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致遠知道身后跟著傅逸,沒有講話,他覺得這幾晚是個好機會,對傅逸作出判斷的好機會。如果說傅逸的接近是帶有目的性的,那么這幾個晚上待大家熟睡了以后,傅逸必定有所行動,容易路出馬腳。且不論傅逸是否是真的癡傻,即使他在這一方面騙了大家,只要不作出傷害大家的事情,寧致遠覺得也不必拆穿。來到床邊,寧致遠想打坐一下,今早起來看到小師妹不在以后很焦急,心神不夠平靜。
盤腿坐到床上,寧致遠緩緩閉上眼睛,剛要開始,便聽到傅逸的聲音:“姑姑的大師兄,我也要來打坐!”傅逸的聲音雖然是成年男子的聲音,但是語氣顯得很稚嫩,直像七歲的孩童。
寧致遠有些奇怪,按理說,如果是故意接近他們的,應該是隱藏一些事情,絕不會還沒等到別人的試探就自己說一些自己的事情。“你知道打坐?”
“我知道呀,我還會打架喲。”歡快地說著,傅逸還打出幾招給寧致遠看,這些招數在寧致遠看來是有根可循的,像是一套什么拳法的招數,但是傅逸打得不全,招式不夠連貫,看著就像是偷學了人家的拳法胡亂打出來的。寧致遠想起東方玉兒說過她碰到傅逸的手臂的時候覺得他給人的感覺會是習武之人。此時,寧致遠想試探一下傅逸有沒有內力。
傅逸看著寧致遠盯著自己的手,非常樂意地將手伸過去,“姑姑的大師兄,你也要看我的手嗎?”
寧致遠放兩指于傅逸的手腕處,感受傅逸的脈息。寧致遠的師父千機老人雖不會醫術,但是山上的藏書閣里存放了很多醫書。在寧致遠小的時候,有一個跟師父年紀差不多大的人上山來,并在山上呆了兩年之久。對于這個人的身份,師父當年只是說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也沒有道明姓甚名誰。小時候的寧致遠也就沒有深究,山上的師兄弟們都叫他師叔。東方玉兒的那點皮毛醫術也是跟他學的。師叔曾經說過東方玉兒是千機山上學醫術最有天分的人,可惜東方玉兒不愿意學,即使師叔追著東方玉兒讓她學,東方玉兒也是敷衍兩下,甚至在圣泉那里找了些毒性不強的毒物整蠱師叔。久而久之,師叔也就放棄了,所以此時的東方玉兒在研制整蠱藥品方面很有研究,但是醫術方面僅僅會把脈,配點普通的風寒藥。
捏著傅逸的脈息,寧致遠感受到他的體內有一股真氣在流動,而且并不是雜亂無章的,也就是說,傅逸的武功必是高的,而且和自己、鐘毓協的武功應該不相上下。這讓寧致遠感到吃驚,若是此人起些什么邪念,可是非
常不利的。想到這些,寧致遠看向傅逸的眼神變得復雜,充滿了防備。
“姑姑的大師兄,你討厭逸兒嗎?”傅逸孩童般的語氣讓寧致遠一瞬轉念回來。“剛才你看我的樣子,跟姑姑的燒餅看我的樣子好像。”寧致遠沒有聽錯,傅逸的語氣里是夾雜著哭腔,現在的樣子活像一個七歲的孩童害怕被親人丟棄的模樣。
寧致遠移開傅逸的手腕,把傅逸當做小孩一樣,摸了摸頭,“沒什么,你想多了。”寧致遠是大男人,不會哄小孩哄女人,他覺得摸頭已經是他表達這些情感的好方法了,就如他一直以來喜歡摸東方玉兒的頭一樣。
傅逸聽到寧致遠的回答,剛剛要流淚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清明,抬起頭看寧致遠的眸子還帶著些水霧,“嗯嗯,我就知道姑姑的大師兄不會不要逸兒的!”傅逸開心地一個轉身,跑到窗邊開始數街上的人,“一,二,三……”
寧致遠聽著傅逸一聲一聲的數數聲,聽上去就知道他極為認真。寧致遠也不做什么,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也像東方玉兒一樣相信傅逸不會做出什么壞事來。雖然最開始的時候聽到傅逸這樣一個七尺男兒撒嬌喊“姑姑”、“姑姑的大師兄”的時候感覺非常別扭。行吧,且行且看吧!寧致遠思索著,繼續打坐……
