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王已經(jīng)正式接手了危樓,現(xiàn)在誰都知道這座危樓是濮王家要修建的,因此,即便是跋扈的屠戶幫,也變得悄無聲息了。
在大宋,藩王算不得什么,他們手里的權勢甚至比不上一個知府,但是,濮王家絕對是一個例外。
濮王其實只是一個明間的叫法,他實際上應該是汝南郡王,汝南隸屬豫州,豫州又為九州之首,而汝南正在豫州中心,自古以來就有天中之說,也因此能看的出來汝南王趙允讓這個先帝的侄子是如何的受先帝喜愛。
趙允讓一再表示自己乃是藩王,何德何能能夠據(jù)守天中之地,一度想把封地前往濮陽,只是幾次三番上書不成,這才平息了這個心思,但是不知為何東京城的百姓好像忘記了他的汝陽郡王的稱號,只要說起濮王,誰都知道說的就是趙允讓。
鐵心源也覺得讓趙允讓去濮陽很不合適,汝南乃是天中之地,濮陽卻古稱帝丘,據(jù)傳五帝之一的顓頊曾以此為都,故有帝都之譽。
大宋的《山川志》上說的很清楚。
有這樣一位野心勃勃的堂兄,皇帝趙禎卻好像視而不見,藩王掌軍歷來都是大忌,趙允讓卻知寧江軍十余年之久,即便是如今判宗正寺,每年寧江軍還是要送上豐厚的生辰綱,這在東京城里并非什么秘密。
有十四個兒子的趙允讓惹不得,這是東京城里所有人的一個共識。
“大河開封之后,江寧軍就要進京給汝南郡王送生辰綱了,到了那個時候你家店鋪要是還不搬遷或者出售,就會有危險了。”
這就是洛水先生的原話……
危險比洛水先生說的時間來的更早,更快們也更加的無恥……
就在昨夜,七哥湯餅店著火了……
鐵心源和母親半夜匆匆的來到湯餅店的時候,大火已經(jīng)燒透了半邊天,火巡鋪的人努力地救火,卻沒有任何的作用,大火燃燒的越發(fā)猛烈了。
王柔花冷靜地勸阻了那三個快要發(fā)瘋的婆子上去救火,再三保證新鋪子馬上就會開起來之后,她們才停止了無用的救火行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七哥湯餅店里的工作對她們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好在沒有傷到人。”
王柔花看著表情平靜地兒子笑道。
“可是很傷人心!這是我們家的根基!“
王柔花笑道:“你才是咱們家的根基,一個破店鋪而已算得了什么,為娘能開起來一間,就有本事開起來十間,一百間。
這些天娘總是擔心他們會對你下毒手,現(xiàn)在看起來,人家算是仁慈的,只是燒了店鋪,沒有傷人,已經(jīng)是萬幸了。”
鐵心源只是朝母親笑笑,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一副憤怒的樣子給誰看都毫無用處,不如過的快活一點。
七哥湯餅鋪子很大,最早的時候只有一間門面,后來把兩邊的鄰居都買下來之后就變成了一間擁有三大開間的店鋪,由于都是木結(jié)構(gòu)房屋,所以很是耐燒,直到天亮之后,火勢才慢慢地變小。
盡管火巡鋪的人是等大火完全燒起來才過來的,等火勢根本就無法控制的時候才開始努力救火的。
王柔花還是包了一大包銅錢送給他們作為感謝,這一次火巡鋪的人很是通情達理,一點都沒有挑揀謝禮的輕重,推著還有半箱水的水車回去了。
官府來人沒有問大火是怎么燒起來的,而是指著王柔花的鼻子臭罵了一通,咆哮著要求王柔花必須要在心里記住“天干物燥,小心火燭”這句話,還說如果再有懈怠,一定會嚴懲不貸的。
火滅了之后,三個婆子走進火場,想要挑揀一些還能使用的家什,挑揀了很久,除了那個被火燒的只剩下一大半的七哥湯餅店招牌之外,再也沒有多少能夠用的東西了。
鐵心源看見母親的手有些顫抖,不過臉上的表情還好,堅持著處理完火場的事情之后,就在顧大嫂的陪同下回家去了,把剩下的事情交給兒子去處理。
鐵心源處理火場的事情非常粗暴,找來一群閑漢,把沒有燒盡的木料堆積在一起,重新點燃燒毀,告訴周邊的鄉(xiāng)鄰,如果誰家想要火場里跌落的瓦片,盡管去撿就好。
因此,到了中午時分,七哥湯餅店只剩下幾堵殘破的墻壁了……
謝過鄉(xiāng)鄰之后,鐵心源就習慣性地來到不遠處的豬場。
冬日里是豬肉銷售的旺季,因此豬欄里的豬更多了。
老梁蹲在低矮的窩棚里,坐在火盆前面,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灌酒,十余天不見,老梁變得憔悴了許多,一寸多長的胡須根根樹立著如同刺猬一般。
見鐵心源走進來了,隨意的擺擺手道:“喜歡看豬就去看,開春之后你就見不著這么些豬了。”
鐵心源沒有去豬欄那里,鉆進了老梁的窩棚里笑嘻嘻的看著老梁喝酒,甚至提起火盆上已經(jīng)熱好的酒漿給老梁滿上。
“你家店里是不是不需要豬肉了?沒關系,明說就好,這怨不得你娘,誰讓咱們這里來了一個惹不起的人物呢,算不得毀約啊。”
老梁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大口,神情多少有些頹廢。
“我家就是做豬肉生意的,怎么可能會不要豬肉?就算是這里不能開店了,我娘也一定會找別的地方開,到時候你們還是一樣要給我家的鋪子送豬肉的。”
老梁點點頭道:“是啊,你娘做的是吃食生意,雖說西水門的苦哈哈們多些,生意好做,可是西水門馬上就要沒有苦哈哈們了,你娘跟著那群人去別處那是必然的事情。”
“您不走?”
