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七年的臘月,京城很冷。看到網
喜春哈著氣從外面進入房內,帶來一陣涼意。
喜春叫道:“外面都快冷死了。夫人,湖里已經結冰。奴婢已經吩咐下去,讓人將后花園的門給封了,免得有人跑到湖邊玩耍,不小心跌倒湖里面。”
宋安然點頭,“是該讓婆子們看好后花園。年年冬天提醒,年年冬天都要出事,某些人是一點記性都不長。”
宋安然指的是去年發生的事情。三房有幾個小妾爭風吃醋,結果有人大冬天掉到湖里面淹死了。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宋安然卻十分震怒。只是三房的家事,宋安然不好插手過問。
因此行兇的小妾才逃過一劫。
今年宋安然一直要求分管后花園的婆子看好大門,別再發生去年的事情。
小妾們爭風吃醋難免,但是宋安然不允許有人在國公府公然行兇。想要害人性命,那就關起門來,在自己的房里偷偷做。別到她面前惹人厭惡。
喜春說道:“奴婢只要有空,就去后花園檢查。那些婆子大冬天的做事都不用心,估計奴婢剛走,她們就躲到房里吃酒做耍。有人偷偷進了后花園都不知道。”
宋安然說道:“現在天氣那么冷,她們躲到屋里偷懶,也是情有可原。你告訴那些婆子,偷懶可以,但是每隔一個時辰必須巡視一番,以防有意外發生。”
喜春點頭,說道:“奴婢遵命。”
喜秋也從外面回來,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寒意。
喜秋搓著手,說道:“還是夫人這里暖和,奴婢一進來就不想出去了。”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書本,問道:“情況怎么樣?”
喜秋點頭說道:“賬目已經清點完畢,沒有大問題,夫人可以放心了。不過因為之前支用了八十萬兩白銀,今年沒有什么結余。奴婢擔心,如果今年發的賞錢沒有去年多,肯定會有人懷疑賬目問題。屆時老太太問起來,事情就瞞不住了。=”
宋安然挑眉一笑,說道:“今年的賞錢照著去年的標準發,不用省這點錢。老太太年齡大了,沒必要拿外面的事情打攪老太太。”
“奴婢知道了。”
接下來的事情,宋安然又處理了幾件雜事。
大冬天的,天氣寒冷,陽哥兒和垚哥兒都沒辦法出門玩耍。兩兄弟就鉆到書房里,寫寫畫畫,將宋安然的書桌弄成了災難現場。
宋安然看著書桌上翻倒的筆筒,落在地上的硯臺,被墨汁浸濕的紙張,還有被茶水污染的書籍,宋安然頓時有種想打人的沖動。
這兩個小混蛋,做錯了事情就躲了起來。宋安然都不知道他們躲到哪個房間里。
宋安然揉揉眉心,告誡自己不能生氣,千萬不能生氣。因為生氣會變老的,變老了就意味著變丑了。
深呼吸幾次,宋安然總算將怒火壓了下去,還露出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
宋安然決定,一會她要和兩兄弟好好談一談人生理想,讓兩兄弟意識到浪費光陰是一件多么可恥的事情。
宋安然感覺自己的計劃簡直完美。
轉眼,宋安然又泄氣了。當母親真的好累啊,兩個小壞蛋簡直就是天使和惡魔的綜合體。
宋安然倒在軟塌上,暫時不去管書桌上的的災害現場。
白一從外面進來,給宋安然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擺一對宋安然說道:“啟稟夫人,奴婢剛經過葉家,敏病重不治,去世了。”
宋安然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置信。
宋安然盯著白一,不確定地問道:“你剛才說什么?敏去世了?”
白一點頭,“是的,敏去世了。就是今天的事情。估計再過幾個時辰,葉家就會派人來報喪。”
宋安然坐起來,表情有些復雜。那個小心眼,自以為是,又喜歡自作聰明,還總是惦記著顏宓的敏死了?
敏才多大點,比宋安然還小了幾歲。算算年齡,才二十出頭吧。
這么年輕,竟然重病不治身亡?
