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辛和寧初程(上)
我和寧初程是在五十六年前認識的,那時候中國剛剛解放,寧初程是從英國回來,被譽為當時最有前途的考古學人才。因為進入古墓那種地方,常常會遇到一些所謂“不干凈”的東西。雖說是科學,可是做考古這門學問的人總是對前人留下的東西十分敬畏,說白了都是挖人祖墳的事兒。所以,當時科學院的一個姓陳的老學究找上我,委托我陪同寧初程一同進入古墓。我和寧初程在一次次的工作中成為了好朋友。(看到子歸皺了皺眉,似乎有點不以為然的樣子,皇甫老爺子問她怎么了,見她搖頭,便又說下去。)我們配合得很好,每次去做考古發掘我都會陪他一同前往,從那之后過了三年——
寧初程接到通知說在廣西山區發現了一座春秋年代的古墓,要他去協助發掘,那一次我給他卜了一卦,卦內現了兇象,我擔心他會有危險,便特地推掉了其他工作跟他一同前往廣西。他告訴我那座墓不大,之前的考古工作人員并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甚至連類似棺木的東西也沒有發現,最重要的是這里也沒有被盜掘的痕跡,只能說這座古墓里原本就這樣空空如也。科學院本想放棄,可是又覺得什么收獲都沒有,實在說不過去,才派他再去看看。寧初程在上火車前一直責備我說明知道危險還要去,我知道他是關心我,所以更堅持一定要一起去。
我們到了那里,方圓十里都沒有人家,而且工作人員已經撤得差不多了,我們兩人便住在之前的人臨時搭建的棚屋里。“初程,我們明天就開始吧!”我對寧初程說。
“明天?”寧初程楊起眉毛,“當然是現在就去,越快弄完就可以越早離開這鬼地方。”
“現在就去?”我很驚訝,“剛下火車你不累嗎?”
“那沒什么,反正火車也就是坐而已嘛。”寧初程聳聳肩。
我們到古墓時已近黃昏,天邊的晚霞像被火燒著一樣。寧初程在已經挖掘開的墓穴內踱了幾圈,“有意思。”他笑了,“這個墓主人可不是泛泛之輩。”
我驚訝地問:“你已經知道墓主人的來歷了嗎?”
寧初程在一塊石頭旁邊蹲下,說:“我想年代是春秋時代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座墓穴的主人并不是什么皇宮貴族,達官貴人……”說到這里,寧初程停了下來,拍拍自己的頭,“糟糕,看來真不應該接下這件工作的!還是先回去吧,過幾天我就回科學院報告什么新發現也沒有。”
“什么意思?”我問他。
“其實這個墓穴并不是墓穴。”寧初程有些煩躁起來,“走,快離開這里!”說著動作迅速地從墓穴中出來,揮揮手示意我趕快跟他一起離開。
我有些不解,但還是緊緊跟著他。我們剛離開古墓沒多久,便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奇怪的男人,那個男人看起來是個俊秀的年輕人,樣子最多也不超過三十歲,斯斯文文還戴著一副金邊眼睛,穿得也相當講究,在那個年代,這樣的年輕人是很少見的。他一直在打量寧初程,我正覺得怪,寧初程便和那男人攀談起來了。
“好久不見了。”寧初程對他的態度很恭敬,比對科學院的領導還要謙恭。
“你怎么跑到這種地方來湊熱鬧了?”男人挑起眉毛,有點惟我獨尊味道,想我遇到多強大的鬼怪都不曾畏懼,卻本能地有些害怕這個男人,不過那男人似乎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只一味看著寧初程說話。
“上級命令,無可奈何也。”寧初程笑著攤了攤手。
“你應該感覺到這里有問題了吧?”男人笑的樣子很溫和,可也很自負。
寧初程點點頭,“我明天就離開這里,還有其他人也是。”
“這樣最好。”男人略略頷首,移過視線看我說,“這小鬼是誰?皇甫家的人?”
“是。”寧初程說。
那個男人好像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他欠你的。”
寧初程只是無奈地笑了笑,“我倒覺得是我欠他的。”
男人大笑起來,“算了,你們早點離開這里吧,天快黑了。”
寧初程飛快地點了點頭,招呼我離開。我直到回頭看不見那個男人才問:“剛才那人是你的朋友嗎?”
寧初程瞪大了眼睛,有些惶恐地說:“怎么可能?我可高攀不起!”
我無法理解,現在還有什么人高攀不起?“那個人為什么認得我是誰?”這也是我想知道的。
寧初程嗤笑一聲,說:“那你應該去問他,我怎么會知道他為什么認得你。”
那時候我總覺得寧初程有時會變得非常任性。我沒有跟他繼續這個話題,便問:“那座古墓你看出什么問題來了?你這么急著要離開,那座古墓是不是有危險?”
聽了我的問題,寧初程以一種很復雜的目光看著我,包含了疑惑、責備和不信,看得我很不舒服。然后他說話了,聲音很不耐煩:“是啊,很危險。所以你還是趕快離開吧。”說完,轉頭就不理我了。
可是我不懂,也感覺不到有任何不好的氣息。可能因為這里是古墓,四周飄著一股淡淡的陰氣。“到底為什么危險?不能告訴我嗎?好歹我也是陳教授委托來保護你的,知道有什么危險我也可以做好準備,以免事出突然,我們措手不及。”我拉住他的手臂,不高興他什么都隱瞞我。寧初程回過頭來,臉上有著明顯的隱忍,我擔心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忙說,“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寧初程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說:“沒有,我們回去小屋吧。”
才這么說著,我忽然發現四周泛起一股寒意,還飄起一陣輕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