沒有了東方玉兒聲音的千機山,頓時變得非常冷清。千機老人來到平常弟子們練功的地方,感覺到異常不自在。這才猛地發現,東方玉兒那個皮丫頭已經下山了,平常的這個時候她肯定在偷懶,或者計算著跑到哪里偷懶。東方玉兒下山的那天,千機老人把岳峙詢派往青州,他現在想確定一下那里,還有沒有遺孤留下。準確地來說,是要找一個人。就這樣,千機老人幾個優秀的弟子都不在山上,好吧,如果說東方玉兒也是優秀的話。
看著弟子們一樣的招式,千機老人也感覺有些乏味。不是說弟子們練得不夠好,拳掌打得不夠到位,只是他們沒有東方玉兒的鬧騰,讓千機老人感覺太冷清了,不是滋味。說來也是,千機老人現在的年紀正是希望孫兒承歡膝下,他沒有家室,就只有千機山的這群孩子。
千機老人失落的樣子也被弟子們注意到了,大家都知道師父是在想小師妹他們了,師父平日里最疼小師妹了,如今小師妹走了,自是有些不自在。大家也不忍心拆穿,當做沒有看見一樣,繼續練習。
邁進房間,千機老人坐在背門的檀木凳子上,看著墻上掛著的畫,畫上的那個桃花林還是一片桃紅,充滿生機的樣子,只是東方
玉兒這個能為桃林添聲音的臭丫頭不在了。千機老人很傷魂的樣子,打從知道秦宅慘案以后就一直沒變。千機老人不是什么修道之人,武功雖高,但也無法擺脫煩惱。最近的事情弄得他心神不寧,竟也常常走神。聞著房間的味道,千機老人察覺有些奇怪,正欲探究,聽到了敲門聲。
輕喚“進來”,推門而入的是千機老人第三的弟子,江志平。這是千機老人某年下山的時候看到的,那時他還是個小乞丐,因為模樣長得不錯,年紀在那群小乞丐中是最小的,乞討來的零錢比較多,常被小乞丐們欺負。千機老人經過巷子的時候,他正被那群小乞丐圍著毒打,模樣很可憐。于心不忍的他就趕走了乞丐們,把他帶回了山上,本來只是想讓他在山上做些雜事,但后面驚奇地發現江志平還有武學天分,隨即收為自己的徒弟。對于這個徒弟,千機老人說不出有什么想法,最多的應該是同情。說起來,千機老人并不覺得江志平是怎樣坦蕩之人,以前對于被表揚了的師兄弟們,江志平看著的眼神總是不太友善,千機老人覺得這種情感是嫉妒,但后面覺得也有可能是孩童的攀比心理,沒有太過在意。
江志平端著一壺清茶,恭敬地站在千機老人身旁,“師父,徒兒沏了茶,師父養養神吧。”輕輕地幫千機老人倒好茶,動作一絲不茍。
千機老人看見已經端到自己面前的茶,自然也不好再說什么,張嘴喝下去。自己平常對這個徒弟的確沒有那么照顧,想來也是自己不對。難得徒弟還有這份孝心,自然不好駁回。“志平啊,有沒有收到你大師兄他們的傳書啊?”
江志平恭敬地回答沒有,為千機老人多倒了一杯茶。
“這孩子……”千機老人還欲說些什么,轉念一想,覺得在江志平的面前講別的弟子不太好,自己本來就讓江志平覺得待人有所偏心,這樣子做,豈不是更加讓他胡思亂想?
江志平為千機老人倒多了一杯茶,沒有坐下的意思,倒是自覺地想走了,“師父,徒兒不打擾您休息了,先行離去。”
千機老人覺得江志平有些奇怪,為什么平常不會進自己房間的江志平今天帶著壺茶來呢?轉念一想,孩子終歸都是有心的,也許是自己平常對待東方玉兒他們太過偏心,導致別的弟子不敢上前。如今東方玉兒他們都不在山上,這三徒弟也是為了吸引一下自己的注意吧。想著想著,千機老人放下心來,繼續陷入沉思,望著墻上的畫,眼神迷離。屋里的熏香縹縹緲緲,就像抓不住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