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了香姿,震懾了顏美人后,靈犀帶著一行人繼續往忘憂宮行去。
一路上不斷有宮嬪上前請安,在靈犀的軟轎前福下身時,都在眼中帶了畏懼,怕自己成了第二個顏美人。
行到忘憂宮前,靈犀把懷中的五公主交與跟在一邊的夏彤,自己則扶了荷葉的手下了軟轎。
腳一落地,就如踩到了棉花上一般,身子更是搖擺不定。
荷葉承受了靈犀身子大半的重量,語帶擔憂的道,“娘娘,您沒事吧?”
“沒事。”靈犀站穩了身子,冷笑道,“我在御花園中收拾了顏美人,她早就聽到動靜了。我要是這時候回去,豈不是長了她的威風?”
靈犀伸出無力的右手,對站在地上神態自若的五公主笑道,“慕兒,來,牽著母妃的手。”
五公主聽話的點點頭,柔柔的小手握住了靈犀右手的兩根指頭。
靈犀抬頭,恢復了臉上那高高在上的姿態,提裙走了進忘憂宮。
瑛妃所居的恰心殿是一宮主殿,在永和宮的正北方。也不用引路,忽視了一路上如畫美景,靈犀依在荷葉的身上緩步而行。
待走到恰心殿的院門口時,靈犀身上已是出了一層的細汗,扶住荷葉的左手,指節因用力而變得蒼白。不過靈犀的頭腦卻很清醒,清醒到她站在這里就能猜到殿內中坐著的瑛妃三分心思。
踏入恰心殿剛走了兩步,便見瑛妃從主殿之中迎了出來,一臉的笑意。
其身上穿了清涼的湖綠色錦鍛抹胸宮裝,頭碗如意髻,幾朵珠花兩只步搖點綴之上倒也沒什么。獨獨那只從二品妃位的等級簪子在左髻上尤其打眼。
等級簪子這種東西是一種身份的象征,一般不是宮宴或不是年節時,宮嬪們是不會戴在頭上的。
靈犀抬眸看了眼那只等級簪子一眼,心中冷笑。她一直以為瑛妃入宮多年,身后又有顯赫的家世,在扳倒了朱氏后便沒什么可忌憚的了。卻沒想到瑛妃心中也會慌,不然就不會在出來迎自己時把那等級簪子簪于發髻之上。
靈犀在荷葉的攙扶下走到瑛妃的面前,柔柔的行了個平禮,“多日不見姐姐,妹妹心中可想的慌了。”
瑛妃連忙把靈犀扶起來,道,“我心中又何嘗不是想著妹妹,只不過妹妹這身子一直不大好,我這里雜事又多,一直抽不出空去看你。”
五公主松開靈犀的右手,微微屈膝,對著瑛妃行了一個規矩的,嫡公主見庶妃的宮禮,奶聲奶氣的道,“青慕給瑛妃娘娘請安。”
瑛妃聽那聲瑛妃娘娘在心中劃過一絲不適,可還是蹲下身子,把五公主抱到懷中,笑道,“青慕怎么不來母妃宮中玩啊,母妃都想青慕了。”
瑛妃叫的是青慕而不是五公主。庶妃,除了叫自己親生兒女,是沒有資格叫別的公主皇子的名號的,只能以幾公主,幾皇子來代替。
五公主如葡萄似的大眼一眨,臉上略帶了兩分天真,奶聲奶氣的道,“瑛妃娘娘這里雜事多,青慕來了怕叨擾到瑛妃娘娘。”
說著伸出小手攥住了靈犀的裙擺,小巧的臉上,水汪汪的眼中,全是對靈犀的依賴。
靈犀伸手把五公主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心中甚是滿意。抬眸對吃了軟釘子的瑛妃笑道,“平日里五公主的規矩學得緊,不敢有絲豪的偏差。”
瑛妃站起身,拿著錦帕擦了擦鼻側,笑道,“那自是,說到底是皇室的公主,就算再擔不起那個嫡字,這規矩也不能廢了。”
話不好聽卻是那個理,讓靈犀找不到話反駁回去。
