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傳來幽幽的一聲嘆息。
不等阿糖心臟酥軟,強勁的腳力踢著她的腳:“兩腳齊肩寬——”
“什么?”
阿糖眼神漂移不知該往哪里看,炙熱的手掌從身后出現握著她的手用力來開弓弦——
勁道的弓弦在空氣中顫抖,濺起世間塵埃,阿糖倒退一些,別身將臉藏在公子宇的懷中。
噗——
箭羽劃破長空,決絕的扎進對面回廊的紅柱里,入木三寸。
公子宇放下手中長弓,抽出一支箭交給女主:“不用弓,你試試可以扔多遠。”
阿糖遲疑的接過,努力回憶之前為救公子宇扔刀的力度,半晌提起一口氣用力將箭向回廊的紅柱那邊扔過去——
啪。
不過五米,箭頭死不瞑目的落在地上。
不等阿糖反應,公子宇腳步輕盈從她身邊經過,撿起兩支箭:“你知道這說明什么嗎?”
“我知道!”阿糖舉起手瞪大眼睛:“公子你要給我配兵器!”
隨著步伐搖晃的衣角靜止下來,衣角主人干脆道:“不是。”
“直接丟一支箭出去的樣子很蠢,”公子宇背對著阿糖忍俊不禁,半晌回過身又是一本正經解釋原理:“更好的辦法是你用自己的肌肉當做弓弦,然后讓弓弦將箭射出去。”
阿糖抱著胳膊聽的一臉茫然:“我剛才不是這么做的嗎?”
“做個俯臥撐。”
阿糖乖乖趴在地上,后背像是被人踩著一般千斤重,苦著臉再起來。
“你盡量張開手指,就像剛才射箭一樣,用力使手掌砸向地面,從而有自下而上的力量身體拉下去。”
公子宇跟在阿糖身邊趴下,其實就是用胳膊當做彈簧:“看到了嗎?向下時上緊彈力,往上時釋放彈力。”
阿糖趴在地上呆呆的望著身邊人。
學了什么不一定能記住。
記得最清楚的是,干凈整潔的公子宇為了教好自己,竟然和一起趴在地上。
“雖說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公子宇起身拍拍手上塵土,望著阿糖完全沒懂的眼神見怪不怪解釋:“以你目前狀態還輪不上比拼速度,若是普通人和你糾纏,你只需要利用自身力量便足以制服對方。”
“對了公子,”阿糖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我之前去關外游民村吃面的時候趕上藍照國搶劫,以我現在的情況,可以應付嗎?”
“——是不是又是和顧家那兩只?”未等阿糖說完,公子宇蹙眉擼起袖子不滿:“你是不是不拿我的話當回事?”
“我是說萬一,萬一公子。”眼看公子宇生氣,阿糖立即雙手合十求饒:“畢竟您也說了,您不能總在我身邊。我們才來幾天,各種襲擊就沒消停過,我就問問自己的實力...”
說完,雙手背在身后手指亂轉,低頭偷瞄對方心中祈禱:千萬別被發現,千萬別被發現真實原因!
“發揮想象力,自然的適應環境的要求。”想到阿糖終于在自己的耳濡目染下有心進步,也算是孺子可教。公子宇轉身望著她:“記住,手是搖動的門,建在腿的堡壘上。你試試。”
公子宇說著,伸出手掌向阿糖勾勾。
阿糖還沒答應,身子已經沖出去。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
公子宇身影只是動了動而已,身上每個細胞卻已經開拓了一篇歷史——
眼眸中閃現阿糖的身影,公子宇腳下用力,腳腕受到力量拉回左肩,左肩順應力量彈出右拳——
那么多的能量疊加在一起,就像無辜漣漪在海面上不斷沖擊加強,在距離起點很遠的地方,最終卷起滔天巨浪。
發覺對方氣勢過猛,阿糖眼眸一縮,不由得閉上眼。
撲面而來的拳風吹亂了她的劉海。
半晌,阿糖仰著身子對著公子宇停駐在自己面前的拳頭吹了口氣。
“就這一招,練好了,我想近身戰夠用。”公子宇收回拳頭,回身準備離開:“你好好練,我回來檢查。”
“公子,你真善良。”阿糖陪著對方進屋,幫他倒水洗手:“我聽了說書先生那么多回書,從來都是到了結局就不說,吊著大家繼續聽新的。公子你對我真的是毫無保留的好。”
公子宇聽的暈暈乎乎,接過她遞來的手巾擦擦:“嗯——”
“公子等我以后有錢了,我請您將醉仙樓的招牌菜全吃一遍!”阿糖還是忍不住,沒有搶到謝侯的財寶,已經開始幻想如何花了。
“阿糖,你的手沒洗還給我遞什么手巾?”公子宇沒有聽她最后糯糯的承諾,又無奈她的蠢啊蠢。
就在三小只準備襲擊藍照國之前。
僅僅是幾百里的相隔,藍照與芮唐之間,已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悲傷恐懼混合著被笙花摧殘過的土地一起,幻化成黑蒙蒙的霧氣,將整個藍照國籠罩在一片要死不死的氛圍中。
黑衣蒙面的謝芳寧仰起臉,背著手帶著眾人來到皇宮外的馬場。
曾經逢年過節皇親國戚熱鬧看戲的地點,此時掉了個個。
那些拒絕臣服于謝芳寧的皇親國戚全部被人囚禁在充斥著動物糞便的馬場中。
“各位想好了嗎?”望著曾經高傲金桂的藍照國君和那些公主皇子,此時狼狽至極,眼神中的光芒早已暗淡。視覺上強烈的反差感,令她不由的感到一種爽快。
就連呼吸的馬糞臭味,也變成自己用來折磨無辜的工具。
“妖女!”
