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軍人門面就是大漢將軍。
這些人各個都是傳說中的人樣子,身高九尺,膀闊三停,站如松,坐如鐘,行走帶風,雙臂擺動有力,哪怕是看人,也是從眼皮下方看的,被好事者稱之為睥睨!
身上的鐵甲原來重五十二斤,涂上金粉之后金光燦燦,手持長戟大刀,赫赫如天神下凡。
鐵喜家門口就站著一隊大漢將軍,手里捉的就是長戟大刀,至于高舉馬槊,金瓜,斧鉞的大漢將軍只有皇宮門前才有,持鞭將軍更是只能出現在大慶殿門口。
當一隊大漢將軍邁著古怪的步子來到北海郡王府門前的時候,整個東京都為之沸騰。
北海郡王的封地在契丹!
這是大宋朝最大的一個笑話。
這個笑話如此的可笑,以至于遠在契丹的遼皇耶律宗真也知道了這個笑話。
遼國使者曾經說過,如果大宋真的想要北海,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讓北海郡王全家去北海牧羊就能實現。
可惜,北海郡王趙權沒有蘇武的志氣跟膽量,不敢去北海就任真正的北海郡王,讓皇族很是丟臉,皇帝也對他很不滿,明知北海郡王不過是一個笑話,依舊不愿意改過來。
沒有封地的北海郡王只好在東京依靠那點俸祿艱難的生活。
很多人都認為,一旦北海郡王的爵位逐漸被遞減,太宗皇帝六子這一支很快就會泯然眾人矣。
今天不一樣了。
來的不僅僅是六個矯揉造作的大漢將軍,還有四個傷殘悍卒,一獨眼,一獨臂,一瘸腿,一疤痕滿面。
即便是見慣大場面的大漢將軍,面對最前面的那個肩膀上掛著哈密獨有的校尉標志的獨眼校尉大氣都不敢出。
看熱鬧的百姓僅僅被那只僅存的獨眼掃過,就仿佛被一頭餓狼看了一眼。
別的惡人只會讓人害怕,這四個人只會讓人感到渾身發冷。
這是標準的哈密軍人形象,鐵心源跟鐵喜也愿意向大宋傳達一個英勇善戰的哈密軍人形象。
這些從戰場上因傷退役之后的悍卒,往往就會帶著最豐厚的俸祿來到大宋,給宋人一個最直觀的印象。
這樣做的好處很多,首先是宋人對于宋軍一般都持一種看不起的心理,因為大宋的軍隊大部分是由臉上刻著金印的罪囚和流民組成,軍隊對于宋人來說,跟流氓土匪差別不大,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句諺語就是出自大宋。
哈密軍人大部分都是職業軍人,有著世上最先進的武器裝備,有世上最好的戰馬可以騎乘,有最豐厚的俸祿可以拿,還有最合理的軍醫制度可以保證他們即便是受傷了,也不一定會死去。
這一切宋軍沒有,即便他們中間也有職業軍人,然而,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因此,哈密軍人的精神狀態與宋軍是完全不同的。
就在七年前,哈密軍人在東京與契丹武士,西夏武士的斗爭就是東京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一幕。
他們最喜歡看到幾個彪悍的哈密軍人握著火藥彈追著一大群異族武士滿街亂竄的樣子,并為此歡呼。
鐵喜送禮的行為很無禮,甚至可以說非常的霸道。
在大宋可沒有男子在沒有任何征兆之下,就給女子送一大堆禮物和侍女的。
北海郡王趙元休可不這么認為,他歡喜的小舌頭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
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全段時間他還在宗人府和一大幫皇族一起反對鐵喜入住東宮的事情。
今時不同往日,自家閨女如果成為鐵喜的王妃,這里面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當初反對鐵喜入主東宮的意見,好像沒有人聽,身為族長的趙禎就像是沒聽見,向來以賢良著稱的皇后對這件事也不發表任何意見。
朝中的那些大佬們就像是集體失聰,失明也對鐵喜出入東宮的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既然大勢已去,不如開始為自家撈取最大的好處,這就是已經被皇帝將力量削弱到了極致的大宋皇族的想法。
進門的兩個教養嬤嬤氣勢儼然,一看就是皇宮出品,兩個嬌媚的伊賽特美人一顰一笑都渾若天成,美的沁人心脾。
聞訊趕來的趙元休透過花窗眼瞅著這四個人去了女兒的閨房,不誤惋惜的對心腹幕僚道:“可惜了。”
還以為心腹幕僚袁先生會跟自己一樣惋惜,沒想到袁先生在看那兩個伊賽特美人卻心明眼亮的沒有半分意亂神迷之意。
“這兩個美女是可以吃的。”
趙元休大笑道:“子正之言正合我心,不知可有什么辦法吃到這兩個美人兒?”
袁子正詫異的瞅了自家東主一眼道:“恐怕不妥,這是哈密世子給郡主送來的從人,死掉之后無法交代。”
趙元休奇怪的道:“如何會死?誰會舍得?”
袁子正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道:“老夫聽說在哈密,這兩個女人屬于食物,是可以蒸熟了吃的。”
趙元休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驚駭的道:“放在蒸籠……石崇舊事?天啊,莫非鐵心源在哈密每日以美人為食不成?
這兩個美人是鐵喜送來給姝兒吃的?”
