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一直在家裡吃藥，爸媽不敢讓他離家，怕他跑出去再有個什麼好歹，好在在藥物的控制下，他沒那麼興奮了，只說在家裡很悶。家裡欠下的債，父母又得節衣縮食兩三年了，這還是在書斌再不犯病的情況下。書瑤心裡著急，卻幫不上什麼忙，她在心裡暗暗罵自己沒用。後來她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每週六日都去學生家裡，多少能掙點錢，也可以打發週末無聊的時光。那時候她已經很少在“F頓”話劇團擔任角色，沒有電話粥、沒有周末約會，她的生活單調的像一部黑白老電影。

書瑤依舊滿校園找電腦畫圖，她不想呆在宿舍，她們搶著要借給她電腦，她不想欠太多的人情，而且這也深深地刺傷了她的自尊。那段時間，她常常會覺得生活沒意思，常常會問自己爲什麼活著，彷彿前路漫漫，到處都是黑夜，無論怎樣掙扎都走不出那片黑暗，她想自己一定是得了抑鬱癥！那段時間，她懶得與任何人說話，總是一個人發呆，淚水常常會浸溼枕巾。

又一個週末的晚上，宿舍裡只有書瑤和樊華倆個人，樊華拿出一支菸，點上，“要來一支嗎？”

書瑤接過煙，樊華爲她點上，是常見的白盒紅塔山。她使勁吸了一口，不知爲什麼，並沒有像電視裡和書上描寫的那樣嗆得連聲咳嗽並流下眼淚，而是覺得腦子裡輕飄飄的，有點舒服的感覺，可能她天生就會抽菸吧。她知道樊華一直抽菸，在宿舍裡，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有一種頹廢的美。

“你抽菸幾年了？”

“從高三時我的戀愛被發現以後開始的，那時候很鬱悶，憋得心裡難受，就開始抽菸了，有三年多了吧。我抽過很多牌子，這個是我最喜歡的?！?

“嗯，確實不錯！再給我點一支吧?！闭f話間煙已經燃盡了。

“你第一次抽，少抽點吧，抽菸對身體不好。”

“沒關係，我能行。你明明知道對身體不好，還抽了那麼久？”

樊華笑了，“這世上有好多東西，我們明知不好，還不是要去做嗎？比如戀愛，哪一次不是傷筋動骨，我們還是要去愛。況且這世上的很多東西其實是說不清好壞的，比如煙，它對身體不好，卻可以療心裡的傷！”

“別看你平時嘻嘻哈哈的，說起話來道理還蠻深刻的！”書瑤又吸了一隻，她想著樊華的話，確實，心裡的傷往往會比身體的上更痛，自己不就是這樣的嗎？

“呵呵，每個人都會有很多的傷，只是外表堅強的我們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你不也是至這樣嗎？”書瑤點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我們就要給感情找一個宣泄的出口，煙，就是我的出口!給你聽首歌吧，04年的，張信哲的《白月光》?！?

手機裡傳出情歌王子如癡如夢的聲音：

“白月光 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 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 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在心上 卻不在身旁。

擦不幹 你當時的淚光，路太長 追不回原諒。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 無法釋放。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越圓滿 越覺得孤單。

擦不幹 回憶裡的淚光，路太長 怎麼補償。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想遺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綁 無法釋放。

白月光 心裡某個地方，那麼亮 卻那麼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想隱藏 卻在生長?！?

