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孝和太皇太后回想了下,須臾后點頭道,“的確有那么只鐲子。”
“奴婢怎么不覺得打眼?”靈犀心中亂跳,面上卻笑盈盈接道,“很常見的一只鐲子,奴婢進宮前曾經得了一只一樣的。是國舅夫人打的賞,因為家貧就留給家中度日了。”
“這就是了,”安嬤嬤笑著繼續道,“嫻才人已經是宮中的貴人,其吃穿用度雖然不像得寵的妃嬪樣樣精細,可到底也不是下品。她身穿綾羅綢緞,頭帶珠翠步搖,卻獨獨戴了那么一只平民百姓家里才有的鎦金擰花鐲子,想不打眼都不行。”
靈犀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對安嬤嬤奉承道,“還是嬤嬤心細,奴婢單把眼睛放那披帛上了。”
“這么一說,”孝和太皇太后道“那還真有點說頭了,這十月的天氣可不是盛夏,嫻才人的手臂也真真兒是白……”
“正是。”安嬤嬤微微頷首。
進宮的宮嬪戴家中的首飾并不是什么大事,也沒人不讓戴,可一般都會很謹慎,怕惹出什么是非。如嫻才人這般,在給孝和太皇太后獻禮時故意露出一雙潔白手臂,把那鐲子現于眾人眼前的可真不多。特別現在是十月的天氣,嫻才人的衣袖那樣自然的滑下,只能說她是事先就算計好了的。
“奴婢愚鈍,”靈犀扶著孝和太皇太后,輕聲道,“這牡丹亭中沒有旁人,嫻才人所做為何呢?”
孝和太皇太后輕輕搖頭,“不是你愚鈍,這事哀家也沒看明白。她這么做是給誰看呢?”
孝和太皇太后向著知秋揚揚手,知秋把先前嫻才人贈的那方帕子捧到了孝和太皇太后的手中。那方帕子小巧,上面除了用五彩絲線繡了大紅的牡丹外,還在盛開的牡丹花蕾中繡了一只色彩斑斕的小鳥。其鳥在花蕊之中展翅,似飛不飛,神態逼真生動。
靈犀只看了一眼便把頭低了下去,那帕子上的鳥乃是百靈鳥。而靈犀和她的姐姐,名字中都帶有一個靈字。
“不得不說,針線是真真兒的好,”安嬤嬤由衷贊道,“那小鳥逼真的像是要從帕子上飛起來了一樣。”
孝和太皇太后把帕子又遞給了知秋,扶牢靈犀的手,服老的嘆道,“隨她去吧,這后宮之事自有朱皇后做主,諒她也折騰不到哪去。”
知秋接了帕子,帶著知水對著孝和太皇太后福了一福后,先行回永壽宮準備茶水糕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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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和太皇太后回頭又問靈犀,“你還想著繡簾布呢?看了帕子后是不是想把那鳥也繡上去?”
靈犀臉上露出一絲挫敗的神色,聲音落漠卻又不失調皮的回道,“娘娘快別提了,以奴婢的手藝想把那鳥繡活,怕把十個指頭都扎爛也不能如意。奴婢不如直接繡了只杜鵑,真真兒的泣血了……”
“就你嘴貧!”孝和太皇太后笑著道,“既然你就了就不許你偷懶,哀家可不管你怎么個泣血法,反正那杜鵑你可要給哀家繡出來,不然哀家可不依……”
“靈兒這回是逃不過去嘍~”安嬤嬤在一邊笑道。
錢為石也在一邊如落井下石一樣的笑道,“靈兒聰慧,定當會繡得如真的一般,讓太皇太后娘娘滿意。”
“哎呀!”靈犀一聲嬌嗔,對錢為石道,“錢公公,你也來取笑奴婢。”
周安捂嘴偷笑,對孝和太皇太后小聲道,“娘娘您看,這就不依不饒了~”
周安此話一出,孝和太皇太后和周圍的宮女太監們都放聲笑了起來。
靈犀繡技不佳,這泣血的杜鵑自然要找個明白人去取經。而這授經之人,便是那住在廣陽宮半月閣中的嫻才人。
當靈犀身穿粉色宮裝,臉上帶著適宜的笑剛踏入廣陽宮的宮門時,住在廣陽宮中的三位主子都被驚動了。以至于她在通向半月閣的六凌石子路上才走了幾步,便被從另一邊走來的月婕妤迎叫住了。
月婕妤身穿妃紅色宮衣,頭挽云髻,左鬢上簪了一只小巧精致的貼翠珠花,右鬢上簪了枝流水清的滴水步搖。見到靈犀,遠遠便出聲道,“這不是永壽宮中的靈兒姑娘嗎?”
