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烽煙漸起。
公子宇在朝堂之上和不食人間疾苦的文人墨客唇槍舌劍, 從時寒鷙會北陌至今,平均每半個月便親自帶領士兵在天下第一關門口叫囂一番。
此時芮唐與北陌國之間的那短距離越來越短,再無中途村莊存在。
“圣上, 有國才有家, 此時若不再向天下第一關增兵增補, 天下第一關不保, 我國境危險啊。”
“三皇子殿下此言未免有些過重了。”在之前居于人后觀察形勢的二皇子從人群中出現, 垂著眼簾依然是皮笑肉不笑的用最真誠的表情,向圣上作揖:“當年謝侯爺在天下第一關,無論是藍照北陌國步步以我朝為首, 不曾聽說任何進犯。這顧帥在天下第一關守了多少年,不曾聽說帶來什么大捷, 天天就是聽著險些, 勉強, 差點的詞。”
說到這里,二皇子擺出一臉難堪的表情沖著眾人攤開手:“可能我確實是不太懂哈, 但是我就在想,這么多年,朝廷逢年過節撥一發,風華雪月撥一發,就花出去的錢, 到底買了什么了?”
初聽二皇子的發言, 太子瞬間來了脾氣。
太子殿下走至二皇子身邊, 怒氣沖沖:“真想不到, 冀北民眾還在抗擊旱災, 塞北這里還要蠶食我們的國庫!圣上,切不可聽信顧帥一家之言, 戰爭本就是有流血有犧牲,但發國難財,可就是人的問題了!”
聽聞此,公子宇立刻邁步上前,深深地看了圣上一眼:“圣上,有國才有家。顧帥本就是文人應時局需要,掛帥應征。這么多年,北陌國藍照國將領頻出,而顧帥只有年邁雙子。此時正值酷暑炙陽,守城本就艱難,再遇上時寒鷙部的多方挑釁,僅憑原先的千人,守城士兵恐怕無力承擔。”
“如果無力承擔,就不要承擔了。”未等圣上說話,二皇子冷冷一笑。
“本王最看不慣不見做事只聽舌頭之人。”他穿著金絲風袖的官袍站在空曠陰涼的大殿之上,轉身望著在場眾人一臉無辜:“動不動就說太累太辛苦,我們是有毒打么,是有逼迫么。我們芮唐國疆土遼闊,物資淵博,歡迎有才之人發光發熱。作為士兵,竟然連犧牲精神都沒有,不正說明顧帥馭下無術么?!”
“殿下,就算是要保家衛國犧牲精神,至少也要活著。”公子宇難得生氣,拂袖一甩,兩人當面對峙:“守城士兵每月僅為十文錢,甘愿在正午的烈日下,暴曬五個時辰。甘愿在時寒鷙傾襲的時候,沖在最前面。并不是守城士兵不懂疆土遼闊,物資淵博,而是因為他們沒有選擇!”
“但是這樣的沒有選擇,也不是我們可以將其視如草芥的原因!”
公子宇越說越激動,甩甩袖口,眼角泛紅。
我們想要生存,我們想要的又不僅僅是生存而已。
若制約我們的,真的智商情商在我們之上倒也罷。
若不是呢?——
聽到公子宇說完,整個朝堂之上所有人如鯁在喉,垂眼靜默。
公子宇環顧四周眾人宛如死了一般的神情,冷笑一聲,望著圣上做了個揖:“圣上,守衛疆土是士兵生死之責,也是我們當權者之任!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話說的漂亮,說的響亮。
落在空蕩蕩的朝堂之中,能夠濺起的,卻也只是回聲。
“此事,有待商榷。”圣上歪坐在龍椅之上,揉著腦袋:“你們一個個喊得朕腦袋疼。太子,先處理冀北災民之事。”
觸及公子宇欲言又止的神情,圣上瞪眼威脅道:“知道了知道了,朕又不是將這筆錢花了,當下餓殍遍野,至少先救一個吧。”
“可——”
“朕這新買的鶴頂紅還沒有下家呢——”
“兒臣告退。”
不知不覺間,圣上和公子宇竟然有了共同的秘密。
而這不明不白的秘密,在二皇子和太子面前,就成了危險的信號。
馬車落在公子宇宅邸門口,縱使朝堂之上風聲四起,想到阿糖還在家里等自己,心里又溫柔起來。
公子宇嘴角還未收起,一直看管阿糖的管家爺驚慌失措沖到門口,看到公子宇回來,立刻一臉的如釋重負:“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
“嗯...嗯?”
這個表情,這個語調,怎么聽起來好像在天下第一關時,有見過?