好久沒有完整的聽過一首歌了，她們一遍遍地聽著，直至抽完了一整盒煙。

自那以後，書瑤便再也離不開煙了。她照舊去操場跑步，千百遍的聽手機裡的《白月光》，然後在夜色裡看菸頭的火星明明滅滅。那段時間，是煙伴她度過了無數孤獨的時光，驅趕著她的抑鬱，讓她放鬆下來，不再深陷痛苦無法自拔，她的心情慢慢的平靜下來。

“黨書瑤，你真是長本事了，什麼時候開始抽上煙了？”

又是喬佳偉！

“你爲什麼要管我?。俊睍幰浑p含笑的眼睛望著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

“我、我是你的同學，你的、你的朋友！不管我是誰，你抽菸總是不對的吧？趕緊熄了！”他一把搶過煙，扔到地上踩了。

書瑤沒辦法，只好笑著認輸。

放假前，書瑤收到了一封信，看一眼信封上的字，她就知道是王龍，他的字她太熟悉了。

書瑤：

這麼久了，我真的非常想你，好像已經隔了幾個世紀！書瑤，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好嗎？我對你的苛刻是因爲我太愛你，我是用了自己全身的力氣在愛你啊，你感覺不到嗎？

我從來沒有和你說起過，其實我的家裡很困難，我是單親家庭，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和媽媽離婚，帶著長我四歲的姐姐離開去了南方，我甚至都記不起他們的樣子了。

小時候別人都說我娘氣，那是因爲我沒有一個強壯的爸爸?。寢屢粋€人帶著我，靠種大棚生活，冬天種菜，夏天種花，每天一早都要騎著三輪車沿街叫賣，日子過得一點兒都不寬裕。爲了買IC卡給你打電話，我一學期都不吃一頓早點；怕你收不到禮物不開心，我帶了兩個家教，每天晚上和週六日都要上課。再苦再累我都願意，因爲我是爲了自己心愛的人，只要能聽到你的聲音，只要能看見你開心，我的心就被幸福填的滿滿的！但是現在，你卻要離開我！我該怎麼辦，我的心痛該說給誰聽？！

書瑤，懇請你不要離開我好嗎？我們曾經是那麼相愛，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是我一生都不能忘記的啊！對不起書瑤，對不起，如果你能原諒我，我願說一萬次“對不起”，你能接受嗎？不要離開我，我是那麼那麼的愛你，我想和你永遠都在一起，天長地久、地老天荒！請你，不要離開我！

深愛你的：王龍

2006年7月2日

王龍的信讓書瑤有些心疼，她知道他對自己的感情，卻不知道他爲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心裡也就原諒了他。這時手機響了，是王龍的短信：“書瑤，我的信你收到了吧，如果你能重新接受我，我們就放假一起回家。”書瑤想了想，回了一個字：“好?！?

火車來了，老遠就看到王龍向她招手，上車後，她坐在他旁邊，兩個人相視而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兩個多月的冷戰加上八個月的互不理睬，讓他們有好多話，卻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書瑤拿出一摞薯片給他吃，他沒有用手去接 ，而是一口咬下去，都差點咬到書瑤的手。

“哎呀，看看你，粘我一手口水！”

“嗯嗯…”王龍滿嘴薯片，一邊咬著一邊說：“那是因爲我太久沒吃你喂的東西了！”

倆個人哈哈大笑起來，心裡的陰霾也一掃而光，窗外的陽光白晃晃的照著路邊的楊樹，波光粼粼的，像是微風吹過的湖面，真是一個好天氣啊!

書斌還在吃吃藥，他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常常不說話也不動，只是安靜地坐著。

“書斌，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會有打不開的結，你只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能把你的心事說給姐姐聽聽嗎？”

“姐。”弟弟流下眼淚，“我的錢都輸光了，還借了別人一萬多，女朋友也離開我了。本來一開始我是贏錢的，後來開始輸，我想撈回本就算了，誰知越撈越輸，越輸就越不甘心，知道後來再也見不到錢，被遊戲廳老闆趕出來。我真是對不起爸媽，姐，你說我該怎麼辦啊？”

“一切都會過去的，人這一輩子，誰還不犯幾次錯呢？你才十九歲，還有很多機會可以打翻身仗。你記住，很多事情看似很美好，其實都是陷阱，是你沒看清它的本質。以後永遠別再賭，你這麼聰明，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爲的?！?

“嗯，我記住了！”弟弟擦了眼角的淚。

每個人落入凡間，都會被世事所累，遍體鱗傷，時間就是複合愛情，癒合傷口的良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