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在一波三折、驚心動魄後姍姍而來，從2003年起，高考時間改到了6月7、8日，天氣沒有往年7月份考試那麼酷熱難耐。考前照例放了幾天假，書瑤越是著急就越越是學不進去，只能聽天由命，等待命運的安排。

考試前一天，數學老師緊急召集他們到後花園，說是得到了考題，學生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都匆匆趕到認真聽老師講解幾道所謂高考泄露的大題。她又見到了羅宇陽，他看了看她就開始做起筆記來，從他的目光中，書瑤什麼都看不出來，她突然覺得他們成了近在眼前的陌生人，以前的默契絲毫不復從在，她的心裡空空的。

今年的高考，考生們要先測體溫再進考場，醫生用的是手持式紅外線體溫計，像極了一把手槍，在額頭上照一下就能出數據。考生們排成長隊，像是逐一被槍斃一樣。雖然已經歷過一次高考，可書瑤心裡還是一點兒底都沒有，天氣冷提前放假、非典放假、高考又提前，這都增加了她的忐忑不安。

7號上午第一門是語文，考得還算順利，中午因爲要測體溫，考生兩點之前就得到考場，結果大家都沒有午休，書瑤感覺有點頭悶。下午考數學，卷子一發下來她就傻眼了，且說沒有一道是所謂泄露的大題，而且很多題是她從沒見過的題型，本來數學薄弱的她此刻更加束手無策，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下做，不會做的就瞎蒙。一節考下來，沒有把握的題佔到了一大半。下課鈴聲一響，書瑤趕緊走出考場問熟識的同學考試情況，大家紛紛抱怨今年的考題出得太偏，她這才稍稍放心了一點。

晚上，考生們大多心情不好，有的女生還哭了起來，頓時宿舍樓裡悲聲四起。校長親自到宿舍安慰考生，說是今年高考試卷泄題了，採用了B方案進行考試（據說高考試卷採取A、B方案，正常用A方案，特殊情況啓動B方案），所以題纔會這麼偏，還說題難分數線一定會降，叫大家不要擔心，安心考好剩下的外語和綜合。校長的話真實性無從考證，但至少穩定了軍心，使第二天的考試得以順利進行。

從2003年開始，考生不用再估分報志願，而是等成績和分數線下來再填報志願，而成績查詢要等到6月23日晚八點，還有十幾天時間。9號在學校待了一天，書瑤獨自一人走遍了校園的每個角落，想著這次是一定要離開了，還真有點捨不得，畢竟在這裡生活了四年，一草一木都像是並肩作戰過的兄弟姐妹。這次無論考得如何，即使上不了二本線，她也一定會走的，補習班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下午遇到物理程老師，書瑤想就報志願的事聽一下這個“聰明人”的意見。

“程老師，我這次考的也不是很有把握，有可能剛上二本線，你說我是該報區內二本呢，還是報一個區外好點的專科？”

“報區內二本，你記住，哪兒的本科都比專科學歷高！”程老師透過厚厚的眼睛片，很認真地看著她。

她把老師的話記在了心裡，並且這句話使她終身受益。

10號一早，書瑤喊來收廢品的，賣掉了所有的書，雖然那一刻，她的心有說不出的不自在，但她還是破釜沉舟了。

等成績的這十多天，書瑤選擇去四姨家，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離開四年，說不清是熟悉還是陌生。四姨家裝了電話，查成績也方便一些。期間遇到了幾個小學和中學時候的同學，大家嘻嘻哈哈倒也開心。中學同學還小聚了一下，王龍也在場，他比以前長高了一些，面容也多了些男子氣息，但書瑤還是感覺他有些娘氣。大家一起吃餓了頓飯，也沒怎麼單獨交談，王龍只是要了她四姨家的電話就匆匆散場了。

23號晚上，時間剛過八點，書瑤趕忙撥打查詢號碼，準考證號有些長，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撥了好久，生怕撥錯了，她屏住呼吸，聽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著。電話裡甜美的女音報出了她的單科成績和總分，聽完後才她默默地放下了電話，四姨焦急地問她怎麼樣，她只是搖了搖頭就已經淚流滿面。分數很可憐，只有419，與去年的480分二本線相差甚遠。傷心過後，發現大多考生都和她的狀況差不多，他們學校最終估算出一本線455，二本線400分，書瑤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報了呼和浩特一所二本學校的園林專業，比起與人交往，她更喜歡研究植物。

“書瑤，找你的，是個男生。”哥哥叫她，還意味深長地衝她做了個鬼臉。

“喂，哪位？”書瑤有些疑惑。

“是我，王龍。聽說你上了二本，祝賀你!”

