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286顛倒黑白
席間一片沉默,馮大人臉上也少了幾分歡喜,一瞬間帶著幾分滄桑。
美婦的兒子馮宏見著自己父親不愿多言,便開口道:“大人有所不知,大哥早在四年前就已經被小人所害,一腔熱血,卻付了流水?!?
“是何人如此大膽,可有查處兇手?”北棠妖做惱怒狀,蹙起眉頭,放下了手中的玉盞燔。
馮宏再次開口道:“大人有所不知,矛頭紛紛指向幾名市井之徒,可依照下官來看,此事定有蹊蹺,本是猜想,大哥軍功卓絕,為人耿直,得罪了朝中權貴,奈何查詢多年,卻遲遲找不到半點證據。窠”
“宏兒不得胡言。”美婦開口輕斥道。
“天子腳下,竟有這等事情,實在是令人惱怒,馮季將軍一腔忠義,最后竟被奸人所害,實在是天妒英才?!北碧难首骼铣傻膰@息道。
“是啊,可憐事情發生之后,主母一病許久,更是不愿接管府中諸事,每日吃齋念佛,妾身這才幫忙打理起府中諸事?!泵缷D開口解釋道。
虞挽歌心中冷笑,不怪美婦能夠如此光明正大的掌管馮府,替當家主母而代之。
就這幾句話來說,一般人是不愿解釋的,旁的女子巴不得別人把自己當做當家主母,誰會再解釋一翻自己不是正妻,很明顯,美婦這是為馮大人解釋的,怕讓人認為他是個捧妾殺妻之人,因此不惜放下自己的私心。
如此細膩的心思,姑且不論手段如何,馮季的母親又怎么會是對手呢。
果不其然,馮大人聽后開口道:“這是說的什么話,若是沒了你,還不知這府中會亂成什么樣子,你同這府中的主母又有什么分別,切莫再妄自菲薄?!?
“老爺,這禮數是不可廢的……”
仿佛忘記了剛才的感傷,氣氛再次熱絡起來,北棠妖沒有再貿然試探,虞挽歌則是在含笑中默默觀察這對母子。
酒宴散去,虞挽歌同北棠妖先行離去,回到房間,北棠妖才開口道:“如何,可有什么發現?”
虞挽歌搖搖頭道:“只是覺得這對母子并非常人,可是并不能證明同當年的事情有什么關聯,畢竟在這后宅之中為了爭奪地位倒是也不足為奇?!?
北棠妖點點頭:“這馮大人眼中的感傷不似作假,只是這般對待馮季的母親和妹妹有些不合常理,反倒是那馮宏眼中并沒有太多傷感?!?
“想必美婦在其中一定做了不少手腳,而且這馮宏面色并不過于傷感才顯得正常,畢竟嫡庶有別,只有嫡子死了,這庶子才有出頭之日,所以若是他真的滿眼哀戚,才顯得奇怪。”
沒多久,小盛子便回來了。
“主子,根據咱們線人的調查結果來看,這馮宏確實同宮中的某人有些聯系,只是具體是何人,奈何我們的人竟然也難以查探到。”小盛子微微皺著眉頭道。
虞挽歌點點頭:“查不到也屬正常,畢竟當年獵人發跡于南昭,可隨著虞府的滅亡,在南昭,獵人的勢力反而成了最為薄弱的一處,不僅如此,獵人中依舊有一些勢力是效忠于南昭帝的,也因此,想要在南昭調查出一些核心的秘密并非易事。”
小盛子點點頭:“奴才明白,而且此前為了營救九殿下,我們也暴露出了大半勢力,引起了一些人心生警覺?!?
“你再仔細查探看看,看看這馮宏究竟是同宮中的何人有瓜葛?”虞挽歌囑咐著。
“奴才明白。”
“這馮府中的事情可有眉目?”虞挽歌追問道。
“馮季死后,他的母親確實是大病一場,一面派馮府,一面連同自己本家調查馮季之死,但是卻沒有什么眉目,反而是過了不久,這夫人的本家也慘遭意外,在朝中的勢力一落千丈,而馮府后院的幾位姨娘,勾心斗角,最后幾經構陷,使得馮大人同夫人之間有了不小的隔閡,馮大人對夫人誤解頗深,而夫人顯然也有些心灰意冷。”
小盛子簡單的解釋了一番馮府的現狀。
虞挽歌點點頭,確實是后宅之間的爭斗,只是如今她有些懷疑一件事。
“主子可是懷疑什么?”小盛子的眼睛滴流轉,似是沒有想通虞挽歌在懷疑些什么。
目光落在小盛子開口道:“我只是在想,到底是有人設計了馮季之死,而后趁亂奪權,還是因為馮季死了,所以才亂中生事?!?
