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君躺在病牀上,面對喋喋不休關照他的老師和父母,顯現出超乎年紀的冷靜。我想到四個同班少年所說的話,就非常認同孟冰的稱呼,這的確是個壞水。
李炎君是這次事情的主謀,那四個小孩子,則是配合他的“道具”。
我告訴孟冰從那四個人得到的信息,孟冰眉頭皺得更深了,“居然玩筆仙。”
我點點頭,“李炎君學習成績好,用自己的作業答案誘惑那四個小孩子,誘惑他們陪他玩筆仙,而且不止這一次,他們基本每週都會玩兩三次,持續了差不多有半年。每次玩完筆仙,李炎君都會威脅他們,必須保密,誰說出去的話,碟仙會降罪給他們家,他們全家都得死。”
直到這次出事兒。
筆仙,這是個在學校廣爲流傳的靈異遊戲,在恐怖電影裡經常有出鏡。筆仙玩的方法雖然五花八門,但遊戲步驟,遊戲所需道具,都差不多,也都非常容易獲得。
但需要注意的是,玩筆仙所請來的,並不是“仙”,而是遊蕩在附近的鬼。
流傳的所謂筆仙能知道許多關於未來的事情,其實是胡扯,鬼知道的,是人的心,你想要什麼,他們知道的一清二楚。
所以玩的人,會覺得特別的“靈”。
可,鬼請來容易,送走難。
“玩筆仙,最後沒有順利送走,是會被鬼纏上的。但是像壞水李炎君這樣,驅走不了的,還是第一次。”這是孟冰無法想通的地方。
我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這肯定不是惡鬼老嫗單方面強制的鬼上身,壞水應該是同意的,但是他用了什麼手段,又因爲什麼原因,願意承擔死亡的風險同意鬼上身,他想要達成什麼目的,還不清楚。”
孟冰認同的點頭,將香菸丟進垃圾桶內,“走,咱們也會會這壞水。”
說著,推開門,進了病房內。
李炎君是個瘦弱的小男生,臉很白,眼雖然不大卻很亮,鼻子上還架了個眼鏡。他看到我們過來,先是喊了句:“老師們好。”
傲嬌的孟冰被這一句,給喊蒙了,憋出一個“好”字來。
家長見李炎君喊我們老師,雖然不認識我們,但也自然的把我們當成了學校的管理人員,非常客氣的,跟我們寒暄著。
病房內的人多了,李炎君的任課老師,似乎知道我們的身份,便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一些客氣之後,李炎君的父母,把任課老師,送到了病房外。
此刻,病房內終於清淨了。
孟冰問了李炎君幾個日常問題,比如你最喜歡哪個老師的課?期中考試第幾名?他都乖乖回答了,直到涉及到中午事情的時候。
“我……我不記得了。”李炎君回答。
孟冰追問:“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炎君堅定的回答:“中午我吃了飯,後面發生了什麼,就不記得了。”
孟冰繼續問:“你上午最後一節課是什麼?”
李炎君回答:“數學。”
孟冰問:“學了什麼?”
李炎君肯定的回答:“沒學什麼新內容,老師佈置了些任務,讓我們寫練習題。”
孟冰問:“難麼?”
李炎君露出一個“soeasy”的表情,順溜的回答:“不難。”
孟冰順著問:“練習題已經講解過了麼?”
李炎君立刻搖頭:“沒有。”
孟冰問:“什麼時候講解?”
李炎君不耐煩道:“下午。”他這次沒等到孟冰再問話,而是選擇了反問:“老師,你問完了沒有。”
孟冰很認真的點頭,說:“問完了。可是李炎君,你知道麼,你這謊撒的很沒水平。”孟冰仿若是個智者,洞悉了一切。
李炎君肯定道:“我沒有撒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孟冰問:“是麼?但是據我所知,你下午並沒有數學課。”
李炎君這次稍微停頓了下,然後嘴角一扯,露出個微笑來,“我下午是有數學課的。”
孟冰揚起笑臉,打了個響指說:“李炎君,謊言的遊戲結束了。”她盯著李炎君的眼睛說:“你臺詞準備的很充足,回答超乎尋常的快。但是剛纔我在質疑你下午沒有數學課的時候,你卻猶豫了一下,這纔是你正常的反應速度吧?李炎君,這個問題超乎了你的預想吧?我還有一個問題,學霸李炎君,你最後一節課用了多久的時間做練習題,又用了多久時間來計劃玩筆仙呢?”
李炎君原本是坐直身體的,聽完孟冰的話後,卻懶洋洋的靠在枕頭上:“我是玩了筆仙,那又怎樣呢?”
