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歐冶欽從醫(yī)院離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他一個人驅(qū)車在這座熟悉的城市,正對著落下去的夕陽。那被染紅的天際,觸目驚心得讓人覺得可怕,正如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氣息……
將方向打轉(zhuǎn),原定的目的地已被改變,歐冶欽的眸光一深,踩著油門的腳也隨之用力了起來。藍色的車子,在黑色的柏油馬路上那般顯眼,油門轟踩著發(fā)出的聲音,隨著風聲交相呼應(yīng),滿滿變遠變輕。
遠離了市區(qū)後,歐冶欽的車子停在了那幢在外人眼裡繁華得一塌糊塗的別墅面前,只可惜對他而言,這裡只是一座毫無掛念的空城而已。很多東西,價值程度其實只取決於一個人的重視程度。你若喜歡,它便是至寶,你若討厭,那麼它便一文不值。
“二少爺,您來了,正準備開飯呢?!?
剛剛走進門,就已聽到了來自管家的呼喚,歐冶欽淡然地點了點頭便徑直往裡走著。在這富麗堂皇的環(huán)境下,一個人的行走顯得那般空蕩孤獨,再多的擺設(shè)品都不足以填補這個家庭的溫暖。
管家剛剛說的話,自然已經(jīng)被餐廳的人給聽見。不等歐冶欽走到,歐妙甜便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跑了出來,臉上揚著開心的笑容,看著歐冶欽的臉上洋溢著明亮的光,“小哥哥,你回來啦!”
然而,他的熱情並沒有換來同等的迴應(yīng),歐冶欽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後繼而走進了餐廳。而歐妙甜纔沒有管那麼多,依舊纏在歐冶欽的身邊,儘管是這樣她也感覺到開心,她就是喜歡小哥哥,不搭理自己的樣子也是酷酷的。
在餐廳裡的蘇明,正在仔仔細細地擺放著餐具,將傭人端上來的熱菜一個個調(diào)整擺好成自己最愛舒適的角度。見歐冶欽來到,她甚至連頭都沒有擡一下,繼續(xù)自顧自地擺置著,卻對著歐妙甜下達命令,“甜甜,去叫你爸爸和哥哥吃飯?!?
即使歐冶欽就站在她的面前,也絲毫都不把他打算進去,蘇明的刻薄歐冶欽又不是體會了一天兩天。
“二少爺回來了,我去添碗筷。”
一旁的傭人見歐冶欽回來,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而她的笑,還不等歐冶欽迴應(yīng),就已經(jīng)收了回去。蘇明不喜歡歐冶欽,這一點所有人都知道,對於這個不常回來的二少爺來說,自然沒有討好這個家現(xiàn)在的女主人更加重要。
“給你添麻煩了?!?
對於這個家的正式成員之外的人員,歐冶欽沒有了往日的冰冷,反而夾雜著人情。而他的這話,自然是聽得傭人心頭美美的,她退了幾步離開了蘇明的視線,用帶著明媚笑容的眼神迴應(yīng)了歐冶欽。
“知道麻煩就不必回來了?!?
蘇明這才擡眸看了一眼歐冶欽,那眼神裡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可言,年輕漂亮的臉上,再紅潤美好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直接顯露出來的厭惡。不知爲何,看著她這番如此簡單就被激怒的模樣,歐冶欽居然感覺心頭浮現(xiàn)一絲暗爽,嘴角揚起了一抹讓蘇明看了更加不悅的笑容。
“有什麼麻煩的,就添一雙碗筷的事,還能餓到你不成?!?
歐楊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看著歐冶欽出現(xiàn),他的眸光裡帶著喜悅的欣喜,儘管只有一點點,但與他朝夕相處的人都一目瞭然。歐楊雖然有三個孩子,歐妙甜是家中最小,也最爲討人喜歡,歐楊也是對待她可勁兒地疼,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在歐楊心底裡,但最爲疼愛的便是這個與他最爲不親也是最不聽話的二兒子。
“爸?!?
一聲不夾雜著任何情感,僅僅只是一個文字單詞從歐冶欽嘴裡說出來落入歐楊的耳裡,也依舊讓他滿足。他點了點頭,神情柔和了不少,拄著柺杖朝著餐桌走去,“坐下吃飯?!?
有了歐楊的這句話,蘇明又怎好再發(fā)作,她冷哼了一聲後走向了廚房。與此同時,歐冶銘和歐妙甜也一前一後走了過來,歐冶銘的一出場,便是幾聲虛弱的咳嗽,穿著居家服的他,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太好的樣子,一見歐冶欽,便友好萬分地問候著:“二弟回來啦?!?