宋安然搖搖頭。都說禍害遺千年,敏這個禍害卻反常的這么年輕就去世,甚至連孩子都沒有。宋安然心里頭就嘀咕起來,莫非敏的死,另有內情。
敏死了,宋安然并不覺著高興,同時也不覺著傷心。宋安然的心情,就像是聽到一個無關的人突然去世時候的那樣,無喜無悲,只覺生命無常,無限唏噓。
宋安然問白一,“知道敏得的是什么病嗎?”
白一搖頭,“奴婢不清楚。敏重病,葉家只是在外面隨便請了幾個大夫回來診治,并沒有請霍大夫過府替敏看病。”
宋安然點點頭,葉家對敏不好,宋安然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敏生了重病,葉家也不肯給她請個好大夫診治。
宋安然感慨,敏這條命,在葉家的眼里實在是太廉價了,一點價值都沒有。
宋安然想了想,吩咐白一出門多打聽點消息。宋安然想看看家那邊是什么反應。
白領命而去。
白一還沒回來,葉家報喪的人就已經來到國公府。
宋安然出面接待,詳細詢問了一下敏的病情,報喪的下人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宋安然揮揮手,干脆打發了報喪的下人。
接著,宋安然去上房見顏老太太。敏過世,理應告訴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聽到敏突然去世的消息,也很震驚。
顏老太太連連問道:“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沒了就沒了。葉家有說敏為什么沒了嗎?”
宋安然躬身說道:“回稟老太太,葉家人說敏重病不治去世。具體什么病,報喪的下人也說不清楚。”
顏老太太急忙問道:“敏生病,葉家有請霍大夫過府診治嗎?”
宋安然搖頭,“葉家并沒有請霍大夫過府診治。孫媳婦從外面順耳聽了幾句閑言碎語,說是敏重病的時候,葉家隨便在外面請了幾個大夫給敏看病。”
顏老太太一聽,頓時嘆了一聲。
顏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當初葉家這門親事,是敏自己算計來的。如今敏落到這個地步,老身也不知道該怪誰。說敏活該,可是敏罪不至死。說葉家心腸毒辣,葉家也是有苦難言。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讓兩家結親。”
宋安然說道:“老太太還需要放寬心。當初葉家和家結親,這件事情老太太也阻止不了。敏算計了葉川,除非她自己肯回老家出嫁,否則她只能嫁給葉川。敏和葉川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們二人腦到這個地步,只能說兩人夫妻緣分淺薄。”
宋安然并不知道敏因為嫉妒劃傷秀的事情,被三太太偷偷告訴了葉家。而這件事情最終造成了敏早逝的悲劇。
正所謂種什么因得什么果。當年敏種下了惡因,如今由敏自己飽嘗惡果。不得不說,因果報應,終于落到了敏的頭上。
宋安然勸慰顏老太太,可是顏老太太還是傷心。
人的年齡一大,就見不得死人。尤其是像敏這么年輕就去世,更加刺激到了顏老太太。
顏老太太唏噓不已,替敏感到可惜。要是敏當初別那么爭強好勝,別那么好高騖遠,腳踏實地的,聽從長輩的安排找一門親事嫁出去,說不定現在已經兒女成群。
說到底,敏走到今天,她自己要承擔一半以上的責任。
宋安然就感嘆,性格決定命運,這話真的很有道理。敏就是屬于典型的自己作死,自作聰明的下場就是將自己的性命交代在了葉家。
顏老太太對宋安然說道:“敏過世,大郎媳婦你替老身到葉家看一看。敏在國公府住了三年,老身還清楚的記得她的相貌。如今聽到她過世的消息,老身心里難受的很。就像是自己的孫女去世了一樣。”
宋安然點頭應下,“老太太放心,明兒孫媳婦就和三弟妹四弟妹一起到葉家祭奠。”
敏是晚輩,長輩們不能去祭拜她。只能是和敏平輩,以及敏的晚輩才能上門祭拜。
顏老太太再次嘆氣,“敏過世,不知道家是個什么態度。千萬別鬧起來。”
這件事情宋安然可說不準。大太太如今就住在京城里,幫家人經營京城的人脈關系。如今敏過世,大太太不知道會傷心成什么樣子。
