勢,殿下就毫不猶豫的做出那么重要的決定。你竟然對殿下擁有如此的影響力,這才是我真正擔心的。”
“哈,其實我…”雷蒙正想解釋。
哪知卻聽鏘的一聲,凱蘭竟然拔劍在手,劍鋒直指雷蒙。
老將表情嚴肅,眼中利芒閃爍,顯示他此舉絕非開玩笑。盯著有些錯愕的雷蒙,凱蘭一字一句的正色道:“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個危險的家伙。”
“我原本打算,剛剛你影響殿下的決斷,若是有任何私心的話,我會在這里毫不猶豫的斬了你。”
“那么現在呢?”雷蒙倒是看不出一點害怕的樣子。
“現在?我仍然認為你的存在,對殿下是一個很大的危險。不過,至少目前你是值得信任的,而且我們也很需要你的幫助。”凱蘭很直率的道。
“所以,我想我們是可以合作的,對吧?”雷蒙燦然一笑,無視于近在咫尺的利劍,向凱蘭伸出了手。
猶豫了一下,老將伸手和他相握:“為了公主殿下。”
“為了索菲亞。”雷蒙的話有稍許不同。
“那么,我該回去了。對了,剛剛的舉動,就請你當成一個疑神疑鬼的老頭子的任性吧。”呵呵一笑,凱蘭還劍入鞘。這時的他再看不到方才不怒自威的氣勢,反倒像個倚老賣老的無賴老頭。
“有么?”雷蒙聳聳肩:“我們只是出來散個步而已嘛。”
凱蘭微微一怔,眼中隨即泛起笑意,他豪邁的大笑道:“好,我開始有點喜歡你這小子了。”
說著,老將大步離開。走了兩步,他突又回過頭:“我可以說從小看著公主長大,殿下很聰明,但缺乏必要的歷練,所以很容易受人所騙。”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對人這么信任,因此我希望你最好不要辜負她。”
“絕不會。”雷蒙正色點頭。
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凱蘭轉身走入夜色中。
凱蘭離開后,雷蒙在原地靜立片刻,突的向空無一人的街道說道:“行了,給我出來吧。”
話音未落,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如同幽靈般自一旁的屋頂掠下,卻是芭絲特。
“喵呀,少主,原來你知道人家在這兒啊。”
“我猜的。”雷蒙微覺奇怪:“話說回來,你跑來干什么?”
“人家覺得那個老頭不懷好意,保護少主是我的責任呀。”貓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結果不出人家所料。”說著,她得意洋洋的翹起尾巴:“哼哼,剛剛要是他敢再往前一步的話,我就…”
“就你個頭啊。”哪知話沒說完,雷蒙已沒好氣的在她頭上敲了一下:“笨蛋,你有沒有想過對他動手會有什么后果?”
“可是,他向你拔劍了呀。”芭絲特委屈的捂著腦袋。
知道單純的貓女從來都是一根筋,尤其是涉及自己安危的時候,雷蒙心下感動,又覺得有點好笑。
他摸了摸芭絲特的頭:“算了,我沒事,咱們回去吧。”
“嗯。”芭絲特高興的點點頭,緊緊拉著雷蒙的胳膊,偎在他身邊。
一人一貓,兩道長長的影子拖在地上,漸漸走入空寂的街道中。
“喂,你這么拉著我,路都不好走啦。”
“喵呀~~”
“我叫你放開聽到沒?”
“喵呀~~”
“喵你個頭,我敲!”
“嗚,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