“嗯。”
歐冶欽淡然地迴應(yīng),看著歐冶銘的眸光裡是所有人都猜不透看不清的情感。他坐在他的對面,繼而又咳嗽了幾聲
,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一層汗,卻還朝著歐冶欽露出一個平和的笑,“有空多回來陪陪爸,大家都很想你的?!?
如此的話傳進了歐冶欽的耳裡,假得讓歐冶欽覺得好笑。點了點頭,直視著歐冶銘的眼睛,嘴角勾起了諷刺的弧度,“大哥也要多保重身體。”
已然不想和歐冶銘兩人虛僞的交流,歐冶欽將目光轉(zhuǎn)移至別處。隨即便看到歐妙甜極爲緩慢地走了過來,與剛剛的活蹦亂跳不同,已經(jīng)換成了小心謹慎的走路,臉上也再沒有剛纔洋溢著的笑容,更多的是收斂。她略帶緊張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歐冶銘一眼,轉(zhuǎn)換了方向朝著自己走來,拉開了座位坐在了歐冶欽的旁邊。
“我今天要和小哥哥坐一起吃飯。”
歐妙甜甜膩地說著,自顧自地衝著歐冶欽露出一個笑容。而她此番滿足不已的樣子,自然是被在場的人統(tǒng)統(tǒng)看在眼裡,歐楊佯裝出淡然的樣子,拿起了筷子,“若是想回家,隨時都搬回來,這麼大的房子,還怕沒有你落腳的地方不成。”
“住在外面挺好,我平時公事多,來回這裡並不方便?!?
對於歐楊的好意求和,歐冶欽毫不避諱地直言拒絕,更是用“這裡”代替了“家”這個詞。儘管他的回答司空見慣,可還是讓歐楊心頭略過一絲不悅,卻還是隱忍了下來,畢竟在自己一次次發(fā)作下,歐冶欽回家的次數(shù)已然變得越來越少。
“都怪你大哥無能,才辛苦了二弟你一個人掌管公司,咳咳……”
坐在對面的歐冶銘咳嗽了起來,講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氣虛,而坐在他正對面的歐冶欽,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看著他微微地笑著。兩個男人的眼神對視,其中瀰漫著火光,只有雙方自己心知肚明。
坐在主位上吃飯的歐楊,最爲見不得這副場景,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放下了筷子說道:“都是親兄弟,這有什麼。兄長有難,身爲弟弟自然要多加照顧。冶欽就該多回來看看,這個家,不久後就需要你來支撐了?!?
聽到歐楊這麼說,剛走到飯桌旁的蘇明立即就怒瞪了一眼歐冶欽,臉色黑了半截,又收回了自己的情緒,說道:“老爺,你這是什麼話!你身體這麼健碩,哪用得著冶欽來?!?
“再說了,長子爲先,再怎麼也得冶銘排在前頭啊,你總不能因爲人家身體……”
“好了,我都懂,吃你的飯?!?
一提及歐冶銘的身體情況,歐楊就立馬制止了蘇明繼續(xù)說下去。他說這話的語氣毋庸置疑,臉上的表情也極沉,讓蘇明也不敢再繼續(xù)說下去。只好瞥了歐冶欽一眼,繼而坐到了歐冶銘的旁邊,她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卻換來歐冶銘的眸光冷掃,讓她立馬拿起了碗筷吃飯。
然而,這個細微的眼神交流,卻被觀察能力極強的歐冶欽看在眼裡。他不禁瞇了下眼睛,懷疑的神色掃過面前兩人,在歐冶銘將視線收回之前,歐冶欽已換上了一臉平常的面無表情,淡定自如地拿著筷子吃了起來。
餐桌上,瞬間就只剩下餐具碰撞聲音和咀嚼發(fā)生的響動,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一月一次的家庭聚餐就此結(jié)束,就在歐冶欽準備離開的時候,卻不想管家將他攔了下來。
“二少爺,老爺還請你去他書房一趟?!?
管家的聲音渾厚,模樣慈祥,是看著歐冶欽長大,也是這個家裡對待歐冶欽最真的人。有了他這開口的一句,臉上那真切的微笑讓歐冶欽想不出藉口可以拒絕,他擡頭,眸光順著T字樓梯往上看去,將目光停留在那扇緊閉著的大門。
點了點頭,歐冶欽徑直就朝著樓梯走去,而在客廳陪著歐妙甜唸書的蘇明則豎起耳朵將管家對歐冶欽說的話聽的一清二楚。她從目光從書本上轉(zhuǎn)移,追隨著歐冶欽的背影一路往上,直至他走近了歐楊的書房關(guān)上了門。
與外邊歐式的裝修不同,歐楊的書房則是濃郁的古色古香,幾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紅木的構(gòu)造。三邊的牆上滿是書櫃,上面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各種書籍,而他則坐在寬大的書桌前,開著一盞復(fù)古的檯燈低頭閱讀著,黃色的燈光下,他戴著的老花眼鏡金邊燦燦。
聽到了聲響,歐楊停止了閱讀,擡起頭來,看著歐
冶欽後便順勢摘下了老花眼鏡。
“聽說,最近公司那邊出了點問題,影響還不小,資金調(diào)動嚴峻嗎?”