晚上白一回來,告訴宋安然大太太得知敏過世的消息,當場就昏了過去。
老太太請了大夫給大太太看病。大太太醒了后就一直哭。
白一告訴宋安然,明日家也會去也會去葉家。
宋安然面無表情的說道:“明日我們是去吊唁,家和葉家之間的矛盾,我們看著就行,不必理會。”
白一點頭,說道:“奴婢會盯著她們的。”
次日,宋安然帶著三少奶奶李氏,四少奶奶蔣菀兒一起來到葉家吊唁敏。
敏的靈堂很冷清,敏沒有子女,替她守孝的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嬤嬤。
丫鬟嬤嬤們哭得很傷心,一個個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見到宋安然她們來吊唁敏,丫鬟婆子哭得更大聲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讓人傷心的事情。
宋安然點燃香蠟,祭拜了敏。
敏這么年輕就去世,讓人覺著蠻可惜的。
祭拜完了敏,宋安然就打算去和葉太太說說話。
這個時候敏的心腹丫鬟,叫川穹的丫鬟追了出來。
川穹跪在宋安然面前,對宋安然懇求道:“請國公夫人替我家少奶奶做主。我家少奶奶是被葉家人逼死的。”
川穹一說完,就大哭起來。
宋安然皺眉盯著丫鬟川穹。
三少奶奶李氏同蔣菀兒也都面面相覷,搞不懂現在是什么情況。
宋安然冷聲說道:“這話你不應該對我說,應該對家人說。”
丫鬟川穹很意外,沒想到宋安然會這么干脆的拒絕她的懇求。難道宋安然沒有一點點同情心嗎?
宋安然接著又說道:“如果你真的是個忠心為主的丫鬟,為何敏受苦的時候,你不稟報家?為何敏病重的時候,你不想辦法將消息送到家,讓家請好大夫來給敏診治?
現在敏死了,你來求本夫人替敏做主,你這分明是在投機取巧。利用敏的死博一個忠心為主的名聲,為自己求一個好前程。
像你這種奸猾的丫鬟,本夫人最厭惡。你如果識趣,就趕緊離開本夫人的視線。如果你不識趣,那就別怪本夫人收拾你。”
宋安然這么一說,三少奶奶李氏和蔣菀兒看丫鬟川穹的目光都變了。
之前她們還認為丫鬟川穹是個忠心為主的人。如今想來,這里面很有水分。
就如宋安然所說,如果川穹真的忠心為主,她總能想出辦法將消息送到家,讓家給敏請個好大夫。
可是敏重病的時候,家什么消息都沒得到。等到敏死了,這丫鬟就跑出來扮演忠心耿耿的丫鬟。什么時候忠心耿耿變得如此廉價。
丫鬟川穹顯然沒有想到宋安然不僅拒絕了她的懇求,還指責她包藏禍心。
丫鬟川穹連連搖頭,急切的說道:“國公夫人誤會了,奴婢并不是國公夫人口中說的那種人。當初少奶奶生病的時候,奴婢是真的沒辦法。奴婢現在懇請國公夫人替我家少奶奶做主。”
宋安然冷笑一聲,“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是不是真沒辦法,你心知肚明。我就不信葉家的下人全都是銅墻鐵壁,個個都能經受住金錢的考驗。你拿出十兩二十兩砸在對方頭上,我就不信沒人替你送信。”
丫鬟川穹激動地哭了起來,她哭著說道:“不是國公夫人想的那樣。奴婢當時被人看著,根本出不了院門。每日除了煎藥就是守在少奶奶跟前伺候。身上更是一錢都沒有。
少奶奶的嫁妝,都被葉家人拿走了。奴婢當時不是沒想過辦法,可是奴婢當時真的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可想。
國公夫人,我家少奶奶死得好慘,看在我家少奶奶在國公府住了三年的份上,求國公夫人給我家少奶奶做主。”
宋安然冷冷一笑,不為所動。她突然伸手,抓住丫鬟川穹的手腕,露出手腕上的一只鐲子。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叫做一錢都沒有?金鐲子都戴上了,還叫做一錢都沒有?你當本夫人是傻子,隨便哭幾聲就能哄騙,對嗎?本夫人告訴你,敢在本夫人面前耍心眼的下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你想不想知道本夫人以前都是怎么收拾那些耍心眼的下人?”
