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斯登無聲抽噎著,但雙手仍然很穩(wěn)。他小心翼翼在巫瑪瑪?shù)膫谏夏ㄆ剿幐啵缓笠粚訉庸霞啿肌kS后,他將兩塊皮子蓋在紗布外面,拿來帶子,將這些全都綁好。
盡管他的動作很輕,卻還是會碰到傷口。巫瑪瑪一皺眉,拉姆斯登就會立刻抽噎一下。所以,巫瑪瑪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眉毛,可它們就是不聽話!
“這一次那混蛋做得太過分了!”特隆一腳踹到墻上,震得旁邊架子上的杯盤嘩啦啦直響。這聲音飛出廚房,沿著空蕩蕩的走廊傳向大廳。不過,這些地方空無一人,不會有人聽見他的抱怨。
“吃些苦頭記住教訓然后提高,這些我們都能理解。但是我們并不是他用來發(fā)泄怒火的工具!今天的事情完全就是他不對!燕行步法的第六種變化咱們五天前剛剛學過,根本就不是今天這樣子的!他記錯了,他變了,為什么要巫瑪瑪受苦?”
“好了,又不是致命傷,總會痊愈的。”巫瑪瑪努力阻止小胖拉姆斯登的眼淚流出來。不過他的脖子上纏著繃帶,還用硬皮子固定,活像一顆沒有了葉子頂著孤零零大腦袋的向日葵,因此出來的話也沒什么說服力:“沒躲開就是錯誤的,這一點倒也不算問題”
“什么不算問題?!”特隆哼了一聲:“今天的訓練就是燕行步法,不準用別的,更不準用錯。這是配合檢驗訓練,那就是喂招拆招!咱們錯了他就打,可為什么他錯了,還是咱們挨打?而且這次的傷口在脖子上,如果再深一點,你的血管就爆了,我們兩個現(xiàn)在就在挖坑埋你!這還不算問題嗎?”
巫瑪瑪?shù)痛怪垌p輕咬著下嘴唇,無言的憂郁盤旋在薄薄的眉宇間,金色卷頭發(fā)松散地披散在肩膀上。由于面容“姣好”,他擺出這個樣子后,會讓人產(chǎn)生錯覺,以為看到的是個惹人憐愛的女孩兒。
“別……別用這個表情……”拉姆斯登后退了兩步趕緊避開,可已經(jīng)滿臉通紅:“我……我會做噩夢的。”
“還有心情鬧!”特隆提高了音量:“給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做出女孩子的姿態(tài),記不住嗎?每次你這個樣子,尤其是在戰(zhàn)斗訓練的時候,必然會讓凱列暴怒。你都吃了多少次虧?”
巫瑪瑪搖搖頭:“其實,不管怎么樣我們也會挨揍和受傷,躲不開的。因此,為什么要讓自己難受呢?我已經(jīng)看開了。”
“你才十三歲,別學著大人的語氣跟我說什么看開了!這個世界不光是訓練和受罰!你還有很多東西都沒看過,所以至少要振作些!”
巫瑪瑪微微側(cè)著臉,帶著憂傷的微笑,看著交疊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我從記事起,要么在要塞里,要么在科林伍德村咱們的民居中,我的確是沒有去過別的地方。這也不是我能改變的啊!”
“誰說你不能改變?趕緊養(yǎng)好傷,咱們一起通過訓練,然后和特隆一樣出去執(zhí)行任務(wù),不就能看看世界了?說不定咱們還可以一起任務(wù),互相照顧呢!”
“雄鷹從來都是單獨行動,估計同行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就算出去也不會有多遠吧……”巫瑪瑪還是很憂郁。
“外面一定很精彩,我一直相信這點!對了對了,費奇是來自公國首都的吧?那里是什么樣子的?你們誰知道?”
拉姆斯登有讓話題跑掉的能力,但這個時候也應(yīng)該探討些挨揍之外的東西,不然年輕人的生活不就太沉悶了?“費奇是伯爵的兒子對吧,他一定知道那些貴族是怎么生活的。我聽說他們會吃烤大鵝,還會在鵝的嘴巴里塞上蘋果,身上插著蠟燭。我好想知道那是什么味道的,還有干嘛要插蠟燭?蘋果我倒是能理解。”
“等他完成了冥想試煉,你去問他唄。”特隆倚靠在墻上,頭枕著冰冷的石墻:“他挺和善,從來沒有盛氣凌人的時候,所以肯定會回答你的問題。”
“他進入冥想間已經(jīng)多長時間了?記得是早飯剛結(jié)束的時候他進去的,現(xiàn)在我都餓了。”
巫瑪瑪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拉姆斯登的肚皮,又讓這個小胖子臉紅了起來。
“永遠不能用你的饑餓感來計時!”特隆朝兩個家伙一人瞪了一眼。“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這太陽都已經(jīng)偏西,快要藏到山峰后面去了,為什么他還沒出來?”
“不知道呢……基普林老大和凱列教頭除了不讓咱們?nèi)ゴ驍_他,其他什么都沒說。特隆,你是不是也開始學冥想術(shù)了,這樣正常嗎?”