靈犀心知月婕妤出現在這里不是偶然,便轉身迎了上去對月婕妤行禮,“奴婢參見月婕妤,月婕妤萬安。”
“快快請起,”月婕妤與靈犀隔著三步遠的距離,伸出纖纖玉手隔空虛扶了下。
靈犀謝了恩后站起來,又對月婕妤道,“奴婢這是前往半月閣,前些日子嫻才人送了太皇太后娘娘一條精細的帕子,奴婢看那針腳細致,便斗膽來和嫻才人來要個花樣。”
月婕妤桃面帶笑,微微點頭道,“可不是,嫻妹妹的針線真是無人能及。前些日子送了我一個荷包,真真是好看,我日夜掛在身上,稀罕得不得了。就是自己不會繡,怕是要了花樣自己也繡不出那精致的模樣來。”
靈犀淺笑著回道,“奴婢也不是巧手的,只想著照葫蘆畫瓢吧,能有三分的神韻奴婢便滿足了。”
“也是這個理,那我就陪靈兒姑娘向嫻才人那里走一走吧,”月婕妤說著便走在了前面帶路,完全不給靈犀拒絕的機會,“我也好幾日沒見嫻妹妹了,正好去瞧瞧。”
月婕妤帶著兩名宮女,和靈犀剛過了垂柳下的玉石拱橋,又遇到了同住廣陽宮的蘭美人。
寒暄了幾句后,蘭美人臉上帶著絲傲氣,嬌笑道,“那我就不陪著月姐姐過去了,昨日里瑛嬪娘娘叫了我今日一起去賞菊,我這便去了。”
瑛嬪原是太子府中的良娣,育有一女,名叫青蔓,今年已經十歲,是永安帝的二女兒。
月婕妤心中閃過一絲不適,她雖然身居正四品婕妤的位份,卻并未得到位份高的妃嬪的青睞。月婕妤只笑著道,“那蘭妹妹要緊著些了,再過三刻便到傳膳的時間了。”
蘭美人對著月婕妤福了一禮后道,“勞煩月姐姐掛心,今日妹妹是要在瑛嬪娘娘宮中用膳的,瑛嬪娘娘還叫了妹妹一同去喂錦魚。聽聞那錦魚是前年魏國進貢的貢品,其顏色絢麗,真真兒要比金魚好看……”
說著說著,蘭美人停下了話頭,美目看了眼月婕妤的臉色后,嘴角揚起一絲類似于歉意的笑,“妹妹賣弄了,想來姐姐定是看過的,那妹妹就先去了。”
月婕妤自然是沒看過,蘭美人那樣說完全是不見硝煙的挑釁。月婕妤的手藏在衣袖之中,指甲狠狠的扣入掌心,臉上卻笑著催促道,“就你話多,平白里說了這會子話,還不快去,難道讓瑛嬪娘娘等你嗎?”
蘭美人拿著帕子捂嘴輕笑,轉身離去,只留下一縷幽香。
等蘭美人走遠后,一直福著禮的靈犀才站直了身子。在月婕妤和蘭美人說話的時候,蘭美人一直沒讓靈犀起身,靈犀身為奴才,自然不敢僭越。
這么一折騰,月婕妤和靈犀踏入半月閣比靈犀心中所預計的要晚了一刻鐘的時間。這時嫻才人正坐在半月閣前的回廊里繡荷包,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女正站在她的身邊分五彩絲線。
那宮女見月婕妤和靈犀走來,連忙走到回廊道,“奴婢給月婕妤請安。”
月婕妤讓她起身后,她又對著靈犀福了福,靈犀也福了下還禮。
嫻才人本專心繡著花,聽到那小宮女的聲音連忙起身,卻不想繡針尖細,一下子便刺破了她的食指,一滴血滴落在了還未繡好的荷包之上,染紅了布料。
月婕妤見狀連忙走過去,拉過嫻才人的手皺著柳眉道,“這樣子不小心,哪就那么害怕了?”
嫻才人就著月婕妤的手,福了一福后聲音溫和的道,“妹妹膽子小,讓姐姐見笑……”
又對站在回廊下,給她福禮的靈犀道,“靈兒姑娘快快起身,在我這里不用這樣拘束的。”
“謝嫻才人。”靈犀謝恩后起身。
嫻才人松開月婕妤的手,走下回廊不避諱的拉起靈犀的,手有些微顫,問道,“靈兒姑娘進來說話吧,雖是深秋,可這上午的太陽還是烤得很。”
月婕妤卻拿起嫻才人正在繡得荷包道,“妹妹上幾日不是說荷包都繡夠了?今日怎么又繡上了,也不仔細自己的眼睛。”
嫻才人的臉上有一絲閃避,只道,“柔嬪娘娘說她不喜櫻花,更喜嫩粉的芙蓉。”
柔嬪乃是林皇后的表妹,膝下育有一子,名叫李凌風,是永安帝的第二個兒子。
“柔嬪娘娘上次不是說她喜歡的櫻花嗎?”月婕妤眼中閃過一絲慍怒,“怎么才幾日的功夫,便又喜歡芙蓉了?”
嫻才人回手拉了下月婕妤的手,明顯不想在靈犀的面前多談這事。
月婕妤心中暗罵嫻才人無用,靈犀是孝和太皇太后身邊最得力的宮女,若她能在孝和太皇太后面前為嫻才人說幾句好話,那嫻才人也就不必在宮中處處受別人的欺凌了。
嫻才人心中所想和月婕妤不同,她只死死拉住靈犀的手不曾放開,就像一撒手靈犀便會不見一樣。
靈犀的手被嫻才人握得生疼,心中陣陣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