丫鬟川穹被揭穿,臉色順便變得煞白。
三少奶奶李氏厭惡地說道:“我最討厭這種欺主的奴婢。難怪敏年紀輕輕就過世,就因為有這種欺主的奴婢存在。”
丫鬟川穹嚇了個半死,驚恐不安的說道:“不,不是這樣的。國公夫人,你聽奴婢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夠了,你給我閉嘴。”
宋安然一把推開丫鬟川穹,然后拿出手絹仔細的擦拭手指。宋安然嫌棄川穹身上臟。
丫鬟川穹倒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在哆嗦。
宋安然輕蔑的瞥了眼丫鬟川穹,然后說道:“敏將你視為心腹,你卻棄她如敝履。你吃著敏飯,卻砸敏的鍋。你這種人,就該被一棍子打死。”
“求夫人饒命。奴婢也不想這樣。奴婢也是被逼的。”
丫鬟川穹繼續哭著。
宋安然冷哼一聲,“錯的永遠是別人,自己永遠都是無辜受害者。你和你主子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學到了你主子的行事作風,連帶著下作的手段也跟著學了。敏遇上你,不算冤枉。你們主仆兩人都是咎由自取。”
宋安然嫌惡的看了眼川穹,轉身離去。
恰在此時,大太太沖了進來,“我的女兒啊。”
大太太撲在棺木上,哭成了一個淚人。
“女兒,你快醒醒啊,你快告訴娘,到底是誰害了你。我的乖女兒,你怎么不說話啊。”
丫鬟婆子們七手八腳的去拉扯大太太。大太太這是傷心過度,糊涂了吧。
這個時候葉川從外面來到靈堂。
葉川站在大太太跟前,恭敬地說道:“岳母,我沒有照顧好敏敏,我對不起你。”
“你還我女兒,你這個天打雷劈的混賬玩意。”大太太直接朝葉川打去,一巴掌打在葉川的臉上。
葉川站在原地,沒有躲避,任由大太太廝打。
大太太揮舞著拳頭,一拳一拳的朝葉川打去。
“你害了我的女兒,說句對不起就妄想能夠平息此事,我告訴你沒門。你這些年,怎么對敏敏的,你說啊!
你現在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啊。敏敏嫁給你這么多年未什么一直沒有懷孕,你說啊!你敢將事情說出來嗎?
敏敏沒有懷孕,因為你從來不進敏敏的房,不和敏敏在一個被窩里睡覺。你將敏敏娶回來,轉眼就將她丟在腦后。葉川,你還是人嗎?你害死了我家敏敏,你要給他償命。”
大太太嘶聲力竭,敏同葉川的相處方式,大太太還是知道一點的。以前她以為敏還有希望,直到現在敏過世,大太太才知道她之前將葉家想得太好了。葉家根本就是豺狼虎豹。
敏嫁給葉川,是這輩子做得最差的選擇。
大太太哭得不能自已。
這個時候,來到靈堂的人越來越多。
秀來了,葉芙也來了,顏琴,顏瑤瑤等人都來了。葉太太聽到消息也趕了過來。
葉太太見大太太在打自己的兒子,趕緊沖上去,一把推開大太太,將葉川牢牢的護在身后。
葉太太指著大太太,怒聲說道:“你憑什么打我們家葉川。”
大太太呵呵冷笑,突然怒吼一聲,“就憑你們葉家害死了我的敏敏,就憑葉川沒有盡到夫妻責任。他將敏娶回家,卻不肯對敏負責,他難道不該死。”
“放屁!”
葉太太怒吼一聲,接著又說道:“我家葉川根本沒錯,錯的是敏,是你們家。你們家將毒婦敏嫁給葉川,禍害了我家葉川一輩子,憑什么還要求葉川對她好。
我告訴你,敏的死,都是她自己作的,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和葉川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再逮著葉川胡攪蠻纏,就別怪我不客氣。”
大太太呵呵冷笑,“請問葉太太,你想怎么對我不客氣?我家敏敏死了,這是事實。葉川對敏敏不好,這也是事實。憑什么就不能追究葉川的責任,你們葉家憑什么將責任都推到一個死人身上,你們還要臉嗎?”
葉太太不甘示弱地說道:“這話正是我想要問的,你們家要臉嗎?你們家隱瞞敏嫉妒成性,故意用剪刀毀自家姐妹的容貌的事情。
指望著我們葉家吃個啞巴虧,指望著我們家葉川容忍敏這個毒婦。你們家不仁在先,臭不要臉,還不允許我們葉家不義在后?
