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在內殿聽小德子回稟時,荷葉正與含煙含玉在外殿中整理各宮妃嬪們送來的賀禮。
荷葉拿著毛筆帳本記,含煙含玉則對著那些賀禮清點數目。
記得了,查清了,再交與小伍子,小仁子搬到庫房中去入庫。
含煙拿起一只小巧精致的錦盒,打開見里面是一只手釧。黃金做成的鐲體上面鑲嵌了七顆大小相同的綠色玉石。
含煙道,“赤金綠玉手釧一只。”
荷葉細心的在帳本上尋找,半天后道,“帳上只記了嫻貴嬪贈了赤金翡翠手釧一只,沒有看到哪宮主子送赤金綠玉手釧啊。”
含玉從含煙的手里拿過那只手釧在燭光下細細辨認,須臾,道,“就是這只,這上面鑲嵌的是晶透的翡翠不是綠玉。”
含煙把那只手釧重新裝到錦盒中,有些落寞的道,“如果巧竹在就好了,這些東西她一眼就能辨出來。”
含煙話一出口,含玉的眼睛濕潤了。
荷葉拿著毛筆的手顫抖了一下,墨汁掉在帳本的空白處落下了一點墨痕。荷葉抬起頭,瞪圓了眼睛對含煙含玉道,“再亂說話,仔細你們的舌頭!”
含煙含玉連忙擦了眼淚,禁聲了。
含玉又拿過一只錦盒,里面放的是一塊呈不規(guī)則偏圓形狀的石頭。石頭有拳頭大小,石表光滑圓潤。石面上呈現(xiàn)了高山峻嶺,仙云繚繞,一只仙鶴獨立于山峰之頂,意欲展翅膀。冷眼觀去,那鶴的神態(tài)煞是孤傲。
“這是什么?”含玉輕碰含煙。
含煙看了兩眼,搖頭。荷葉伸過頭來看,也搖頭。
荷葉又低頭在帳本里翻看,卻沒看出那一個名字能與這塊活靈活現(xiàn)的石頭相配的。
“先放著吧,看別的。”含玉把那塊石頭放回錦盒,放于一邊的桌幾上道,“先把別的點清,回頭再看那個。”
荷葉抬頭還想再看一眼,卻見靈犀扶著小德子的手臂出來了。
荷葉連忙放下筆,對靈犀福身后道,“娘娘怎么出來了?”
靈犀道,“在里面坐久了也累,出來看看你們怎么還沒清點好。”
荷葉臉上一紅,“奴婢見識少,有好些子東西認不出。”
含玉忙把那塊石頭拿出來讓靈犀看,道,“娘娘,您看看這塊石頭,靈氣的很,可奴婢們卻不知道是什么。”
含煙拿了燭臺靠近那含玉,讓燭光打在那石頭之上。
靈犀美目上下瞄了幾眼,又命含玉把那塊石頭翻了個個兒。石頭的后面也有東西,是山腳之下的一汪池水。清的山,綠的水,白的霧,幾許雜石,整個畫面十分恰意。
看明白后靈犀一笑,“這東西是塊天然瑪瑙。”
“瑪瑙?就是平日里打磨成手鐲,耳環(huán)的瑪瑙?”含玉詫異,把那石頭又放回錦盒里,惋惜的道“原來這樣漂亮,磨成手鐲真是可惜了。”
“這瑪瑙和玉差不多,也分成很多種顏色。平日里打磨成手鐲耳環(huán)的都是單色或雙色的,總之沒有這塊漂亮就是了。”靈犀笑著解釋道,“這樣形成風景圖樣的瑪瑙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雙面都是風景的,這真真兒是件寶物了。”
“早年外番臣子曾進貢過一塊給孝和太皇太后,我記得有雞蛋大小,橢圓形,五顏六色的,放在水中那水也被映得色彩繽紛……”說著靈犀一頓,對荷葉道,“可知是誰送的?這樣大的手筆近兩年可是不多見了。”
荷葉搖頭道,“娘娘,奴婢們無能,對不清這些子禮品。到現(xiàn)在還沒弄清這瑪瑙叫什么,是哪宮的主子送的。”
靈犀拿過紅木桌幾上的帳本,翻了幾頁后指著傾云宮霽月殿仁妃一欄道,“仁妃也送來賀禮了?”
荷葉道,“嗯,奴婢也奇怪,五皇子周歲的時候也沒見仁妃送來賀禮,這次她卻送了。”
靈犀拿著帳本與筆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對荷葉幾人道,“我和你們一起對,早早完事也好早早休息。”
有了靈犀的幫忙,四個人僅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就把各宮妃嬪所送之物都清點了一遍。
嬪位之中依舊是欣嬪所贈之物最輕,只送了一對成色還說得過去的玉鐲。
宜婕妤,蝶美人,婉才人,秀才人四人中,宜婕妤是比了嬪位的妃嬪送得禮,所以禮比欣嬪送的還要重上三分。蝶美人是比照婕妤的位份送的禮,婉才人,秀才人則是按美人的位份送得禮。
而那塊充滿靈氣的瑪瑙,居然就是仁妃送的賀禮,名叫鶴鳴天際。
這份禮,可重了。重到比所以妃嬪的賀禮加起來還要重。
靈犀把帳本看清后冷笑,對荷葉三人道,“你們可看出什么來了?”
