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林大君李淏跟鹿善繼一陣詳談之后心滿意足的回去了,看得眾幕僚一陣感嘆。李淏回去后也不提迎駕的事宜,而是找來張晚積極部署反攻,同時派出所有得力的斥候前往北方一帶打探消息,聯絡了所有抵抗女真的兵馬。這次李淏是下了血本,甚至不惜暴露存留在女真統治區的探子。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盡快打探出遼東軍何時入朝作戰!
江華島的正式公文也發來了,李淏一思量又跟鹿善繼借用了點明軍,鹿善繼很是滿意李淏的想法,便讓曹變蛟帶了一百多人跟去安排。
申景禛來的速度很快,他只帶了十來個從人上了岸就輕車來忠州。因為漢城還是女真的勢力范圍,申景禛不敢在附近登陸,最后選擇了較遠的禮山,經過天安、陰城再到忠州。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從他一上岸就已經被人發現,快馬回去稟報了。
申景禛一心想快點完成大王交待的任務,申、具雖然都是王親國戚,但是兩家也并不像外人看來這么和睦。一個是王太妃的家人,一個是中宮娘娘的家人,彼此都想著蓋過對方。具宏上回來忠州,差事辦得不合王意,這一次申景禛力求能漂漂亮亮的完成勝過具家一籌。特別是,去年具宏稟報說忠州危險得不得了,若給他發現忠州現在已然安全,一回去上報,那么具宏肯定要背負一個蒙騙大王的嫌疑。至于是不是因為女真國覆滅,或者鳳林大君反攻等原因造成的變化就不是他申景禛所關心的了。
申景禛一路風餐露宿,想著快點到忠州,但天不隨人愿,他們出了天安走到半路就遇到了打劫的,而且對方人數眾多,居然有百余人,呼啦啦一下子圍住了他們。申景禛以為這天安一帶都是在朝鮮的轄區沒想到有強人,所以急著趕路沒跟大隊結伴。好歹申景禛想著自己是朝廷重臣,強自壯大著膽子道:
“你們是什么人,本官是刑曹判書申景禛,攔截官員可是死罪,你們速速退了,本官還有要事辦!”
“嘿!”為首的一個人用朝鮮語對旁邊的兄弟道:“他說他是判書大人,你們相信嗎?!我還說我是刑曹判書呢?!你有證據嗎?”
另外一個人也道:“你說是就是啊,拿出印信來看看!”
申景禛見兩人還算好說話,以為官威鎮住了這伙強人,忙從仆人行李那抄出官印,剛一亮相就給為首那人搶了過去,他也不看真假直接丟給了后邊的人。
申景禛驚道:“你這是干什么?!”
為首的朝鮮人嘿嘿笑道:“你既然是官老爺,那肯定有不少財物了,我們兄弟窮得連飯都沒得吃,你們這些官老爺卻摟著小妞兒喝酒,這次怎么著也該我們快活快活了。兄弟們,上!把值錢的東西都搜干凈!”
動手的只有二十來人,其余的人卻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好戲。申景禛是文官,帶的也是一般的奴仆,哪里是強人的對手,一下子就將他們打翻在地,把行禮都抄了個干凈。這伙強盜連大王給的詔書一股腦收去,看得申景禛臉都白了。
“那個是詔書了,你們這樣作是要砍頭的?”
看著他這個模樣,兩朝鮮人哈哈大笑起來。搜夠了東西,這伙強人一聲呼嘯,全部都走得干干凈凈,留在申景禛呆如木雞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他的仆人再三呼喚,申景禛才醒過神來。
被一群平民搶劫已經夠失臉面的了,還把印信詔書都弄丟了,指不定回去是個什么罪名。申景禛罵了這伙強人半響,冷靜下來后最終還是決定前往忠州,這樣才可能將功補過。打定主意后,申景禛帶著一干被搶得干凈的奴仆
往前走,好在此處離陰城不算太遠。
原本也就是一天的路程,結果申景禛走了三天,馬車給搶走了,干糧也沒有了,他們這行人淪落到吃野果野菜度日。好容易挨到陰城,申景禛忙去見陰城的郡守說明來意。
這位陰城郡守是鳳林大君新提拔上來的,就算是以前任命的,按郡守的品級也無法見到朝廷的重臣,申景禛自然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申景禛。不過這位郡守大人還算客氣,安排他們吃了一餐飯。不過對于申景禛身份上這件事,郡守顯得很謹慎,委婉的指出大人你一點憑證都沒有,靠著仆人說話誰敢相信?!