我告訴你,敏的死,我們葉家沒有任何責任。就算你請仵作來驗,我也不怕。我們葉家可沒有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門。”
葉太太此話一出,在場除了葉家人外,其他人全都變了臉色。
宋安然微蹙眉頭,她沒想到葉家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難怪敏在葉家的日子這么難熬。
三少奶奶李氏同蔣菀兒都懵了,她們今天才知道敏竟然用剪刀毀秀的臉。
葉芙也張大了嘴巴,一臉傻樣,分明是不敢相信。
顏琴和顏瑤瑤的消息稍微靈通一點,她們從秀那里略微知道了一點真相。不過今天猛地聽到葉太太說出此事,也有點吃驚。
秀作為受害者,這會卻顯得很尷尬。
葉太太那番話,怎么聽都有一股怪怪的意味。就像是在指責她害了敏,敏才會落到今日地步。
秀微蹙眉頭,敏的事情,為什么要將她牽連進來。秀心里頭充滿了警惕,后悔今天過來。她應該晚幾天再來的。
大太太瞪大了眼睛,眼神很驚恐。
大太太搖頭,說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葉太太嘲諷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家真以為這個秘密能夠保守一輩子?我告訴你妄想。
你們瞞著我們葉家,將敏這個毒婦嫁過來,禍害我家葉川,這筆賬我沒有找你們家清算,那都是看在大家都是國公府親戚的份上,才會手下留情。
如今大太太要鬧,我們葉家奉陪。無論是報官,還是別的手段,盡管使出來。我們葉家從來沒有怵過別人。”
大太太眼神惶恐,轉眼又變得陰沉。她死死的盯著葉川。怒道:“怒道,葉川你給我站出來。敏是你妻子,如今他死了,你什么都不管,所有事情都推到你娘身上,讓你娘幫你出頭。你還是男人嗎?”
“我家葉川……”葉太太火力全開,卻不想葉川卻站出來阻止她。
葉川從葉太太背后走出來,說道:“娘,我沒事。你讓我和岳母說兩句話。”
葉太太猶豫了片刻,說道:“那好吧。”
葉川對大太太說道:“岳母,敏敏過世,我也很難過。”
大太太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味道。
大太太怒問葉川,“你難過,說這話的時候你虧心嗎?你難過,你會眼睜睜的看著敏敏病重不治,連個像樣的大夫都不給她請?葉川,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娶敏敏的時候說的那番話?你說你會珍惜敏敏,會寵愛敏敏,可是你做到了嗎?
新婚的時候,你就將敏敏丟在腦后,連房門都不進。后來又將敏敏關進祠堂,說什么讓她反省。再后來,就是不準她出院子,將她困在四方小天地里。
早知道你會這樣對待敏敏,當初我絕對不會將敏敏嫁給你。敏敏如今死了,你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葉川直面大太太,他面色平靜地說道:“岳母說的對,敏敏的死,我要承擔大部分責任。我沒有做到對敏敏的承諾,我冷落她,甚至傷害她,目的就是為了出口氣,為了報復她欺騙我。”
“葉川,你不要再說了。”葉太太慌了。葉川這個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說。
葉川卻說道:“娘,你讓我說完。很多話我一直憋在心里,如今敏敏死了,我一定要說出來。”
大太太呵呵冷笑,怒道:“那你說啊。我倒是要聽聽你究竟是怎么報復我家敏敏的。我家敏敏雖然欺騙了你,但是她從來沒有害過你,你憑什么報復她,你憑什么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葉川的神情顯得很悲痛,他沉重地說道:“敏敏的確沒有傷害過我。可是當初他欺騙我,傷害了我的心,破壞了我對她所有美好的想象。
我很憤怒,我很生氣,我很難過,所以我也想讓她難過,想讓她心里頭難受。我報復她,折磨她,就是要讓她感同身受,讓她知道我到底有多難過。
這幾年我不進敏敏的房,可是我也沒有納妾,更沒有睡丫頭。因為我心里頭,始終放不下敏敏。