“走不了,滿東京城都找不到比西水門這里更好的地方了,娘的,一個皇親國戚跑來和一群殺豬佬爭地盤,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我娘買的那塊地也要守不住了……”
“那是你娘給你準備的宅基地,那里最少能修建一座兩進的宅子,東京城里想找出這么平整的一塊好地可不容易,中人就是老漢。可惜了啊。”
“人家的危樓一旦建成,您這片豬欄必定要被拆掉的,妨礙了危樓的觀瞻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喝的有些醉醺醺的老梁咬牙切齒的道:‘真想一把火燒了危樓啊……”
沒人能燒掉危樓,也沒人敢燒掉危樓,老梁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鐵心源卻知道燒掉危樓并不算是難事,讓他為難的是如何能夠避免汝陽王反擊帶來的傷害。
趙允讓這種人的報復是不會理睬什么罪魁禍首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在地圖上隨便畫個圈子,然后就對圈子里的面人進行無差別的報復。
鐵家很難跳出他劃定的那個報復圈子。
危樓的邊上就是河道,救火什么的非常方便,如今雖然已經(jīng)結(jié)冰了,但是薄薄的一層寒冰還起不到拖延的作用,除非等河面上的冰厚到可以跑馬車的時候才好放火。
豬欄里的豬安靜的擁擠在一起睡覺,即便是鐵心源來了也毫不理睬,睡得似乎格外的安詳。
老梁短時間內(nèi)是不打算把豬場遷走,這對鐵心源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消息,只要這些豬還在這里,自己總有報復那些人的一天。
論起放火,大宋這些只知道把火油潑在別人家的房子上然后點燃的手段實在是太落后了。
從豬場回來之后,鐵心源遇到了洛水先生,他背著手看著火場對鐵心源道:“燒的甚是干凈!”
鐵心源點點頭道:“火油潑到上面,要是燒不干凈,那些人如何向自己的主子交代。”
洛水先生的臉紅了一下,然后道:”燒了也好,這家店算不得好,你母親應該有能力再建一座新的,如果需要我?guī)兔ΓM管言語。
不過啊,運河解凍之后我就要去洛陽了,告訴你盡快重新選址,我來幫你家出圖樣。”
鐵心源仔細的看了洛水先生一眼道:“小子覺得您應該在河面徹底的被凍硬之前就離開東京。”
洛水先生點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啊,枉我洛水自認為是聰明人,還不如一個孩子明白事理,危樓,危樓,他就是一個危險之地,我明洛水可不要真的落水才好。”
說罷從自己的馬車上拎下來一個沉重的包裹遞給鐵心源道:“這是我收到的危樓工錢,歸你母子了。”
鐵心源吃力的抱著包裹道:“這是何意?”
洛水蹲下來認真的看著鐵心源道:“告訴你母親,就當你家的店鋪是被我給燒了,這是我給你家的補償,拿著這些錢找別的地方重新修建一個店鋪,或者買一個店鋪,千萬莫要去找官府控訴此事,千萬,千萬!”
鐵心源的胸口有些暖暖的,洛水先生大概是自己來到大宋這個世界之后,見到的第一位堪稱君子的人。
不過這位君子膽子有點小,鐵心源眼瞅著他坐著馬車沒有回城里,而是直接沿著西水門的小路出城去了,如果他沒有去尼姑庵的話,應該就是已經(jīng)啟程去洛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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