申景禛一時發作不得,因為人家按著規矩辦事。申景禛只能求其次,讓郡守幫忙緝拿那伙強人。郡守大人也很為難道:
“哎呀,你們被搶的地方不屬于我陰城,而是屬于天安,若是我管了就是越權,這個罪名也擔不得。您是不知道,兵馬大元帥法令如山,我是斷不敢違抗的!”
“那你說怎么辦?”
郡守思考了下,道:“要不這樣,我給你出個主意。要不你們現在這住下,我去通知安平那邊的樸大人捉人。”
申景禛忙道:“大王交待本官有要事去辦,哪里等得這么久!你速送我去忠州,你不認識我,鳳林大君是我外甥,他自然認得!”
“這個”郡守有些為難道:“不是我為難你,而是大元帥日理萬機,要是有什么差錯,我項上的人頭就不保了。”
申景禛不禁怒道:“難道我是冒充的?!我是堂堂刑曹判書!”
郡守攤攤手道:“這是你說的,可我也不認識你!最后一個辦法,我冒險讓人去忠州送信,若是大元帥見你,那我再送你們去,不然就請自便了。”
申景禛哪肯再浪費時間,想都不想道:“那我自己去吧,你給我準備一輛馬車!”
郡守苦笑道:“這里是戰區,馬匹是受管制的,不要說你現在身份未明,就算你是判書老爺,我也不敢把馬匹給你!”
“那牛車了?”
“牛車也沒有,全拉去種地了!”
“給我們盤纏吧!”
“盤纏也沒有,我們這個月的俸祿都沒發,衙門里一百幾十人都等著吃飯,我哪里去找錢給你!”
申景禛徹底沒脾氣了:“那你要我空著肚子走去忠州?!”
“這個啊”郡守敲了敲腦袋道:“嗯,你們從這走路去忠州,估計也要兩天,不吃東西可不行,這樣吧,衙門廚房還有點吃的,你們帶在路上吃吧。你也知道,現在糧食都是大明支助的,糧食緊張啊!”
申景禛不再說什么了,他這個時候才體會到什么叫做小鬼難纏,堂堂刑曹判書最后只拿到了一袋大米,一捆干菜。剛在禮山登陸的時候,受到地方官員吹捧好吃好喝招待的申景禛大人到了陰城淪落到帶著一群奴仆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打死他也想不到這番出來會受這種苦。
他們一走,方才還鎮定自若的郡守大人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寫了封書訊讓下人騎快馬趕去忠州報信了。
走一下,休息一下,終于望到了忠州的城門口,申景禛覺得自己兩只腳在打顫,若不是怕有失體統,他真的想要奴仆們背著他走了。這樣上下一折騰,本來五天的行程,申景禛花了八天才到達忠州。
申景禛本以為到了忠州就可以解決身份的問題了,打起精神找到李淏的兵馬大元帥府。可看門的護衛看著他們這群人落魄的模樣就像是逃難的平民,哪里肯跟他們通報。申景禛沒有法子,只能是在府外守著,想著等李淏出來的時候再說,但是從日中到日落他們
也沒有看到李淏的人影。
就在申景禛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出來看到了他們,就向護衛問道:“他們是些什么人?”
護衛撇撇嘴道:“誰知道,他們說是從江華島來的大官,是位判書老爺,可他們又拿不出印信,一副逃難的樣子,也許是混吃的騙子。他們想要見大元帥,小的可不敢稟報。”
那管家皺了下眉頭,走向申景禛他們打量了下。申景禛身邊的一個奴仆忙將情況說了一遍,那管家面色松動了點。
“這個有點難辦,要是”
申景禛此時已經被氣得不輕了,屢屢被下人刁難,他忍不住怒道:“本官是堂堂刑曹判書,難道見鳳林大君都不行?!你們就去通報,看他出不出來見我!”
管家搖搖頭道:“不是我為難你們,而是我家元帥不在,他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