“哦，是你呀。”書瑤這纔想起來前些天她給了王龍四姨家的電話，“謝謝，你考得怎麼樣啊？”

“我404，剛上線，爲保險起見報了赤峰XX大學的工商管理專業，那個專業前幾年都是壓線招生。”

“那也要祝賀你！”

“開學一起走吧，我路過呼和浩特，我先把票買好，到時候再通知你。”

書瑤本來有些猶豫，但想想自己還從沒出過遠門，一個人上路還真有些膽怯，就一口答應下來。

爸媽很開心，好像比她自己還開心似的，她是他們蘇木（蘇木來源自蒙古語，古代蒙古軍事建制，是一種高於村級的行政區劃單位）的第一個本科大學生，父母這回揚眉吐氣了。他們爲她在家裡擺了慶功宴，親戚朋友們著實熱鬧了一番。九月纔開學，這個長長的假期，書瑤悠閒地放著羊，每日欣賞著落日時天地一片緋紅的壯麗景色，再也不用爲耽擱學習而糾結了。

要開學了，王龍已經買好了一早的票（那時候火車票還沒開始實名制，別人可以代買），她還是第一次坐火車，感覺很新鮮。一路上沿著陰山一路向東，景色倒沒什麼特別的，和家鄉的農村差不多。向日葵正是開花的季節，目及所致，一片燦爛的金黃色，遠處的像黃色的海，近處的像一張張滿月般的笑臉。書瑤心情不錯，一路和王龍說說笑笑的聊了許多各自高中的趣事，他真是個細心的男孩子，還專門帶了兩個水杯，一路勤快地跑去打了幾次熱水，兩人一起吃了些零食。書瑤坐在他旁邊，恍惚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她和羅宇陽一起吃著簡單而美味的早點，纔剛剛過去幾個月，卻早已物是人非了。聽說他上了一本，考取了北京的一個電力學校，現在應該已經開學了吧。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哦，也沒想什麼，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有點累了而已。”

“收拾吧，你就要到了，好好看看別落下什麼東西。”

王龍幫她把皮箱從行李架上搬下來：“車站肯定有接站的，你看著點，我一有時間就去看你。”

“不用了，你那麼遠，坐火車太辛苦，這已經很感謝你了！”

“跟我還這麼客氣！”

王龍把她送下車，車快發了，才趕緊跑上去，又隔著玻璃使勁的向她揮著手，她也向他揮了揮手。跟著人流出了站，站在站門口的臺階上，沒費什麼功夫就看到了他們學校的接站車。

下午兩點多，她到了學校，校園環境不錯，很大，分好幾個區，書瑤拿著學校發的報名指南，先領了鑰匙去宿舍把東西放下。報名是兩天時間，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宿舍還是空的，她們宿舍在頂樓，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行李搬上去，被褥已經在牀上了，她挑了靠窗的位置放下行李就去排隊辦理入學手續。天還早，她又獨自在校園裡轉了轉，不敢走得太遠，怕迷了路。這裡的氣氛和她的高中截然不同，少了處處背書的身影，多了卿卿我我的場景。書瑤不敢多看，有的熱烈場景讓她臉紅。

獨自一人住了一夜，半夜下起了雨，滴滴答答地拍打著房頂。書瑤睡不著，這些年上學的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她腦子裡閃過：小學時的清苦，初中時的懵懂，高中時 “庫房”裡誤過的青春和愛情…

不去管它了，一切都過去了，上了大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