可是我又沒辦法面對她。一看到她,我就會想起她曾經做過的事情。我恨她,恨她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恨她破壞了我們的婚姻。
她生病,我也難受,我忍著不去看望她。我以為她是裝病,以為她想用這種辦法引我過去看望她。因為以前她就用過這種手段。
可是我沒想到,她這次是真的病了,還病得這么嚴重。等我意識到她的病情嚴重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我見了敏敏最后一面,但我情愿永遠不要見到她最后一面。我愿意她活著,愿意她沖我尖叫怒吼,罵我混賬玩意。
我情愿她是在騙我,我就是不愿意他死,我不愿意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卻又無能為力。
我在她面前懺悔,我不該折磨她,我該早點和她和解的。我后悔了,可是她臨死都不肯原諒我。她臨死之前對我說,她恨我,恨不得挖出我的心來。
岳母大人,你打我吧。是我害了敏敏,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恨不得替敏敏去死。”
葉川低著頭,一臉沉痛,眼淚從眼眶里落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葉川的悔恨和痛苦。
葉太太張張嘴,嘴唇哆嗦。她沒想到葉川對敏的感情竟然這么深。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葉太太扭頭,偷偷擦掉眼中的淚水。敏這個賤人,活著的時候折磨葉川,如今死了還要繼續折磨葉川。她這是造了什么孽,才會給兒子娶回敏這個禍害。
大太太似喜似悲,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造孽啊。你們年輕人就喜歡折騰,如今人死了才說后悔,有用嗎?我問你,有用嗎?”
葉川搖頭,無聲流淚。后悔沒有用,可他這輩子都會被這份后悔折磨。
大太太痛哭流涕,“敏敏啊,你聽到葉川的話了嗎?他后悔了,他心里頭還惦記著你的。你就原諒他吧。”
葉川猛地抬頭,大驚失色。
眾人面面相覷,不理解大太太為什么會讓敏原諒葉川。畢竟大太太之前一直對葉川喊打喊殺。
葉川猛地跪下來,重重的給大太太磕了三個頭。
葉川對大太太說道:“我對不起敏敏,我會為她守三年。未來三年,我會閉門讀書,不問俗世。”
葉太太驚住,她想阻止葉川。可是看著葉川臉上的表情,葉太太阻止的話又都咽了下去。
大太太呵呵冷笑兩聲,她走到棺木前,伸手去撫摸敏的遺體。她對敏說道:“敏敏,你聽到了葉川說的話嗎?你可以瞑目了。嗚嗚……”
大太太突然朝地上倒下去,眾人驚呼,趕緊沖上去將大太太扶住。
大太太傷心過度再次昏了過去。
顏琴偷偷的擦著眼淚,對宋安然說道:“大嫂,我沒想到敏和葉川之間竟然是這樣的。人都死了,才來后悔,又有什么用。”
宋安然也嘆了一聲,她同樣沒想到葉川是因愛生恨,才會折磨敏。葉川對敏的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葉川和敏,還真是一對冤家。活著的時候都不肯好好珍惜,等死了才來后悔,也就只剩下后悔。
蔣菀兒也在旁邊感嘆,“我差點都哭起來了。葉川和敏,哎,也不知道該說他們什么才好。”
站在旁邊的秀最尷尬,臉色蒼白。
秀咬著唇,心思不定。她在想自己當年真的做錯了嗎?難道真的是她害了敏和葉川?
宋安然瞥了眼秀,想了想,還是對秀說道:“沒必要將別人的過錯算在自己的頭上。敏和葉川走到今天,都是他們自己的責任,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秀瞪大了眼睛,“可是當年如果不將敏對我做的事情告訴葉家,或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宋安然說道:“那也是敏咎由自取。是她嫉妒成性,先對你動手。你只是做了你該做的事情,你并沒有錯。敏和葉川之間本來就有問題,就算沒有你的事情,也會有別的事情讓他們走到這一步。”
秀的臉色好看了一些,她問道:“夫人,我真的沒有責任嗎?”