特隆捏住了皮帶,開始顯得有些緊張。“我還沒開始練冥想術(shù),只是讀了些記錄,因此了解的不多——正常應(yīng)該等增強儀式完成后再開始練效果才好。而且基普林老大給費奇的冥想術(shù)據(jù)說是修改過的,那我就更不懂了。不行,這么長時間過去,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得上去看看。”
正如他因為巫瑪瑪脖子上的傷口氣惱一樣,他不會因為費奇的年齡比他更大而缺乏關(guān)心。年齡大,但是來的晚啊,特隆認為自己也同樣應(yīng)該關(guān)照他。
“他們說不能去打擾。”
“我先就到門口,聽聽里面的動靜,然后問問情況。這不會打擾吧?鷹眼冥想術(shù)本來是用來感知四方的,所以他應(yīng)該會比我更早發(fā)現(xiàn)。嗯,這很合理。”
“我也去。”巫瑪瑪從桌子上跳下來,直挺著脖子,倔強地噘著嘴。
“我……”拉姆斯登臉色漲紅,這次倒不是因為巫瑪瑪做出了什么表情。“我也去,人多,他更容易提前聽到。我指的是費奇,不是別人,別人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不了。對吧……”
于是三個人立馬出發(fā)。他們看看天色,判斷這個時候基普林老人還會在下午睡,不會聽到他們的聲音,而凱列應(yīng)該在要塞外圍巡邏,控制野生動物的數(shù)量。
他們輕手輕腳沿著螺旋樓梯向上,在經(jīng)過第三層的時候特別謹慎。隨后,過了平臺所在的第四層,頭頂上就應(yīng)該是冥想間了。
拉姆斯登突然從后面抓住巫瑪瑪?shù)囊路铧c將他從樓梯上拽下來。特隆回頭瞪了他一眼,但是卻沒有出聲。拉姆斯登比巫瑪瑪還小三歲,四年前賈爾斯從食尸鬼的牙齒下救下來剛剛失去父母的小男孩兒。他在那個時候受到了嚴重驚嚇,所以特別容易過分緊張、激動。特隆不認為那是膽小,因為在這一行,膽小活不下去的。
“費奇?你還好嗎?”特隆將耳朵貼在木門上,卻沒想到門并沒關(guān),輕輕一碰就開了。
吱嘎嘎……費奇和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你們怎么來了?到了吃晚飯的時間了嗎?這里沒有窗戶,我不知道過了多久。”
“沒,還沒到。你在這里挺好的吧?那些是什么東西?”
“我挺好的。”費奇坐在蒲團上伸直了腿,用力揉著。在他身邊有六個拳頭大小的易拉罐,而他正在絞盡腦汁想辦法解決它們的來源問題。
那些都是紅牛,通過地獄,來自另一個世界。
祈并者走入空間亂流,里面掉出了一罐紅牛,費奇以為這就是全部。他完全沒想到當復活回到凡間時,會有一罐紅牛從真理雷霆的神術(shù)法陣中蹦出來,緊接著是完全一樣的好多罐。
那個法陣是一道門,含有位面?zhèn)魉偷牧α浚軌驅(qū)⒂位晁偷娇梢宰屗鼈儼蚕⒌氖澜纾緛聿]有打通地獄通道的能力。不過兩頭斗牛的標志外,所有另一個世界的文字都消失了。費奇壯著膽子嘗了嘗,味道方面沒有絲毫改變。
“我在這里冥想,然后神術(shù)陣發(fā)了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應(yīng)該不是我的錯誤……”費奇努力解釋著:“我就看見從法陣中蹦出了這個鐵東西,一個接一個。我試了半天才知道怎么打開,里面是飲料。”
“女神的饋贈啊!”拉姆斯登感嘆一聲:“聞起來挺好的,我能嘗嘗嗎?”
費奇看了看,小胖和打開的那罐紅牛之間有五米以上的距離,他能嗅到?這是什么水準的鼻子?“喝吧,我也覺得挺好,似乎還能消除疲勞。”
“只有神術(shù)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拉姆斯登走進房間,拿起紅牛,輕輕抿了一口。清涼的飲料順著舌頭滑入咽喉,拉姆斯登幸福地瞇起了眼睛:“好甜!這味道實在太好了!”
“真的嗎?”巫瑪瑪從拉姆斯登那里接過飲料,也喝了一口。那一瞬間,他又不由自主做出了女孩兒的姿態(tài),惹得小胖趕緊退開兩步。
特隆伸出手,幫助費奇站了起來。“冥想順利嗎?游魂是不是很可怕?”
“還行吧……算不上可怕,我覺得挺神奇。”費奇腦子里想的都是怎么用靈魂匕首戳游魂,將它們?nèi)汲鹊剿⒎降氖虑椤!爱斎唬疫€得繼續(xù)練習,不能因為一時的順利而掉以輕心。”
大量游魂要到冬季才出現(xiàn),現(xiàn)在只有殘存的能量,但依舊不能放過。
“我在想……”拉姆斯登指著地上還沒開封的飲料:“你說,這里面都是同樣的東西嗎?”
“應(yīng)該是吧,至少外包裝上看不出什么區(qū)別。”費奇笑著說道:“既然是女神的饋贈,咱們就共享吧!給外出的賈爾斯和埃迪留一份,然后咱們這就給雪鸮大人和凱列教頭送一份,怎么樣?”
“先給基普林老大送去吧,讓他來決定更合適些。”特隆想了想之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