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黃欣穎虛弱地回來的時候，什么怒氣都沒法發作，只好用力捂著肚子，“你……什么時候給我解藥？”

“剛才有迪胖子不是有問你是不是吃了解藥了嗎？”

黃欣穎心中升起一絲安慰，還好，解藥已經吃了。

“你大概會拉到明天早上吧，然后就沒什么事了。”

還好，真的還好。

黃欣穎目送東方玉兒起身離開，后者走到一半又回過頭來，俏皮地笑，“你之前說的明日成親不會是騙我的吧？”

黃欣穎哪里還敢頂嘴，帶著種先聲奪人的氣勢，“不會不會，我今晚就跟我爹說，明日我們就成親。”

“那么，我明天就等著喝喜酒咯。”

東方玉兒離開后，黃欣穎好容易長吁一口氣，然后，感覺又上來了……

算是托書生的福，東方玉兒這些書生的朋友們住的小院還算是別致。推開房門，里面坐著的是華琤。

華琤一看東方玉兒回來了，連忙迎上去，“玉兒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黃欣穎，今晚有得拉了。”東方玉兒剛好把門掩上。

華琤先遲疑了一下，想到了有迪胖子的遭遇，頓時了然，“還是那藥？”

“當然啦，我這么懶的人，一種藥用得順手了就不想換第二種。”

“你還這么有理由。”華琤嗤笑。

坐在窗臺吹吹冷風，順便看看知其跟肉肉的互動，東方玉兒轉過頭來，“哦，對了。我們明天可是要喝喜酒的。”

“不用說，又是你的功勞了。”

東方玉兒露出一個“那是當然”的表情。

華琤倒是調笑意味來了，今天的東方玉兒可算是帶著怒火的。

“誒，我覺得，黃欣穎其實也沒怎么得罪你啊，你怎么下手這么狠？”

“狠嗎？誰讓她肖想我的……”話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東方玉兒也意識到了什么，所以干脆自動消音了。

“你的？”華琤要繼續挖得更深入，“誰是你的？”

東方玉兒斜睨一眼，“我們琤琤啊，你這樣調戲我可不好噢。”

“沒調戲呢，我是跟你說正經的。你說那人是你的，問過那人了嗎？那人同意了嗎？”

東方玉兒不說話了，良久才裝作若無其事，“不同意就不同意唄。有什么了不起。”

說完這話，東方玉兒就把被子蒙在頭上，任華琤怎么喊她都不理。

“你睡著了啊？”華琤推推躺著的東方玉兒。

東方玉兒是在裝著睡著了，肯定不會愚蠢到回復她，“是的，我睡著了。”

許久的無聲回應，而東方玉兒的呼吸明明就不是平穩的睡著了的，反而還有點掩飾的意味。

你不能叫醒一個刻意裝睡的人，除非你用特別臭的襪子熏她，但是這種情況下，如果那個人還是要裝睡，你還是沒辦法。華琤知道，她也沒有打算拿臭襪子對陣，只是涼涼地說一句，“睡了啊，那我也睡覺好了。”

屋內沉靜過后，東方玉兒的頭才從被子里鉆出來，直直地看著頂上，她陷入沉思，滿腦子都回響著華琤剛才說的“那人同意了嗎”，不知過了多久才墜入夢鄉。

許是睡前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以至于睡夢里還出現了那人的影子，而東方玉兒則一改之前的豪邁狀，扭捏地在他身邊逡巡，想問什么東西卻又問不出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東方玉兒醒來以后還懊惱不已。

時間到了明日早晨，一大早，昨晚本就晚睡且睡不安穩的東方玉兒就被黃府里的聲音弄醒了。本來是帶著濃重的起床氣的，意識回復以后突然想到，今日是黃欣穎要和書生成親吧。故此，抱怨也沒有那么多了。