荷葉謹慎的回道,“奴婢只覺得宜婕妤,蝶美人,婉才人,秀才人幾人的禮送到規(guī)矩,左右都是沒錯的。”
含煙和含玉則紛紛搖頭,一言不發(fā)。
靈犀嘆氣,自己身前的這幾個奴才都不錯,可提到敢說話的,還是巧竹。巧竹心思縝密,嘴也甜,有什么就說什么。
想到這里,靈犀美目看著荷葉,“巧竹好些了嗎?太醫(yī)怎么說的?”
“好,好些了。”荷葉微微低頭,有些慌張的道,“章太醫(yī)給開了個方子,那會子奴婢已經熬好了給她端去了……”
靈犀見荷葉慌張,心中生疑。荷葉一向穩(wěn)重,今日回話卻有些結巴。
靈犀笑道,“是史太醫(yī)吧。”
“對,對,”荷葉連忙改口,“奴婢記錯了,是史太醫(yī),史太醫(yī)。”
靈犀突然變臉,拍桌怒喝,“大膽,巧竹的事我都知曉了!你還想隱瞞我到什么時候?!”
荷葉,小德子等人紛紛跪倒在地。
荷葉用余光怨恨的看了小德子一眼,見小德子也正在看她,嘴一合一張的在對她說什么。
“還敢暗語!”靈犀指著殿外對小德子道,“小德子,你告知我一切有功,現(xiàn)在到殿上去站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小德子被靈犀的怒氣嚇得直哆嗦,不敢多說什么就連滾帶爬的出了靈研殿。
靈犀目送小德子走出殿外,回頭又對荷葉幾人道,“說吧,現(xiàn)在本宮給你們一個機會。若是差一個字,就別怪本宮與你們這幾年的主仆情義!”
荷葉聽靈犀說小德子已經說了,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一邊用手擦眼淚一邊哽咽著道,“娘娘,巧竹不是淋了雨發(fā)高熱,她是被人打暈過去扔進了御花園的荷花池,小德子把她勞上來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昨天娘娘接連受到驚嚇,奴婢怕如實稟告娘娘后驚動了娘娘的胎氣,就與小德子商量著先瞞下來。等巧竹醒了再告訴娘娘,也省了娘娘跟著著急……”
靈犀越聽越心驚,她本以為是巧竹的病重了些,卻沒想巧竹正在生死邊緣游離。
“娘娘,娘娘。”荷葉繼續(xù)哭道,“這事全怨奴婢和小德子,與含煙含玉小仁子小伍子他們無關。您若罰就罰奴婢和小德子吧……”
“巧竹現(xiàn)在如何了?今日史太醫(yī)去瞧了嗎?”
“巧竹還沒醒。”荷葉抽噎道,“奴婢怕史太醫(yī)知道會驚動娘娘,就沒讓史太醫(yī)去為巧竹診治。”
“糊涂!”靈犀怒道,“是我知道重要還是巧竹的生死重要?小仁子,你現(xiàn)在速去太醫(yī)院請史太醫(yī),就說我腹疼難忍,讓他速來!”
荷葉忙抬頭勸阻道,“娘娘,萬萬不可!已經這樣晚了,若叫了太醫(yī)來定會驚動皇上的!”
經荷葉一提醒,靈犀也反應過來自己決定做得草率了。于是放軟了語氣道,“你們起來吧,荷葉,你扶我去看看巧竹。”
這回荷葉不敢不從,連忙擦了眼淚,站起身去扶靈犀。
巧竹與荷葉等人住的房間在靈研殿的西偏殿中,巧竹與荷葉是靈犀身邊的一等大宮女,有自己的房間,甚至有供她們使喚的粗使宮女。
靈犀進去時,一名與巧竹年紀相當的粗使宮女正趴在一張方桌上睡覺。靈犀一提方桌上的白瓷茶壺,空的。而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巧竹,嘴唇卻是干的。
靈犀當下便怒了,直接讓含玉把秋萍帶出去重新學學規(guī)矩。
荷葉走到巧竹的身邊,用手探了下巧竹的額頭,又探了下巧竹的呼吸,然后對靈犀回道,“娘娘,巧竹昨日回來時呼吸都是微弱的。現(xiàn)在已經平穩(wěn)了,也一直未發(fā)高熱,想來沒什么大事了。”
靈犀也用手探了下巧竹的溫度,對荷葉道,“明日天亮了還是請史太醫(yī)來給她瞧一瞧,不然我不放心。你再去尋了信得過小宮女來照顧她,剛才那個宮女被罰了定會心生怨懟,命人把她關起來,不要讓她出去胡說八道。”
荷葉一一應了,靈犀才幫巧竹掖了掖被子,回了靈研殿。
在內殿中重新坐穩(wěn)后,靈犀對跪在地上認錯的小德子和荷葉道,“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你們既然是為了我好就不應該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巧竹明顯是遭了別人的毒手,你們這樣把她背回來一言不語,那對她背后下手的人會怎樣想?我對這事一點不知,又要怎樣去應對?你們這樣做不是心疼我,是在害我!”
荷葉磕頭道,“娘娘,您別生氣了,是奴婢錯了,奴婢再有什么事也不瞞著娘娘了。”
小德子也是一個勁兒的磕頭,聲音嗡里嗡氣的。
靈犀還想再訓荷葉與小德子幾句,卻見含煙眼睛紅紅的從外面走進來,對靈犀道,“娘娘,仁妃娘娘求見,獨自一人來的,此時就在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