“這個阿糖姑娘人雖然在房間,可這心可大著呢——”管家爺無奈的冷笑一聲:“這兩天人家不知道怎么做的,一直在勾搭信鴿,這些鴿子在京城逛了一圈,每天前來送包裹的已經在院子里開始排隊——”
說到這里,管家爺瞪著眼睛打了個飽嗝,摸摸肚子:“都已經排到三千八百五十號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這院子都要交給當鋪了。”
話音未落,旁邊下人前來沖管家爺輕輕報告:“管家爺,四方當鋪來人,說是收到阿糖姑娘手信,來收東西。”
管家爺默默回身看看公子宇,打了個嗝:“我們半個月里已經吃了十幾只信鴿了。”
公子宇來到阿糖的門前,抬手一揮,房間門鎖便掉在地上。
一進門便觸及整間房子的包裹,將房間堆的滿滿的。
阿糖一個人靠著緊鎖的窗戶坐在桌前,默默邊看書便寫著什么。
——在學習?!
肯上進的人,大家都喜歡。
公子宇抿嘴掩飾笑容,背著手走到對方身邊:“寫什么呢?”
阿糖落下筆,將旁邊一摞信紙舉起,微笑著交給公子宇:“阿糖好久不見三殿下,特意學來送給您的情書——”
公子宇抬手接過,看到第一張時,眼神微冷。
纖細手指翻開第二頁,笑容已經收回。
繼續第三頁,公子宇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氣才能按捺心中暴怒。
等到看完最后一頁,公子宇輕輕將所有信紙放在桌面:“寫的太少,一,點,都不夠看。”
“你——”發覺對方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氣,阿糖竟然有些失望。
半晌,阿糖忿忿將才學的字收回,重新拿起桌邊書本,彎腰著急翻看,邊看邊道:“你等著——”
旁邊的信紙上,寫滿了阿糖剛剛學習的罵人的話——
“賤人。”
“不要臉。”
“禽獸。”
...偶爾有管家爺端了吃的喝的送來,公子宇抬抬下巴,示意對方將自己的公文送來。
一間房間瞬間分隔兩邊。
阿糖咬牙切齒翻書學習所有罵人的話。
而公子宇歪坐著椅子上,仰頭聽著窗外風吹鳥鳴,側臉便能看到阿糖認真可愛。
他低頭滿意的抿了口茶,拿起手邊公文,開始備注。
“啊!”阿糖難得發現一句既文雅又字多還能罵人的句子,立刻站起身,拿著書沖到公子宇面前,邊背誦邊念叨:“這個,這個配您太完美了——襟裾馬牛。衣冠狗彘。”
“那個字念智,和智慧的智是一個音調。”
“謝謝啊,”阿糖下意識感謝,低頭繼續翻書:“還有這個,何不以溺自照!”
公子宇頓了頓,放下書開始解衣寬帶。
“你你你——你干什么?!”阿糖用書遮著自己的眼睛,躲在書桌邊,將剛剛寫的信紙揉成一團,朝對方打了過去:“禽——獸——”
“你不是要我自溺么?我不脫褲子怎么溺?!”公子宇故意朝對方走了兩步,一臉無辜的攤開手。
阿糖無奈的瞪了他一眼,念了最后一句:“墻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公子宇慢吞吞踱步在阿糖身后,呼吸輕輕落在阿糖脖頸,沖對方耳垂道:“我是蘆葦還是竹筍,你不是最清楚么。”
“這我怎么知道...”呼吸之間的熱氣若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耳垂,撩撥著心尖敏感的一絲線,阿糖下意識紅了臉,低頭用食指摳著桌面訕訕道:“我又——”
隨著身后人的靠近,阿糖瞬間明白其中深意,陡然轉身脫離對方:“我還在生氣呢!”
“我也特別生氣。”公子宇跟著阿糖來到桌邊,從身后抱著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深吸一口對方身上好聞的香氣:“都半個多月了,你才學了幾句罵我的話。”
“那是因為——那是因為——”阿糖掙脫不過,瞪著眼睛想了半天,實在想不出借口:“那是因為我識字少!”
“都半個月了,你買的這些包裹已經足夠堆到房頂——”濕熱的紅唇碰觸著阿糖后頸,擁抱的力量也越來越重,箍著她心都在顫抖:“卻還沒有離開——
阿糖越是掙扎,公子宇推著她撞到墻上,抬腿扣住她的胯骨,迫使原本緊縮著身體的阿糖承受著他的力量。
她無奈的放棄掙扎,難以置信的鄙視對方:“你還是那個理智超然的公子宇嗎?!”
“你難道沒有聽過,兩人之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炙熱潮濕的吻落在阿糖肩頭,每落一下便念一個字,連帶阿糖只是聽到公子宇說話,就已經不由自主腰酥臉紅。
“我什么都沒聽說過,我只知道我要走。”最后一個字剛說出口,阿糖又被堵住口,嚶嚶噎噎無法推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