黃府張燈結彩的，丫環家丁們都面帶喜色，尤其開心的是黃老爺和書生。

黃老爺開心的是自己的寶貝女兒終于出嫁了，找到自己的歸宿了，而且這個歸宿在自己看來還可以，是知書識禮之人。

書生開心的是自己終于脫離了每日苦讀的日子，享受了榮華富貴。他的下一步目標是讓黃欣穎吃吃苦，再下一步目標是用黃家的財產買個小官做，知縣什么的就行，這樣一步一步地下去，他繁榮的政治仕途就開啟了。如果說以前的書生還有著什么上京趕考中狀元的思想，那么現在經歷過繡球事件的他就完全沒有了。寒窗苦讀還不如他一朝接繡球得到的東西多，那他為什么還要那么用功呢？

撇開東方玉兒一行人不談，黃府還來了許多親戚朋友，書生的父母倒是沒有來，他的說辭是自幼成為孤兒，沒有親人。這讓黃老爺對他的好感度又增進了幾分，沒有父母的督促卻還可以走上認真讀書的道路，實屬難得，將來必定是可塑之才。

這里面，臉上最沒有笑容的就是黃欣穎，若要分析這原因，那么大概有以下幾點。

第一點，嫁了人，婦道什么的就是要遵守的，那么她就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想怎樣接近男人就怎樣接近男人了，婦人家是有很多束縛的。

雖然書生算是入贅的，但三從四德若是不遵守，照樣是要落人話柄的。

第二點，她嫁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她本來想著是要嫁給鐘毓協，要不然是在沈珉和傅逸之中選一個，最好是三個都要。可是現在，事與愿違。

第三點，啊！天知道她昨天拉了一晚上有多想死嗎？她今日的眼圈是她自出生以來最黑的了，可偏偏，今日是她自出生以來的第一件人生大事，也算是最后一件。

然而，黃欣穎雖然臉上沒有笑容，她也不敢把怒氣發在東方玉兒身上，她不敢。

先在那邊自怨自艾了一下，黃欣穎望著天空的云彩淡淡地發愁。

阿玲作為要出嫁的小姐的大丫環，現在正耀武揚威地指示著下人們做這做那。

“阿福，你把那個喜聯掛正一點！”

“喂！那個誰！你沒吃飯嗎！把桌子抬起來一點！”

“哎呀！沒用的貨，抬個花盆都那么吃力嗎？那我們黃府還要你干嘛！”

阿玲這番指示，下人們是怨聲載道的，但是黃欣穎不覺得有什么過分。在她看來，她就是與生俱來的指示人的，阿玲指示人根本也不算是什么。阿玲只要是不犯到她身上，黃欣穎是不會找她麻煩的。

但是從昨天起就不一樣了，阿玲犯事了！還犯到她頭上！

昨日，是阿玲先全身發癢的，之后整張臉都變成了綠色，再之后好像也是捂著肚子痛。昨天，東方玉兒雖然坐在她對面，但是沒有觸碰過她，根本沒有下毒的機會，她也沒有喝茶，所以，唯一可能被下毒的地方就是阿玲！

她仔細地想了想，東方玉兒是沒想著要給她下毒的，肯定就是要教訓阿玲現在這樣子的仗勢欺人。也就是說，要不是因為阿玲，她完全沒有可能被毒到！

這樣一想，所有的怒氣自然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阿玲。

“阿玲，你給我過來！”

阿玲昨夜跟黃欣穎的遭遇差不了多少，今日起來的時候也是滿眼的黑眼圈。所以，占著黃府小姐大丫環的位置，她選擇了不做事只看著別人做事。

阿玲聽到了黃欣穎的叫喚，還以為她會想平常一樣對她有什么賞賜或夸獎，想了想昨天晚上雖然受了那么多苦，終歸還有些回報，就屁顛屁顛地過去了。

“小姐有何吩咐？”

“你為什么一直吩咐著別人做事，而自己不做？你是個下人，難道還想當主子嗎？”

