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將香料播撒出去,頓時房間中帶著一絲絲的腥臭,那是麝香使用太多會造成的結(jié)果,而且混有五種畜牲新屠宰的骨骼,也被胖子研磨成粉。
我看著忙碌招魂儀式的胖子,忽然問:“你真的很喜歡艾紅櫻?”
胖子一怔,苦笑道:“干嘛這樣問?”
“我看你非常的殷勤……”
“不,我跟她畢竟才認(rèn)識沒多久,何況,我雖然有些愛慕她,但她眼界高,又不大愛跟我們這種人摻和到一塊,所以她敷衍我較多。我心里很清楚,自己多半配不上她,呵呵……”胖子澀然又心酸地說,“我就一介窮光蛋,又天天漂泊無定,落腳地兒都沒有。她呢?年紀(jì)輕輕,就是一家豪華的汽車4S店的老板,而且,那是她的家族企業(yè),將來她肯定會找到門當(dāng)戶對的如意郎君,我算個屁?”
“我只是格外在意招魂儀式。”胖子淡淡地說,“我至今都記得,上一回招魂失敗,村莊被猛鬼殺戮得七零八落,無數(shù)我認(rèn)識的人在我面前被大卸八塊,撕碎腦袋的慘狀。每每午夜夢回,我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睡在那一村人的尸體中,渾身冰冷,他們的鬼魂在窗外集體沉默寡言地看著我,默默無言。那一村淳樸的人,他們并不怨恨我,但我卻沒法寬恕自己,因為,因為……”
我震驚地看向胖子,平常吊兒郎當(dāng)?shù)乃瑤缀鯊奈绰冻鋈绱似嗳粺o助,懺悔無比的神色:“招魂儀式的法子,就是我告訴他們的啊!!!只是巫師為人冷酷,多加了獻(xiàn)祭的女嬰……我才是罪魁禍?zhǔn)祝菙x掇慫恿他們的人。”
我勸他:“你又沒有讓他們獻(xiàn)祭女嬰,倘若他們乖乖聽話,按照你說的做,就不可能出現(xiàn)那種情況的。”
“我喝醉了。”胖子哭嚎著說,“我本不該酗酒的!如果那天儀式的當(dāng)晚我沒有醉倒在村口的話,我就會看出巫師的私心,阻止他的瘋狂。”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說啥好。
事情的確并非是胖子的錯,他就算再滅絕人性,也不可能讓別人獻(xiàn)祭兩個襁褓中的女嬰。但是,他之所以內(nèi)疚和懺悔,因為他是僅剩的生者,那些犯錯的人都已經(jīng)死去,那些無辜的人也因此慘死,所以作為唯一的活人,他就必然會背負(fù)所有罪孽,懺悔不已。
胖子咬緊牙,毅然決然地說:“你放心,王曉。這一回,絕對不會出紕漏,我已經(jīng)精心準(zhǔn)備所有材料,這五種畜牲的骨骼,是我親自去屠宰場在牛、羊、雞、豬、狗五種動物的新鮮尸體上取來的,所有分量都精準(zhǔn)乘涼。那些麝香,也是我確認(rèn)好的,效果剛剛好。這次,我們一定可以得到令你滿意的結(jié)果!”
“但愿如此。”
我們****在噼里啪啦燃燒的壁爐旁,時不時地往里丟兩塊木炭,熊熊火焰很旺盛,但卻驅(qū)散不掉陰宅的冷冽,我依舊感覺有一股子寒意在入侵我的身體,令我渾身窒息。
那就像南方的冬天,氣溫并不十分低,但那一股子水汽的陰冷卻是侵蝕骨骼,絕不比北方零下十幾度溫暖,甚至更冷更難熬。
咚……咚……咚!
午夜鐘聲敲響,一股子寒意凜冽傳來,陰宅的窗戶忽然被一股子風(fēng)撞開。
胖子喃喃地說:“我記得,上一回出現(xiàn)鬧鬼事件后,我已經(jīng)檢查所有屋子,將插銷鎖死才對。”
“別管那些事情了。”我心中同樣驚疑,但卻勉強(qiáng)保持鎮(zhèn)靜,淡淡地說,“開始招魂吧!”
鬼先生和李冥都呆在陰宅外的車上,隔著幾十米,在街角看著我們。因為我們在舉辦招魂儀式,而他倆卻是鬼魂,所以他們必須得避嫌,否則的話,很可能會干擾到儀式進(jìn)行,畢竟弱小的鬼怪并不敢在強(qiáng)悍的猛鬼面前露面,很可能被吞噬。
“魂兮,歸來!!!”
胖子臉色肅穆,抓起一把骨粉和一把麝香,拋向半空中,那些東西無火自燃,化為縹緲的灰塵漸漸散落,但空氣中卻沒有任何的焦味,反倒是有一股子尸體腐爛的尸臭蔓延開來。
胖子瞬間變臉,喃喃地說:“情況……不太對勁啊!”