袁子正對自家不學無術的主人早就無可奈何了,苦笑一聲道:“這里有一個典故,在鐵心源沒到哈密之前,美人族確實是被人家當做菜肴來吃的,鐵心源到了哈密建國之后,這個風氣才被剎住,再無吃人之事發生。
不過啊,這個美人族的男子俊美,女子嬌媚,天生膽小,都是極為會伺候貴人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仆婢。
除了給官家敬獻了兩男兩女再未曾聽說有美人族有外流者,如今,鐵喜能給郡主送來兩女,可見我北海王府將要時來運轉了。”
趙元休似乎沒有聽明白幕僚話里的意思,笑瞇瞇的瞅著女兒閨房的方向低聲道;“真是可惜了……”
鐵喜每日的晚餐都是跟祖父一起吃的,今天也不例外。
趙禎的胃口不好,隨便吃了幾口就停箸不食,笑瞇瞇的瞅著外孫在那里狼吞虎咽。
吃飯的間隙,鐵喜見祖父不吃了,就站起身給祖父裝了一碗冬瓜湯放在祖父面前,然后繼續據案大嚼。
趙禎的食量很小,尤其是有了眼疾之后,食量愈發的清減。
等他勉強喝完面前的冬瓜湯,鐵喜已經吃的很飽了。
“以后不要為了勾引皇爺爺的食欲就吃的這樣快,少年時沒什么,年紀大了就知道苦楚了。”
鐵喜一口喝完湯水之后笑道:“餓了。”
趙禎放下手里的湯碗笑道:“怎么,對北海郡王家的趙姝有意?”
鐵喜搖搖頭道:“只是不想讓皇爺爺眾叛親離!”
趙禎嗤的笑了一聲道:“那可是個大包袱!”
鐵喜笑道:“皇爺爺不是也背了這么些年,既然皇爺爺能背得起,沒道理孫兒會背不起。”
“你以后會怎么對待他們?”
鐵喜毫不猶豫的道:“能出仕的出仕,能讀書的讀書,能作工的就作工,能種田的就去種田,想做生意的就去做生意,總之,只要不亂國法,愛干什么就干什么!”
趙禎饒有趣味的瞅著外孫笑道:“怎么。不打算讓他們去當將軍?”
鐵喜搖搖頭道:“如果可能,孫兒將來會改動軍制,只要他們有能力,也隨得他們。”
“不怕出麻煩?”
“多剿滅幾次就好了。”
趙禎仰頭呵呵笑了一聲道:“你倒是看得開,今天師傅給你上了什么課目?”
“《梁惠王》!”
“有什么所得?”
“沒有,記憶最深的就是第一句,“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梁師傅的心胸不夠開闊,大宋,哈密本為一國,何來主客之分?”
“兩地間隔萬里之遙,如何統御?”
“修建鋼鐵馳道!”
“鋼鐵馳道?”
“沒錯,哈密將作營已經試驗成功了,如今正在鋪設哈密境內的馳道,我父王準備用這種鋼鐵馳道將哈密所有城池連接起來,千里之遙可以做到朝發夕至。”(不是作者腦洞大開啊,是本來就有的事情,秦朝就有馬匹拖拽的火車道,只不過軌道是硬木制作的,據說一日夜可行七百公里)
趙禎吃了一驚,想了一會道:“可是從秦馳道得來的想法?”
鐵喜笑道:“正是,當年秦皇拿下楚國為了有效統御南方,以硬木為軌道修建了秦馳道,我父王認為木頭不耐磨損,所以準備在木頭上面再覆蓋一層鋼鐵。
一路上遍布驛站,換馬不換車,車在鐵軌上幾乎感受不到顛簸,即便是萬里之遙,旬日可至!”
趙禎呆呆的想了良久才牙痛般的吸著涼氣道:“何來如此多的鋼鐵?萬里之遙修路已是妄想,僅僅是驛站便不下五百之數,靡費之巨恐怕堪比秦皇修筑長城!
你父王從哪里找尋如許多的勞役?
先說好,朕還不至于昏聵到允許你在大宋這樣征發勞役,秦皇修長城,楊廣開運河殷鑒不遠啊。
此事萬萬不可行!”
鐵喜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皇爺爺您想想,一旦這條路開通,道路兩邊立刻就會出現無數新的城鎮,不僅僅如此,有了這條路,東京就可牢牢地將西域之地控制在手里,不至于再出現西夏割據之禍。
至于皇爺爺說的鋼鐵,哈密國已經在鐵金山發現了一座鐵山,將作營在鐵金山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煉鋼廠,一爐可出鋼鐵一萬斤,年產鋼鐵不下五百萬斤……”
趙禎冷冷的打斷鐵喜的自吹自擂道:“何人在煉鐵?哈密百姓?”
趙禎此話一出,剛剛還春風和煦的中堂立刻變得陰風陣陣。
鐵喜努力的仰著頭道:“哈密百姓各司其職,沒時間也沒人愿意出苦力去修筑馳道,更加沒人愿意去鐵山挖礦,我父王也不會驅趕哈密百姓去干這些事,否則哈密會大亂的。”
趙禎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仔細的看看外孫的表情,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沒藏訛龐兵敗好水川,富弼,狄青已克興慶府,西夏殘余挾百萬百姓向北逃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