看靈犀的額上有細汗,瑛妃連忙笑道,“看我這記性,一時間看到妹妹高興,竟忘記了請妹妹到殿中吃茶。妹妹可不準吃心……”
靈犀松開五公主讓五公主到夏彤那里去,自己則握住瑛妃的手,笑道,“妹妹久病不曾來看看姐姐,姐姐不吃妹妹的心就不錯了,妹妹哪敢和姐姐挑理。”
“看看你,說得這樣的委屈!”瑛妃握住靈犀出了一層細汗,如在冷水中拿出來一樣的右手,道,“好像我怎么樣你了似的,這可要把皇上心疼死了……”
“姐姐……”靈犀嬌嗔一聲,蒼白的臉上沒有紅潤,只是嬌羞的低下了頭。
說話間兩人攜手來到內殿之中,不分主次的在竹床上坐了下來。
素兒和吉祥從外面進來,給瑛妃,靈犀,五公主分別上了一只白玉茶盞。吉祥拿著茶托退了出去,素兒則站在了瑛妃的身側。
靈犀與瑛妃相視一笑,同時端起了茶盞抿了一口。上好的玉觀音,滑下喉嚨后升起一絲甘甜。
五公主向來不喜吃茶,便筆直的坐在靈犀的身側的雕花小幾上,稚嫩的小臉上帶著一絲傲氣。
瑛妃把茶盞放下后,笑道,“青慕倒是個沉穩的性子,不似四公主那般喜鬧。”
“五公主喜靜。”靈犀眉眼含笑,把手中的茶盞放下,對瑛妃道,“其實今個兒來姐姐這里,是有事的。”
瑛妃挑眉,朱唇輕啟,臉上略帶埋怨的笑道,“合著妹妹不是來看我的,就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說吧,是殿里缺什么東西了,還是殿中缺人手了?如今你是妃位,可身邊能擔起事的大宮女卻只有荷葉一個。原來那個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用,怎么也不能讓你委屈了……”
“我殿中事少,用不到那么多的人手。”靈犀笑道,“今個兒本意是要到姐姐這里來坐坐的,畢竟在這后宮之中,我只與嫻貴嬪和你親厚……”靈犀略一停頓,美目在瑛妃帶著笑意的臉上掃過,把瑛妃的表情收在眼底后,在臉上帶了三分怒氣,“可今個兒路過太和宮外的時候,卻遇到了溫婕妤身邊的宮女封香!”
見靈犀把話拉到正題上,瑛妃臉上略詫異的道,“怎么,沖撞到妹妹了?”
“在那里亂嚼舌頭,讓我親耳聽到了!”靈犀絞了手中的帕子,臉上憤憤的道,“那賤婢說我待五公主不好,說我心中記恨朱氏,說我以后搬回靈研殿時,會把五公主獨留在永壽宮中……姐姐,你要為我評理。”
靈犀掐了蘭花指,不依不饒的念道,“自五公主進了我的靈研殿,我哪件事沒有想到前面了。給五公主布置宮殿的物件都是經姐姐的手一樣一樣讓宮闈局采買進來的,只怕是我親生的五皇子也沒有這樣的精心過……”
靈犀抽出粉藍色繡蝴蝶的錦帕一甩,輕按在沒有眼淚的眼角,聲音哀怨的道,“我這樣為五公主費心,最后卻落了個惡母的名聲,姐姐,你說我心中冤不冤?我身子弱,整日里吃那苦藥汁子。這明白事理的知道我滿受磨難,那刻薄的不知道在后面怎樣暗暗解氣,說我是遭了報應呢……”
瑛妃臉上亦掛了怒氣,對身邊的素兒冷聲道,“還不快去把那個小賤人給本宮帶到恰心殿來!到底是沒送到內侍局學過規矩的,整日里就知道說三到四,編排主子,真是無法無天了……”
靈犀停住哭聲,叫住素兒對瑛妃道,“姐姐,那賤婢我已經帶來了,就在殿外候著。”
瑛妃聽了這話開始磨牙了,人都拿下來了,還到她這里來裝個什么勁?