窗戶外,忽然貼上一張白得駭人的臉,詭笑著看向我們。
沒有身體,只有一張臉,甚至認(rèn)不出是男是女。
我們房間的門,鎖忽然開始自行擰動,一點點地挪動,開始打開。
“跟那晚的情況一模一樣!”胖子駭然地說,滿臉的難以置信,抓著王瀟瀟的遺物,“怎么回事?遺物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招魂儀式應(yīng)該是失敗了才對,但的確有東西被招回來了。”
嘎吱。
門鎖已經(jīng)打開。
咯咯咯咯咯……
門在一點點地開啟,噪音很大,非常的刺耳,令我們倆驚魂未定,心中忐忑不安。
“糟糕!”軒轅老爺子仿佛被驚醒般,口吻焦慮地問我們,“你們怎么回事?又招惹到強(qiáng)大的家伙了?我怎么覺得好像被一股子特別強(qiáng)悍的陰冷給罩住了?”
我也是早就有所感覺,看向窗戶,那張臉依舊在瞧著我們,那個性別看不出來,只能依稀確認(rèn)是張人臉的怪物,靜默地盯著我們,一雙眼球伴隨我們的移動而轉(zhuǎn)動。
我擰緊雙眉,心中恍惚,壓低嗓音提醒胖子:“即刻逃出去!我們可能招回來一些強(qiáng)悍的家伙了。”
“去找鬼先生他們,說不準(zhǔn)他們能夠幫忙呢。”胖子立刻就說。
我的眼神也穿過落地窗,瞟向街角,但令我目眥欲裂的是,鬼先生和李冥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它們根本就沒打算露面。或者說,陰宅中很可能有非常強(qiáng)悍的存在,將他們倆嚇跑了!
胖子見我臉色慘白,也循著我的眼光望去,同樣看到了他們的消失。
頓時間,胖子罵罵咧咧地道:“可惡!一群狗雜碎,求咱們辦事時低三下四,現(xiàn)在卻是鬧出這種情況。這下子糟了啊,王曉……咱們沒活路了,我護(hù)著你,先沖出這間陰宅再說!”
我澀然苦笑,看向房間中僅有的兩個出口,一是門,二是窗。
但門口很顯然徘徊著一個強(qiáng)悍的鬼魂,窗上又貼著那張詭異驚悚的人臉。
我們已是插翅難飛。
我咬緊牙關(guān),激活陰陽瞳,在生死一線的時刻,反倒是冷靜下來:“我倒是想問一問真相!就算咱倆都死掉,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再說了,老子現(xiàn)在是地府代理人,起碼有一點官方身份,就算真死了,去陰間也比現(xiàn)在混得好,起碼我就當(dāng)官了,對不對?”
我豁出去了,一把擼起袖子,頓時胳膊上的猛鬼噬人圖騰就騰起一絲鬼火,在我肩膀上熊熊燃燒。
陰陽瞳驟然開啟,房間中化為黑白兩色。
我又看到昨晚那個作祟的女鬼,她一襲黑衣黑衫,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我,一臉的復(fù)雜,但卻并不像那種窮兇極惡的混蛋,也并沒有立刻宰掉我的意思。
“你是誰?你認(rèn)識王瀟瀟嗎?就是5011號調(diào)查員,也是這件遺物的主人?”我立刻張嘴就問。
“我?你現(xiàn)在能跟我交流了?”女鬼一臉的激動,瞬間移動到我面前,狂喜不已,“我是這棟屋子的女主人啊!”
我一驚,本能地說:“不可能。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我都看過了……”
“我是女主人。”女鬼喃喃自語地說,滿臉澀然,“但房間中的所有照片上,都已經(jīng)沒有了我……”說完,她的神智也有些恍惚。
我卻是猶如雷霆霹靂一樣,帶著驚訝和狂喜說:“你……是第五個家庭成員!消失的第五個人!對不對?你是女主人,那你跟孩子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我當(dāng)然是他們的母親。”女鬼嚎啕大哭著說,“為什么沒人記得我了。我就算碰到鬼,他們都是認(rèn)不出我來,甚至?xí)床灰娢摇N抑荒茉谶@棟屋子中存在,只要走出范圍,別人就完全瞧不見我。”
我立馬追問:“那……全家福上的女人是你什么人?你有一個姐姐還是妹妹?”
“妹妹。”她說。
我懂了!
這棟陰宅中的女鬼的確是作祟的曾經(jīng)女主人,但是,她卻跟艾紅櫻和王瀟瀟一樣,詭異絕倫地人間蒸發(fā),從所有照片上被刪除,所以,沒有任何檔案上有她的記載。她才會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鬼先生和李冥才會覺得陰宅中作祟的鬼魂是從其他地方來的。
而我,總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找到一個跟此事直接相關(guān)的女人,而且她依舊能夠存在。
我想,多半是陰宅中非常強(qiáng)悍的陰氣維持著她的存在,或者說,她有著非常強(qiáng)悍的眷戀,所以才能夠存在。
“你快跑吧。”她凄厲地說,“從一開始,我就露面想提示你們,讓你們千萬別居住在這里,但你們不聽,所以我才努力露面嚇唬你們,但你們不怕。如今,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那個……怪物!!!”
“他是誰?”我立馬追問,同時將雷電符攥在手中,沉著地說,“也許我們能贏,你幫我們的話。”
“不可能。”她只是冷冰冰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