“主子,這兩者有何區...”
小盛子剛想開口問這兩者有何區別,可是轉瞬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若是有人設計導致了馮季的死,而后連同碧雪對主子的怨恨,必然都是有人一手操控,那么只要在馮府之中找到這個曾經參與設計馮季的人,那么便也就抓住了一條線索。
可若是馮季的死于此無關,是旁人精心設計,而后馮府的后宅眼見馮夫人失勢,才亂了起來,生出這一系列事端,那么怕是在這馮府之中,就難以找到當初設計馮季一事的線索。
“不管怎么樣,姑且先在此處查下去,畢竟多年前的舊事,又有人可以抹去痕跡,怕是很難發現蛛絲馬跡?!庇萃旄枥^續道。
小盛子點頭道:“奴才會派人仔細注意馮宏和這趙姨娘的動靜的?!?
虞挽歌細細思量,而后開口詢問道:“那馮季的妹妹如今情況如何?”
“馮季的妹妹情況并不太好,因著馮大人對夫人的冷落,她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便是府中平常的庶出子女,也會偶爾欺辱一二?!?
虞挽歌微微頷首,打算是否能夠從馮季的妹妹這里打探出些消息,畢竟當年碧雪同馮季是真心相愛,馮季死后,碧雪沒有理由不來照拂他的家人,甚至,馮季的妹妹很有可能知曉當日發生的事情。
次日午時,虞挽歌走在馮府的池塘邊,曬著太陽,看著一朵朵蓮花,心情不錯。
在奢華的皇宮待得久了,便就覺得宮外的小門小院別有一番風情,雖然比不得廟宇琳瑯的奢華,卻別有一番怡人的風景。
北棠妖不知去忙些什么,似乎也同調查馮宏有關,小盛子便陪在虞挽歌身邊。
“主子若是喜歡,日后奴才便在主子的宮殿外建上一座蓮花池,從宮外引進流水,養上一池的蓮花,想必夏日的時候開起來,接天連日定是一番美不勝收的景象?!毙∈⒆有χ?。
“就數你這花花腸子多,不過如今心境有所不同,倒是覺得輕松了不少?!庇萃旄栎p輕點著小盛子的頭。
兜兜轉轉這么久,在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每個人都有著或多或少的變化,所幸的是,他們還在。
沒多久,一片喧囂聲打破了寧靜,驚的池塘里的魚兒慌亂游走。
池塘邊的一排排假山附近,幾名衣著普通的男女,朝著其中一名女子奚落道:“真不知你還有什么可驕傲的,簡直就是不識好歹,若非是馮宏哥哥一直照顧你,今時今日,這府中哪里還有你們母女的地位。”
一名粉色羅裙的女子有些不滿的開口,頭上戴著兩只粗制的銀環和花簪,可以看出其身份并不太過尊貴。
虞挽歌沒有急著過去,站在原地忘了去。
小盛子仔細看了看,低聲道:“主子,被針對的人似乎是那馮季的妹妹馮鶯。”
虞挽歌點了點頭,仔細觀察著。
“不過話說回來,她就要同劉大人的兒子完婚了,離了這里,到時候自是不需要再把我們放在眼里?!绷硪幻凶娱_口道。
“呵,姐姐可有福了,雖然這劉大人的兒子是個瘋癲的傻子,可這劉大人官職不低,姐姐嫁過去以后的日子可就飛黃騰達了。”另一名翠綠羅裙的年輕女子開口道。
眾人三言兩語,馮鶯顯然已經習慣于此,整個人對此都顯得十分漠然。
“說完了么?說完了就請讓開。”
冷淡的話語,讓那些妄圖耀武揚威尋找成就感的庶出之女,一時間倍感受挫,更加不甘的攔住了她的去路。
因著幾人離的距離近了不少,粉色羅裙的女子眼尖的瞧見馮鶯的頭上有一只嵌著白玉的精致八寶簪,因為白玉色澤低調,又少嵌以寶石,是以并不顯眼,可卻因做工精致,玲瓏剔透,在仔細觀察之下,又讓人心生喜愛。
“妹妹的八寶簪好生漂亮,不知借給姐姐觀賞兩日可好?”粉色羅裙的女子開口道,眼窩深處藏著一抹貪婪。
馮鶯緊了緊頭上的八寶簪,眼角露出一抹冷笑:“你得的好東西素來不少,切莫貪得無厭,小心撐破了肚皮。”
粉色羅裙女子冷哼一聲:“既然如此,我便也不勉強你,那便拿這只小簪同你交換,也免得讓人說我欺負你?!?