宋安然點頭,“對,你沒有責任。有責任的是敏和葉川,他們互相折磨,活該有今天。”
宋安然唏噓敏的死,但是宋安然不同情敏。敏落到今天地步,她本人要承擔大部分的責任。
還有葉川也是個神經病,愛你就等于折磨你。人活著就狠狠折磨,人死了就來后悔。這種愛,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不健康的,是變態的。
宋安然開解秀,秀的心情好多了。
大家祭奠了敏,送上奠儀,和葉太太略微說了幾句話,就告辭離去。
宋安然回到國公府,同顏老太太稟報葉家的情況。
宋安然對顏老太太復述了葉川說的那番話,顏老太太聽完,唏噓不已。
顏老太太怒道:“這兩個冤家,就喜歡折騰。最后將自己都折騰進去了。哎,老身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大太太的身體不要緊吧?”
宋安然說道:“大太太因為傷心過度,才會昏過去。請了大夫檢查,吃了藥,已經沒事了。”
顏老太太松了一口氣,“沒事了就好。哎,老身改明兒請老姐姐到府里住幾天。老姐姐也不容易。”
宋安然點頭應是。
家同葉家的心結打開,可是事情還遠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大太太回到家,直接去找三太太算賬。葉家之所以會知道敏的事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三太太傳揚出去的。目的就是為了報復敏。
如今敏死了,敏成了受害者,大太太絕對不會放過三太太。
大太太和三太太撕逼,老太太夾在中間難做人。
大太太指責三太太心腸毒辣,害死了敏。
三太太則指責大太太管教不嚴,敏又今日下場,都是敏自己的責任。
兩邊吵鬧不休,老太太一聲呵斥,用強硬的手段終止了這場爭吵。
老太太頭很痛,她都快被兩個兒媳婦給煩死了。
老太太決定回老家,統統都給她回老家。京城是非多,這話果然沒錯。
一聽到要回老家,大太太和三太太都不鬧騰了,兩個人一起勸解老太太。
老太太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舟車勞頓,這對身體不好。為身體著想,還是住在京城。
老太太不想理會兩個兒媳婦,接到顏老太太的邀請后,老太太收拾包袱,就上晉國公府去住了。
顏老太太和老太太一見面,先是一番感慨唏噓。兩個老人有說不完的話,說敏,說過去,說家長里短。
說到最后,又說起了孩子們的婚事。
家這一代的姑娘都嫁出去了,只剩下幾個少爺還沒娶妻。國公府這邊,還有幾個姑娘沒出嫁,另外還有兩個小子沒成親。
顏老太太就對老太太說道:“老姐姐,不如我們兩家做親家吧。顏苗那個丫頭你是見過的,許配給你們家的哥兒,合適嗎?”
老太太意外驚喜,連忙說道:“合適,太合適了。顏苗這孩子我是極喜歡的。”
顏老太太笑道:“那就說定了。”
老太太面色一猶豫,“二太太會答應嗎?妹妹,你還是先問問二太太和二老爺的意見。他們是顏苗的父母,理應征求他們的同意。”
顏老太太點點頭,說道:“老姐姐說的對,是該問問老二一家的意見。”
顏老太太讓丫鬟去二房,將二太太孫氏請來。
二太太孫氏來了上房,聽說顏老太太想和家做親家,將顏苗許配給家的少爺,二太太孫氏一聽,心請頓時就不好了。
說實話,二太太孫氏根本看不上家。就憑敏這做派,家的家風就沒好到哪里去。
顏苗雖然是庶出,可是二太太孫氏還是想讓顏苗嫁個好人家,給二房添一個助力。
要是嫁給家,二房可指望不上家,反倒是家要處處依仗國公府。
二太太孫氏含蓄的拒絕:“老太太,兒媳最近正在替顏苗相看婚事,都已經看好了,只等老爺點頭就定下來。現在突然說要和家結親,這,這不太合適。”
顏老太太皺眉,“既然還沒定親,就推了那家。”
“那不好。”
二太太孫氏才不會聽顏老太太的。憑什么要二房同家結親,難不成的二房的丫鬟就這么不值錢嗎?換做別的人家,二太太說不定就答應。至于家,那是萬萬不行的。
老太太看出二太太不意和家做親家,于是趕緊出面說道:“妹妹,二太太說的有理。既然顏苗的婚事已經有了著落,我們就別節外生枝,免得耽誤了顏苗的前程。”
顏老太太沖二太太冷哼一聲,她算是看出來了。國公府從大房到二房再到三房,全都嫌棄家。根由還是在敏身上。
這么一想,對于敏的死,顏老太太瞬間沒那么難過了。敏自己作死,果然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