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白蘞只想去揚州,好好地過幾天平靜的日子。
殷寒亭也就沒再多說些,等到白蘞吃得差不多了,他又去廚房把藥端了回來,守著白蘞喝下。
白蘞喝完藥,鼻尖冒了一層細汗,他躺在床上,殷寒亭坐在床沿邊道:“我可能過些時日要回一趟東海,你愿意隨我一起嗎?”
白蘞原本還有些犯困,聞言卻立馬睜開眼道:“龍君,我已經決定了,以后都不會再回去。”
殷寒亭淡淡道:“是么。”他垂下眼眸,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白蘞的額角,然而白蘞卻擋住了他道:“龍君,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兩次三番地表達出分離的意愿,只是男人都不愿去面對。
殷寒亭身體瞬間僵直住,他偏過頭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夜色,仿佛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保持著平穩的語氣出聲道:“我會對你很好,不要那么快就做決定。”
白蘞搖搖頭道:“沒用的。”
殷寒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太晚了,你睡吧,我守著你。”
“龍君,你在自欺欺人嗎?”白蘞看向他身邊痛苦地扶住額角的男人。
殷寒亭沉默半晌,還是依舊苦澀道:“睡吧。”
白蘞沒有想到殷寒亭竟然能執著到這個地步,他咬著嘴唇,手指攥在被角上都泛了白,是舍不得他們曾經的那段記憶嗎?
他也舍不得,可是再舍不得又能怎樣?他們在一起已經不會快樂了……
“龍君,你若是覺得愧疚,不如就補償我一些寶物吧。”
殷寒亭轉過頭來,目光落在白蘞微微泛白的嘴唇上,這一刻,他的眼神是白蘞從未見過的深邃黑暗,如同被掩埋在東海的深淵谷底,他再一次伸出手去觸碰白蘞的額角。
白蘞沒能躲開,殷寒亭的指尖輕輕地撫過他的額角和眉眼,然后這才低聲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可能再放手了……愧疚?我對你從來都不只有愧疚和虧欠,你若是不信我……”他微微一頓,像是想到了更好的解決方式一般,輕笑起來,緩緩俯下身去。
白蘞瞪大眼睛,愣愣地被殷寒亭按住雙手,輕輕撬開牙關,“唔???”
殷寒亭從口中渡過一顆光滑溫熱的圓珠。
“唔——!!唔……唔!”白蘞察覺到自己口中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之后頓時奮力地掙扎起來,然而殷寒亭卻死死地壓著他,舌尖一頂。
只聽“咕咚”一聲,白蘞登時傻眼,他把那顆珠子……咽……咽下去了……
殷寒亭臉色蒼白地抬起頭來,然后意猶未盡地再次舔了舔身下人的唇,執著不改道:“那就把我的命交給你,好不好?我的寶物。”
白蘞徹徹底底地傻眼了,那枚溫潤的龍珠沉在他的身體里,不一會兒他就覺得身體像是徜徉在熱氣蒸騰的溫泉里,舒服得鼻尖冒汗,冰涼的手心也開始變得溫暖起來,比他曾經吞下過的狐王的內丹還要滋補,只怕沒有個幾年根本吸收不完。
殷寒亭守著白蘞,直到床上人昏昏沉沉地睡著,他這才撐著身體站起來,一時間眼前一片發昏,總算是體會到了失去內丹是什么感覺,周身的靈氣沒有著落,沒有歸宿,只能淺淺地浮在身體表面,比之先前至少散去了大半的法力。
可是他并不后悔,只要小草想要,他就給他最好的。
白蘞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日的下午,他倏地睜開眼,嚇得直直地坐起來,房屋里一片敞亮,外面傳來井沿邊嘩嘩淌水的聲音,他猜測可能有人在浣洗東西,他全都能聽見,感官一時敏銳得可怕!
白蘞摸了摸肚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試著喊了一聲,“龍君!”沒有人應答,他趕忙穿上鞋跑出房間,走廊上也沒有殷寒亭的蹤跡。
白蘞猜測可能殷寒亭因為沒有辦法面對他,所以回去了東海,可是他的龍珠還留在他肚子里呢!
白蘞茫然地呆呆站在門口,直到再一次聽見嘩嘩的水聲。
后院中,日光燦燦地灑在地上,有一個容貌清俊的男人赤裸著上身,一桶清涼的井水從頭上嘩地傾倒而下,他全身濕透,灰色的綢褲貼在緊實的大腿上,閉著眼睛抹了把臉,然后默然地轉向白蘞所站立的門邊。
男人濕漉漉的黑發散在后背,一雙藏著腥紅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過來,面容有些眼熟。
白蘞怔愣了好半會兒,這才試探著喊了一聲道:“小黑?”他曾經在樹林里見過小黑化成人形的模樣。
男人聞言向著白蘞走了過來,鼻尖輕輕抽動著,最終停在離白蘞幾步遠的地方。
白蘞說不出男人那明明滅滅的眸光掩飾著什么復雜的情緒,他只是從衣襟里挑出海螺,對著男人道:“小黑,是我,過來。”
男人這才像是從疑惑中回過神來一般,快步走到白蘞跟前,垂下眼眸帶著幾分嫌棄地抿唇道:“唔……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
男人的聲音像是劃過竹林的清朗的風。
“啊?”白蘞登時呆住,捏起自己的衣襟嗅了嗅,明明只有皂莢的淡香,他所指的味道難道是……
“青龍……”男人去牽白蘞的衣角,滿身是水地想要貼近他,然而白蘞身上青龍的氣息實在太過濃烈,他不得不停在一步之外,皺起臉道:“討厭他。”
“……”白蘞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就連帶著被小黑一起嫌棄了。
小黑神色郁郁地跟著白蘞回了房,眼神載著滿腔的幽怨,趴在桌上,身上的水珠還在不住地往下淌,沾濕了椅子,地板上也蔓延出一小片濕漉的痕跡。
白蘞找了塊帕子遞給他,讓他擦擦頭發,然而小黑卻偏過頭,像是生悶氣一般,雙腿又重新褪回了蛇形,長長的蛇尾延伸出去,一下一下地擺動著,灰色綢褲只占了一條褲腿,上身赤1裸著,精壯的背脊上沾著濕發。
白蘞只好無奈地親自動手,替他攏一攏濕透的發絲,這時他才發現,小黑的發質很軟,還微微打著卷。
正當白蘞有些訝然之時,房間門被敲響,小黑趕忙往椅子下一縮,又恢復了往日黑蛇的模樣。
門外是管家,管家苦著臉道:“小白,咱們可能得在這里再多住些時日了。”先前說好只住三兩天,然后啟程趕往揚州,“今早聽拉貨回來的伙計說,前往揚州的官道被水淹了,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白蘞愕然道:“怎么會?”
管家搖了搖頭道:“只怕過幾日咱們住的這個地方也要跟著遭殃。”
白蘞以前住在青丘山,鐘靈敏秀之地,從不曾遭逢天災,他如今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困境,“那怎么辦?我們只能回銅鈴鎮?”
管家擺手道:“銅鈴鎮地勢更加低洼,回去不得,主人的意思是我們就先住在這里,萬一水患嚴重,也能夠搭把手幫忙,反正不管在哪兒都免不了要遭災……對了,昨日和你一起的那位……大人呢?”
白蘞這才猛地想起殷寒亭東海龍王的身份,頓時臉色一僵,干巴巴道:“他……他回去海里了……”
水患當前,龍王怎么能夠擅離職守……
管家搞不清其中緣由曲折,只撓了撓頭笑道:“這樣啊,回去了也好,主人還說讓你今日去找他把臉上的布片兒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