不對啊，這反應跟平常比起來可真的是太不一樣了。阿玲還疑惑著看黃欣穎的時候，黃欣穎的罵喊聲就劈頭蓋臉地下來了。

“賤人！自己不做事情就知道指揮別人！還是個害人精！哪天肯定也會爬到我的頭上的！”

阿玲也不敢還嘴，只好在所有干活的家丁丫環面前接受著黃欣穎突如其來的訓斥。

黃欣穎倒是一點沒覺得不妥，越罵著阿玲，心里的氣越多了些。想著想著就一巴掌招呼到阿玲臉上。

阿玲被打了一耳光，心里泛著委屈，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是憤憤不平。

她算是想明白了，指不定就是自己伺候的大小姐在別人的地方受了氣，然后把氣撒在自己身上了。

旁邊的家丁丫環們現在也是閑下來了，各個雙手抱拳看著這邊的動靜。阿玲平常待他們都不好，出氣什么的根本不在話下，現在她被訓斥了，每個人的看好戲本能就被激發出來了。

書生作為今日成親的主角，自然什么事情都不用干，只需要到處瞎晃，這一晃，偏又巧合地晃了過來。

書生看到的正好是黃欣穎在惡狠狠地訓斥阿玲。他本就不是多么善心多為人出頭的人，但是現在這事情跟黃欣穎有關，他就一定要站在她的對立面上。

經過昨天黃老爺對他的優待和告誡，他算是明白了大半，黃老爺其實也希望有個人能好好地管管自己從小就嬌生慣養的女兒，而且對自己的印象也十分不錯。

現在站在阿玲那邊幫幫她，一來可以和黃欣穎對著干，讓自己出一口氣。二來可以在下人面前贏得好名聲。三來他站的位置是正義的一方，就算是鬧到了黃老爺面前，他也可以義正言辭有理有據。

黃欣穎剛剛打了阿玲一巴掌，準備再次開罵的時候，書生走過來了。

“住手！”

黃欣穎沒料到竟然有人來阻止自己，硬生生地嚇了一跳，阿玲也是一樣的反應。

等黃欣穎反應過來，才開始反駁自己這個今日就要成親的夫君，“怎么？我打我的丫環你也要管？”

書生對答流暢，“就是在平時，我也會管。何況現在我已經是黃家的一份子了。”

阿玲很感動，這黃府里，是不會有人這么路見不平的。

“是嗎？你這是要管閑事了？這丫頭我打不得？”

“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說，不是非得動手的。你一個大家小姐更是如此，下人做錯了事情，仁善的人會讓他們自我反省。”

旁邊停下來觀看的下人們聽到書生這話，心

里嘴上都在贊頌。

“這姑爺不錯。”

“是啊，這么仁善，我們以后有好日子過了。”

“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

家丁們沒打算壓低音量，這稱贊的話自然就傳到了書生的耳朵里，跟他想象的完全一樣。

黃欣穎心里氣憤，自打昨天起，可謂是諸事不順。昨晚的事情就不提了，今天教訓個丫環也礙手礙腳的，心里對書生的不滿增添了幾分。

不一會兒，這里聚集了不少人，黃老爺也聞風過來了。大喜之日不在房間里好好梳妝打扮，出來掌摑丫環的還真是稀奇事。

東方玉兒愛湊熱鬧，跟華琤一起站在假山后面看著。

“穎兒，大喜之日你怎么不在房間里呆著？”黃老爺急沖沖地問，他第一次嫁女兒，也是最后一次，對這些東西都多有重視。

“房間里待得悶，我就自己出來透透氣。”

“透透氣？”黃老爺開始還有疑惑，后來一想自己的女兒向來就不太聽老人們的話，對什么新娘子的忌諱全然不顧，想想也罷了。“阿玲就算犯了天大的事情，在這個時候都不要拿出來教訓，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這樣做不吉利。”