歐楊說這話的時候,歐冶欽聽不出來他的語氣裡帶著的是什麼情感。他只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面前這個和自己並不親近的老人,不動聲色地收回眸光,他坦然地回答:“的確出了些問題,不過我會處理好的,明天我就去外面出差幾天,這裡的事情先交給朋友打理?!?
“不必擔心,您一手創(chuàng)大的SG,絕不會因此而衰敗?!?
至少,不該是在現(xiàn)在被毀滅。
也許是歐冶欽這話刺激到了歐楊,他心頭浮過一絲不悅。他將歐冶欽叫來書房,可不是爲了聽他說這些安慰他的話,更不是要指責他經(jīng)營不當。其實有著許多話想說,可是看著面前的兒子,已然成爲了足夠獨當一面的男人,無論是魄力還是能力,都比當年的他要出色的多,他又覺得再多的話都已經(jīng)變得空白無力。
輕輕地嘆了口氣,歐楊並不再說些什麼,又將眼鏡戴了上去低頭閱讀起來。
“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見歐楊並不再說話,歐冶欽也並不想在這裡繼續(xù)多逗留。轉(zhuǎn)身,他朝著門口走去,就在他的手剛剛握緊門把手準備摁下的時候,背後就又傳來了歐楊不溫不火,卻已是這位孤傲老人最爲關(guān)心的話語:“有困難就跟我說,我雖然上了年紀,想要找點辦法幫你自然綽綽有餘。”
放在門把手上的手停頓了一下,遲疑了短暫的幾秒鐘後繼續(xù)摁下,歐冶欽並沒有迴應(yīng),自顧自地離開後將門帶上。在出房間的那一刻,一個人影隱約的閃躲,卻已被他發(fā)現(xiàn)。佯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歐冶欽走向了樓梯,看著一個人在客廳讀著畫本的歐妙甜,徑直走向了大門離開。
直到看著歐冶欽離開後,躲在牆後的蘇明才站了出來,她已將歐楊對他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用力地咬了一下脣後,蘇明轉(zhuǎn)念一想後,見傭人正巧端著藥走上樓來,腦海中立馬就轉(zhuǎn)變了思路,朝著傭人走了過去。
“我送去吧,你下去做事?!?
蘇明從傭人的手中接過了藥,不等受到驚訝的傭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著歐冶銘所在的房間走去。叩響了門,見四下無人,說了一聲“是我”後就將門給打開。
屋內(nèi),歐冶銘並沒有開燈,他喜歡這樣一片漆黑的環(huán)境。此刻的他,正站在窗口,看著前方的院子裡,歐冶欽正發(fā)動著他的車子,亮著燈光揚長而去。
蘇明走進的屋內(nèi),開了燈,看了一眼歐冶銘,說道:“在想些什麼呢?”
一邊說著,一邊將托盤中盛著藥的碗給拿了起來,往前走了一句,在歐冶銘慢慢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蘇明走到了一旁的水池邊上,將碗中深褐色的藥倒了出去,瞬間就將乳白色的水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點點滴滴濺開,順著管道流淌下去。
“老頭子又叫他上去了?”
“誰說不是呢,看樣子還要想辦法給他湊錢?!碧K明沒好氣地說著,將倒盡的碗收了回來,轉(zhuǎn)而看著歐冶銘,“說起來你到底準備什麼時候毀了那小子,我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到他……”
聽到蘇明這麼說,歐冶銘也不多說什麼,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朝著她走了過來,顯然已經(jīng)褪去了衆(zhòng)人面前那病怏怏虛弱不已的模樣。
“不會讓你等太久?!?
歐冶銘說著站在了蘇明的面前,原本病濁的眸光此時深邃著,帶著男人所特有的慾望的色彩。他更貼近了一步,將脣貼在了蘇明的脣瓣上,雙手也環(huán)過蘇明的身體,將她柔軟地擁進了自己的懷裡。
“銘,別這樣,時間還早,萬一……”
“老頭子今天心情不錯,不會這麼早唸到你。”歐冶銘的脣轉(zhuǎn)移到了蘇明的耳邊,輕聲地說著,往裡輕輕地吹著熱氣,“在此之前,你不覺得應(yīng)該先滿足一下我嗎?”
說罷,歐冶銘便伸手將牆上的開關(guān)摁下,當房間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將蘇明一個橫抱抱了起來。放倒至牀上後,起身壓了下去。
外面月光如銀,室內(nèi)一片黑暗。
唯有糜爛的味道,無限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