“你也是個孩子啊,怎么可以做出這種毒蝎心腸之事!”
“變態!”
“呸!”
高貴的人就算落入低處,也不會輕易放棄自己高昂的下巴。
謝芳寧不以為然也不再接話,撇嘴笑笑回身便離開。
“等等,飯呢?——”
“等等,我們要解手——”
背對著那些無辜囚禁的眾人,謝芳寧轉過臉,努力做出一個自認為最無辜可愛的笑眼。
當天晚上。
“報告,馬場的馬已經開始用身上首飾換取食物和御寒的衣物。”
謝芳寧換上粉色長裙,修長的手指在鬢角處慢慢別上一枚珍珠發卡,聽到這個消息,望著鏡中人微微笑笑。
三天后。
“報告,馬場的馬已經開始用藏匿的地契房契,換取食物和健康。”
謝芳寧還穿著三天前的粉色長裙,坐在宮門前的臺階上,望著遠處昏黃的天邊悵然若失。
聽到下人回復,她立即有了精神起身:“先生的辦法果然沒錯,我們一兵一卒甚至一粒米都沒有浪費,便已經拿下了藍照國七成財富。”
想到這里,她眼中的星辰重新璀璨,提著裙角在院中來回踱步:“今晚先生一定會來收貨,準備。”
“是。”下人抱拳領命,想起什么又加上一句:“那些馬,是放還是殺?”
謝芳寧冷笑一聲垂下眼:“兒時家中遭劫,我娘將一顆戒指用繩子綁在牙齒命我吞下。在我最餓的時候,我都恨不得切下自己的肉煮來吃,你覺得他們到了絕境么?”
“...小人繼續等。”說話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備熱水沐浴。”滿心只想著先生即將到來,謝芳寧嗤笑一聲:“我還沒見過穿著盛裝餓死的人,你急什么。”
“是。”
一輪圓月高掛空中,幽暗可怖的藍照皇宮內一道黑影劃過長廊——
“先生——”坐在桌前扶手托腮的謝芳寧聽到門響,起身朝門口飛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謝芳寧在空中轉了一圈,狠狠落在書桌前,吐了口血。
“我有沒有說過,讓你在五日將藍照國全民關進驢棚?”先生身姿綽約,輕輕坐在謝芳寧剛坐位置,眼神陰鷙望著地上人。
“我們這里人手...”
“若你沒有花三天時間找人盯著那些馬,哪里沒有人手關注那些驢?”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敲,眼神清亮,吐出的卻是毒液:“那些馬也快到極限,等到他們連身上的衣服都犧牲,送他們對著低一等的驢去發泄他們的不平和怒火。”
所謂的馬,就是藍照國的皇親國戚。
所謂的驢,就是藍照國的普通國民。
“那些馬之前在驢面前高高在上,在這幾日被驢看到自己最不恥的一面。那么等他們落到驢的身份時,他們只會恨不得殺了那些見證自己不齒的同類。”先生哼了一聲撇撇嘴,滿意自己對人性的剖析:“人們只會攻擊和自己相差不遠的人。”
謝芳寧心中一凜。
那些傷痕累累的一方,勢必對著無辜懦弱的一方露出獠牙瘋狂撕咬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痛苦。
而始作俑者,只是用手指攪動這這出亂局,什么都沒有付出過。
“先生打的是,我想的太復雜了。”
書桌后的衣衫浮動,先生走至謝芳寧面前,手指掠過她的額頭,她的臉頰,落在她的珍珠發夾上,溫柔的笑笑:“芳寧,你真的是我最喜歡的一件工具。”
先生的呼吸落在她的額頭,謝芳寧閉上眼,貪婪的呼吸著屬于對方的味道,臉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對方的手。
“這兩天盡快將馬棚騰出來讓驢住。過幾天我的新玩具就要來了,你可不能給我弄壞了。”隨著謝芳寧的服侍,先生的呼吸變得紊亂一些。
“唔。”
啪——
神秘先生隨著謝芳寧飛起的身子一起落進她的床鋪,五指捏著她的臉頰,望著謝芳寧如水的眼眸,輕輕嘆了一聲。
和昨天一樣普通的夜晚。
藍照國從此沉淪在噩夢中無法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