孟冰輕蔑的說:“撕開了你謊言的面具,我覺得挺好的。”
李炎君維持著自己的慵懶:“那麼遊戲結束了,你們可以走了。”
孟冰搖頭:“不,遊戲還沒結束。”她指指李炎君的胸口,說道:“她是我的。”
李炎君也搖頭,他非常不在乎,也非常不怕死的回答:“有本事,你拿去啊!”看來他相當的清楚,我們是沒有辦法,將他身體裡的鬼魂驅走的。
我皺眉,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說道:“你自己個兒折騰沒什麼關係,有什麼目的,我們也不想知道。我們的目的卻很簡單,就是爲了老嫗手裡的一個鬼魂,你把她放出來,我們找到那個鬼魂就走。你自己想怎麼花樣作死,我們都不管。怎麼樣?”
李炎君直接回了一句:“不好。”
我自己僅剩不多的耐性,再次好言相勸,“老嫗手裡的鬼魂叫孫志高,孫志高你知道不,就是你們學校那個烈士墳墓的主人。他很虛弱,而且被惡鬼吞了,再等下去,他就要被惡鬼完全吸收了,再也不存在了……”
李炎君打斷了我的話,翻了個白眼說道:“關我P事,死了就是死了。”
我怒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孩子,自私自利,爲了自己的目的,什麼都不在乎。最關鍵的是,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很無所謂,有恃無恐的威脅別人。
我打開病房門,見外面沒有李炎君的父母,立刻關上,並把門鎖住。
我擼起袖子,朝李炎君走了過去。
孟冰低聲喊道:“太婭,你冷靜些,揍人的時候,別揍他的臉,照著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揍。還有,仔細些,別傷到自己的手。”
大家都忍得很辛苦。
我回頭,看著孟冰,很無語,我沒說要揍人啊。
我從包裡拿了點卸妝水,抓起李炎君的胳膊,將他提了起來。咳咳,不是我力氣大的原因,其實我也是個軟妹紙,只是李炎君太瘦弱了,身體沒什麼重量……好吧,我承認,上面只是我的心理安慰。
反正,我提了李炎君,“李炎君,你無情,就別怪我無義了。”
李炎君看著我猙獰的臉,這時候才露出了一絲慌亂:“你……你要幹什麼……醫……”
“孟冰,抓住他的腿。”孟冰依言,抓住了李炎君的腿,我毫不猶豫的,把卸妝水抹在了李炎君的胸口……前面說了,孟冰擅長陣法,李炎君身體裡的惡鬼老嫗消停下來,是因爲孟冰偷了件醫生的衣服,混在了急救室,趁醫生護士搶救別的患者的時候,在李炎君的胸口處畫了個簡易的困魂陣。
呵呵。
人的生魂,在天臺。
而鬼上身後,鬼則被生人的精血吸引,多藏匿在心臟附近。
孟冰用了簡易的困魂陣,困住了惡鬼老嫗,我用卸妝水擦著陣法,陣法模糊了,惡鬼老嫗感受到了陣法的鬆弛,開始掙扎!
“啊!”李炎君痛苦的一聲驚呼。
我把他衣服拉好,整理整齊。
惡鬼老嫗在他身體裡折騰,可不是那麼好受的事情。李炎君眼睛瞪得很大,五官扭在了一起,額頭上的青筋也冒出來,牙齒咬得咯咯響。
“啊!”李炎君痛苦的吼著,掙扎著,牀頭櫃上的東西,全被他胳膊掃到了地上。
孟冰的力氣也很大,穩穩的抓著他的雙腿。我則按著他的胸口,不讓他起來。
孟冰拋給我她隨身攜帶的“筆”……她把能加墨的記號筆改造了下,筆芯的墨水裡,混入了雞血,筆頭則先在硃砂中,泡了三天三夜。這樣,畫一些簡易的小陣法,是完全沒問題的。
虧她想得出來。
但必須得承認,確實方便快捷,好用。
幾十秒後,我照葫蘆畫瓢,快速的描了一遍困魂陣。
就在我剛剛弄好,筆都沒來得及還給孟冰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一羣醫生衝了進來,“怎麼了?”
“他剛纔發病了。”我裝作很緊張的樣子。
醫生,集體點頭,然後過來,檢查了下李炎君的狀態。
李炎君被惡鬼老嫗折騰了幾十秒,但他每一秒都像過去了一年。他體力消耗巨大,喘氣如牛,汗水浸溼了頭髮,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醫生見他各方面數據還行,然後告訴我們:“病人再發病的話,記得按牀頭的按鈕通知。”
我點頭:“好。”
他們都知道這個病房內的病人特殊,因爲中午病人送過來的時候,非常的癲狂,但從目前的檢查上看,又很正常,所以他們想不通。醫生們討論過,是不是應該建議病人轉到東風醫院,嗯,本市的東風醫院,就是精神病醫院。可考慮有一些檢查沒有做完,還不能完全排除,是不是物理病理引發的病情,於是暫時保留建議,等待後續檢查。
醫生囑咐完後,就離開了。
孟冰用崇拜的眼睛看著我,然後對我豎起了大拇指,“高,真是高人啊。”
我非常謙虛的回答:“過獎,過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