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長修文的老家
“師妹,你們也來啦?”修文在村口興奮地朝他們揮手,“烏龜師弟三天前就到了。”
“他哪里傷心了?”楚修半瞇著眼睛問。
“呃……”
修文住在南方一個靠海的城市邊的山里,從子歸住的城市到修文住的城市坐火車需要三天,從城區到他住的村子每天只有一班公共汽車,坐車要三個小時才能到他住的村子山腳下,還要步行上山才能到修文住的村子。她和楚修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還差點迷路了才來到這里。“師兄,請……請節哀順變。”她喘著氣說。
“哦……”修文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說,“放心,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你們這么遠來參加我家人的葬禮真是謝謝你們。”
她望著修文的臉,“應該的。”
“我帶你們去住的地方吧,村里沒有旅館,住我家吧,有很多房間的。”修文高興地拉著她的手,說。
但是那些房間現在卻空了。她沒有再說話,只是點點頭。
“呀,子歸!”到了楚家老宅,于悟皈已經先到了,旁邊還有一個年輕男子,看起來和于悟皈有幾分相像。
“小叔叔?”她還記得這個人是于悟皈的小叔叔于展詳,上次他們夜營協會發現尸體被抓到警察局問話時還是他把他們保出來的,“你怎么來了?”
“開直升機送這小子過來的。”于展詳說,“實在有些放心不下,反正我也已經請了長假,就一起過來看有沒有什么可以幫得上忙。”
“小叔叔真是有心。”原來是開直升機過來的,烏龜這家伙有錢得真叫人咬牙切齒,不過有個這么挺他的叔叔,烏龜真夠幸福的。“沒有看到副會長,他沒有過來嗎?”她四處張望著。
“噢,阿律剛才到祠堂去幫我準備葬禮的事情了。”修文說,“來,進來吧!”
——將軍,您終于回來了。
背后好像有人在說話。她回過頭,卻什么人也沒看到。風輕輕吹過門外的小路,揚起少許暗橙色的泥塵。是錯覺嗎?聳聳肩,如果是鬼的話,應該早就能看到才對,而且筷子兄也沒說什么,手環也沒有感應,應該不要緊吧?
用不了多久,子歸就會發現自己錯得非常、非常離譜。
修文家是當地的望族,楚家的老太爺在村里相當德高望重,雖然不是村長,說話卻比村長更有分量。加上楚家上下待人接物非常和氣而且樂于助人,對于他們的死,村人都表現出非常悲傷和遺憾。楚家老宅是一棟頗有些年頭的房子,白墻黑瓦,不久前才剛翻新,但誰也不知道這棟宅子什么時候建的,似乎是從有這條村子,這棟宅子就已經在這兒了。門的左右兩側是暗紅色的春聯,黝黑的大木門上掛著兩個錚亮的銅環,門上按照傳統貼了左右門神,十分威武。進門是一面寬約三米的石屏風,屏風上什么也沒有,空白卻讓人肅然起敬。繞過屏風大約十步就是會客的正堂,廳內地上鋪著橙色的古老棋盤磚,正對著門口的是兩張主人座椅和方茶幾,兩邊是明代的紫檀木椅子,一共八張,木料黑得發亮。正堂往里面走是二堂。出了二堂就是中庭。中庭中央是小水池,水上漂著白色的睡蓮,水池中心還有個小島,上面茂密地長著楊柳、芭蕉等各種樹木,水池邊還放了兩張藤椅,也是這宅子里的一道好風景。住房則是按照倒“凹”形狀繞著中庭而建的兩層建筑,共有十五間房。據修文介紹,二樓的房間基本上都差不多,一樓有餐廳和楚家老太爺、當家夫妻也就是修文的父母的房間。穿過住房就是后花園。平時楚家人口不多,只有楚家的老太爺和兩個年約五十的老仆。每年7月這個村子都會舉行鎮山祭典——這個習俗也是從由這個村子開始就存在的,是震懾棲息在群山中的游魂野鬼,感謝山神守護,祈求來年也同樣保佑這條村子——每逢鎮山祭典,楚家上下老小都會齊聚老宅,那時包括仆人就總共有十三口人,現在就只剩下修文一個人。他們這些同學都住在二樓,從西邊緊挨著修文的房間開始是皇甫律、楚修、于悟皈、于展詳,最靠東邊的是寧子歸。
鄉村不比城市,沒有空氣和光污染,空氣十分透明,夜晚的星星格外明亮,連天空都分外清澈。在這種安靜的小村莊,子歸發現自己怎么也睡不著,她披了一件薄外套打算到中庭看看星星。村里的溫度比城市里低好幾度,夜晚頗有些初秋的涼意。她下了樓,走到中庭時發現有人坐在藤椅上。“師兄?”原來是修文師兄!
“是子歸啊?怎么這么晚還不睡?”修文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她一起過去坐。
“睡不著而已。”她挨著修文坐下,“師兄,生死是人的必經階段,不要太傷心了。”
修文彎起嘴角,“我沒事。”
她搖搖頭,“可是師兄的眼睛在哭啊。我爺爺說,難過的時候就不要勉強自己笑,不然那些關心你的人會比你更難過的。”
“師妹……”修文一直認為自己很堅強,本來他也的確做到了,在這幾天他都能打起笑臉告訴每個人他沒事,可是為什么此刻會覺得很想哭?
“流淚并不表示不堅強,這里沒有別人,就哭出來好了。”她拍拍胸口,頗有義氣地說,“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啊!”
“謝謝……”輕輕地,修文摟住她,把臉靠在她肩上。
她想的沒錯,修文的確是個感情細膩的人,他堅強而且體貼,所以不想讓任何人擔心。她拍著修文的背,這個時候還是安靜地讓師兄好好發泄一場,他才會真正振作起來。
在二樓的走廊,皇甫律正斜靠在廊柱旁,深深地看著中庭的兩人。修文很固執,他知道修文心里難過,他卻沒辦法讓修文發泄出來,沒想到寧子歸卻輕松做到了。修文一家的確死得很奇怪,他現在要做的除了安排好喪禮,就是好好調查一下這件事。他一直都覺得,師妹寧子歸不像普通人,前些時候他發現她身上居然戴著魔界的驅鬼手環,那個手環他曾經在“那家伙”的商品目錄里看過,難道寧子歸也是那家伙的客戶?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楚修,真有趣。
過了好一會兒,修文抬起頭來,“謝謝你師妹,我覺得好多了。”
“那就好,接下來是去好好睡一覺,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她笑著點點頭。
“師妹你呢?”修文見她坐著沒動,便問。
“我再坐一會兒。”她向修文揮揮手。
很快,中庭里只剩下她一個人。閉上眼睛,她忽然發現周圍變得格外安靜,蟲子的聲音消失了,氣溫好像也下降了不少,她搓著手臂,還是回房間去吧,房間里好歹有被子可以保暖。
——將軍,將軍……
有人!她頓住腳步,“是……誰?”不會有鬼吧?可是手環根本沒有反應啊!她后退了兩步,完全聽不出聲音是從什么地方傳來的,就好像直接灌進腦子里一樣,即使捂住耳朵,聲音還是就這樣不停地灌進腦里。“是什么人?給我出來!”她壯起膽子喊道,不過音量跟剛出生的小貓差不多。
——將軍,您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