把那三分怒氣收進胸中,瑛妃臉上已是淡然,“妹妹既是當場聽到那話了,便直接命人托到暴室里亂棍打死!左右一個賤婢,還讓她囂張了去不成?”
靈犀抬眸看瑛妃,臉上帶了兩分木然,道,“可以命人將她亂棍打死?”
“此等妄議主子的賤婢當然可以亂棍打死!不然這后宮之中還有什么規矩可言?”瑛妃看著靈犀正色的回道。心中暗道靈犀命人打死的宮人還少嗎?
靈犀回眸看了眼荷葉,冷臉道,“你這呆木的,竟然也不提醒了本宮可以將那賤婢處置了。”
荷葉木納的臉上露出一絲心驚,對著靈犀連連請罪后,被靈犀攆出了恰心殿。
靈犀低頭吃茶,再抬眸時把話題轉向了別處,看著放著茶盞的雕花紅木桌幾道,“姐姐這桌幾上雕刻的,居然是梅花。真是好心思,雕刻的和真的一樣。姐姐喜歡梅花嗎?”
瑛妃點頭,笑道,“是啊,這宮中花色百樣,可我獨喜歡傲雪紅梅。記得在太子府中時,我的院子里就中了不少……”
“妹妹也喜歡,”靈犀笑得柔柔的,“永壽宮的落梅軒中就種了不少的紅梅,還是早開的品種。姐姐何不命匠人在恰心殿中種些,也好冬日里觀賞。”
瑛妃笑道,“那樣的大費周章,只為看那幾日,太麻煩了。”
“怎會是幾日?”靈犀正色道,“姐姐可以將那命匠人將那早開的紅梅和晚開的紅梅錯落著植在園子里,這樣一整個冬日不就都有紅梅看了?早開的紅梅落梅軒中有,晚開的紅梅未央宮中有,可都是現成的,移移地方罷了……”
瑛妃端起微涼的茶抿了口,笑道,“還是太麻煩了,那早開的紅梅與晚開的紅梅,侍候的方法也不同,錯亂的種在一起,反倒亂了花性了……”
瑛妃是喜歡紅梅,可卻不想在這恰心殿中看了。未央宮中種著現成的,她人直接搬過去,不是比移梅樹更省事嗎?
靈犀受教的哦了一聲,見荷葉從外面臉上帶笑的走進來,站起身來水眸含笑的對瑛妃柔聲道,“見了姐姐,這話就和總也說不完似的。可妹妹這身子不爭氣,又到了吃那苦藥汁的時候了……”
瑛妃也站了起來,握著靈犀的手道,“妹妹可定要把身子養好了才是,再不要這樣往外跑了,等我閑了,我去永壽宮中看你。”
靈犀點頭,任荷葉扶住了自己的身子,與瑛妃攜手走出到了恰心殿的院子里。
靈犀拉著瑛妃的手,美目掃了一眼滿院子奴才,語意親膩的低眸笑道,“還是姐姐賞罰果斷,妹妹就不敢輕易將那封香亂棍打死,畢竟那封香是溫婕妤身邊頂得意的宮女,溫婕妤的腹中可還懷著皇嗣呢。這若是出了事……”
瑛妃眨了眨雙眸,臉上含笑,心中卻聽得糊涂了。
靈犀對瑛妃又是一福,笑道,“總之妹妹是謝姐姐為我出氣了,妹妹這便回去了。”
說完把身子依在荷葉的身上,右手牽著一直不言語的五公主轉身離去了。
瑛妃眼眸一轉,神情突變,對身邊低著頭的素兒道,“快去看看,那叫封香的宮女……”
吉祥臉上帶著笑意,走近瑛妃一福,道,“娘娘,按您的意思,已經把封香送到暴室中杖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