黃欣穎撇撇嘴，表示不滿。

書生這時候馬上接住黃老爺的話茬，“岳父大人寬心，小婿會把事情處理好的，岳父大人不要責怪穎兒。”

黃老爺有了這么個下臺階，自然愉快地順著話茬下去了。本來他就不怎么會責怪黃欣穎的，“有你在就好了，我們黃府更是會井井有條的。”

書生朝他作個揖，微笑地抬頭看他。

“散了吧散了吧，都做自己的事情去。”管家很會看眼色，這會子就讓圍觀著的人們都散開。

“穎兒回去梳妝吧，外面的事情都有我呢。”書生走上去扶住黃欣穎，當著黃老爺的面，做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黃欣穎本能地想掙脫開來，她跟書生根本就是昨天才見過面。雖然說這個時候成親的男女在成親那日再見面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她就是不能接受書生的觸碰，可能是她本身就沒有多喜歡書生。然而，她的手被書生牢牢地攥住，書生給她使了個眼色，隱晦得只有他們倆看到了，總之黃老爺是沒有在意。

黃欣穎明白，書生的意思是讓自己要做好表面工作。沒辦法，她只能任由書生攥住她的手。

“看到你們這副模樣啊，我也就放心啦。”黃老爺最終還是感嘆一聲就離開了。

此時，周圍已經沒有什么圍觀的家丁了，地上就跪著一個阿玲。

看著黃老爺走遠，書生馬上抽回自己的手。真是的，黃欣穎不想被他攥著，他還不想跟黃欣穎搭上關系呢。昨天黃欣穎看他的眼神他記著的，以后，黃欣穎之于他就只能是一個踏板的角色了。

“起來吧。”書生伸出手示意按鈴站起來。

阿玲受寵若驚，雖然她平常跟黃欣穎見過各色各樣的男人，但不得不說，書生這模樣的長得的確是招人喜歡的。

黃欣穎看到阿玲的眼神，嫌惡地在心里罵了句小賤人。可能是對一個人有成見以后，看她的什么作為都覺得不爽了。

“以后你要認真工作，黃府不會虧待你的。”書生對阿玲是一副寬待善良的表情。

“是。阿玲會記住姑爺說的話。”阿玲朝書生福了個身。

書生和黃欣穎是相對無話，并且互相沒有給好臉色。

阿玲走后，兩個人就這么相對看著，心里厭惡。兩人沒有注意到阿玲在走了幾步路以后還回頭望了書生一眼。

書生也不說話，看了黃欣穎幾眼就離開了。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說阿玲跟黃欣穎互相不對付的話，他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一點。

書生笑了。丫環終歸還是想當主子的吧，何況阿玲的相貌也不差。如果真是這樣，他也不虧。反正黃老爺也沒幾年了，到時候黃家是他的天下，再把阿玲從暗地里提到明面上來就行了，總之黃欣穎他是對付定了。

在遠處看著這一切的東方玉兒和華琤終歸還是要發表評論。

“你看那書生，滿嘴仁義道德的，還挺討黃老爺開心的。”

“人嘛，總還是會演戲的。我們倒是知道他的真面目。”

說得不錯，書生從表面上看過去的確是熟讀圣賢書的知禮之人，但心里，究竟打的是怎樣的算盤，他自己最清楚了。

黃府的成親，在別人看來也是隆重喜慶的。知道的人都羨慕書生的運氣，府里的人也喜歡這個為下人著想的新姑爺。至于兩位成親的新人是怎樣的相看兩相厭，這種關起門來的事情是決計不會傳出去的。

黃老爺的確沒有食言，擺了好幾桌宴席，讓街坊鄰居們都來湊熱鬧，這種事情也被人津津樂道了不久。

黃府的喜事大家都有沾光，每個人看到了都會道聲祝福，然而背地里積攢的怨氣和算計，就又是一個新篇章了……

吃飽喝足以后，一行人又踏上了征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