話落,粉裙女子從頭上拔下一只零
星小簪,無論是質地還是做工亦或者是用料,比起馮鶯的那只便不知差上多少。
“豈有這強買強賣的道理!”馮鶯揮開女子遞到自己面前的小簪。
虞挽歌站在一旁安靜的看著,心中五味陳雜。
一來是沒有想到當年為國進忠的馮季的親人,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二來則是有些感嘆,無論是皇城內外,大小門閥,期間都少不了明爭暗斗。
她曾一度以為自己身處皇宮,享受著世人難以享受的榮華富貴,卻也遭遇著世間最殘酷的人情冷暖,爾虞我詐。
曾一度認為,離開了權力的漩渦,才可能一切隨心,來去自由。
可如今瞧見馮鶯的遭遇,她才恍然明白,人生在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王子皇孫為皇位廝殺,關隴門閥為家族謀算,商人百姓為利益奔走,因為所求的東西不同,因為所處的環境不同,所以境遇往往會不同,可是相同的卻是人的私欲,人的貪婪。
身處滾滾紅塵,又有幾人能夠明凈己身?
就如面前所見這一幕,庶出的之女在爭地位,也如此前所見的美婦趙姨娘在爭權力和寵愛。
不過話又說回來,馮鶯的性子倒是有幾分讓人欣賞,雖然是個女子,卻同當年的馮季有幾分相似。
“馮鶯,你還以為你是當初府中呼風喚雨的三小姐?我看你還是算了吧,如今的你,在這府中沒有半點地位可言,即便是爹爹,對你怕是也只有厭惡!”粉色羅裙的女子冷聲道。
馮鶯的手指微微蜷起,青筋震動,最終壓抑了下來:“爹被你們這等虛偽之人所蒙蔽,終有一日會醒悟,你們的好日子也總有一天會到頭,夜路走多了,就不怕鬼敲門?”
“哼,好一張利嘴!”
話落,粉色羅裙的女子將手中的零星小簪扔到地上,對周圍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紛紛上前,開始搶奪起馮鶯頭上的發簪。
馮鶯雖然會些武功,奈何并不精進,再加上對她動手的人中還有幾名男子,是以被多久便落了下風。
小盛子在一旁看著,詢問虞挽歌的意思:“主子,我們要不要...?”
虞挽歌搖搖頭:“先不要妄動,這個時候出手,只怕也得不到任何消息,倒是不如看看事態的發展,靜觀其變。”
小盛子點點頭,知道虞挽歌的打算,雖然馮鶯是馮季的妹妹,可是小不忍則亂大謀。
不多時功夫,馮鶯便已經被人推到在地,紫色的羅裙之上布滿了腳印,發髻凌亂,臉上還有著兩道淺淺的抓痕,青絲凌亂,原本整齊的發髻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唯獨女子臉上的神色,帶著一絲高傲的倔強,一雙堅定的眸子里有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堅持。
此刻,粉色羅裙的女子手中握著馮鶯的那只八寶簪,面露喜色,不住的把玩著,有些愛不釋手。
就在這時,一名奴才從遠處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二小姐,快,老爺正在朝這個方向走來?!?
眾人臉色一驚,似乎聽聞馮大人來此有些慌亂,紛紛看向粉色羅裙的女子。
馮鶯眼露一抹譏色:“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這次怎么為自己開脫?!?
粉裙女子目光中露出一抹狠色,當機立斷,將馮鶯的簪子扔在地上,弄亂了自己的發髻,一咬牙,將手上一只價值不菲的金鐲也丟在了地上,輕踩了兩下。
“待會瞧見父親就同父親說馮鶯想要拿那只簪強換我的金鐲,誰曾想她拿到了金鐲卻不肯交出鳳鐲?!狈廴古訃诟赖馈?
明顯其余幾人都以她馬首是瞻,慌亂之中忙著點頭。
隨后,粉裙女子看向綠裙女子開口道:“五妹,此番委屈你次,待到拿到好處,姐姐斷然是不會忘了你的?!?
綠色羅裙略顯年輕的女子尚未反應過來,只覺得腳下一輕,身后一股極大的推力襲來,轉眼間,她便掉入了開滿荷花的池子里,撲通著開始掙扎起來。
虞挽歌站在遠處靜靜的看著這顛倒黑白的一幕,就像是親眼瞧見有人殺人越貨之后,卻開始處理現場,將現場偽裝成另一個現場,嫁禍給她人。
不過,按照年紀來說,這粉裙女子確實是個極有心計的,倒是難怪馮鶯的日子越來越難過。
不出幾息的時間,綠裙女子尚在撲騰時,馮大人便已經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瞧見這一片雞飛狗跳,當即走了過來,先是讓人將綠裙女子救了上來,隨后背起手厲聲道:“如今府中有貴客,你們在這府中胡鬧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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