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問,你在某個隱秘地點摸出一個小塑料包,而包裝里面是白色粉末,那么這些粉末會是:
A,面粉
B,糖粉
C,奶粉
D,其他常用淀粉
E,食用鹽
F,食用堿
G,某種致幻劑
“約翰,你要求助場外觀眾嗎?”夏吾提問道。
“場外觀眾?”約翰不明所以的看向四周。
夏吾覺得,如果這是電影,那導演一定會安排他一個茫然的瞪著鏡頭的片段。
“那首先排除兩個錯誤選項。”夏吾自言自語:“我覺得肯定不是食用堿和食用鹽——約翰,你覺得這里的面粉價格和糖價格怎么樣?”
約翰搖了搖頭:“不清楚。”
“從我們吃得起豌豆糕來看,起碼孤兒院還是買得起蔗糖的。另外,我看到過附近有人吃炒面,可見面粉在這里也不是特別珍貴。不管是面粉還是糖粉,都不可能珍貴到需要走私的地步。考慮到走私這個背景,毒品的可能性非常大。”
夏吾依稀記得自己應該在什么地方見過關于毒品的消息,而且就在最近。他現在還無法判斷自己到底是電影角色、動畫角色還是小說角色。前兩者都會習慣將大量的細節藏在畫面之中——這甚至還催生了一批用顯微鏡看電影、立志找出所有彩蛋的觀眾。所以夏吾一直都在仔細觀察周圍的每一件事情,并將之記在心里。
雖然腦部改造手術給了夏吾更強的記憶力,但他畢竟不是超憶癥,沒法完美的幾下所有細節。
“既然我記得不清楚,那說明這就是‘一瞥’的程度。”夏吾如此說道:“可以確定的是,在我進之前,這個世界上就存在一張報紙,記載了關于致幻藥物濫用的事情。這個事情是客觀存在的。”
既然存在吸毒的新聞,那就必然存在販毒的幫派——很合理的事情。
但問題是……
“為什么要用這么傻逼的方式販毒?”夏吾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難道是毒販的體質問題?純傻子?”
“什么意思?”約翰不解:“買這種東西的話,一般是越隱蔽越好吧?”
“再怎么樣也得有個成本問題。不是每個國家都對毒品零容忍的。”夏吾點了點頭,很滿意這種“小弟開口提問”的形式。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合理的為觀眾解惑——從這一點上來看,小弟這種東西還是傻一點好。【順帶一提,由于自己的這個念頭,夏吾再次調低了“自己是歐美作品主角”的可能性。正常的美式幻象作品,都需要一個傻子主角和一個負責解惑的配角,而不是反過來。】
“這個城市,加納科喬,并沒有多么嚴格的監察系統。赫胥黎都能夠大搖大擺的帶著一箱子軍火進來。可見在這里走私,沒有防軍閥政府的必要,只需要防其他黑幫。換句話說,你想倒賣這些白粉,根本沒必要將東西放在這里規避檢查。就算他們想藏,也不應該藏在海里。這樣子搞,很麻煩,而且很容易損失貨物。”
約翰依舊不解:“這又說明什么了?”
“他們躲的不是政府。其他黑幫也不至于來這里突擊檢查什么的……”夏吾沉吟了片刻:“那么,他們在躲避什么呢?”
個別人物?還是某些團體?
這個區域還是存在個別強者的。喬爾喬神父就很強,比赫胥黎、奧爾格都強。另外,這里距離地球的南境也很近。
“如果他們是躲避神父那樣不喜歡毒品的個別強者,那就還好,但是怕就怕他們是躲其他勢力的……”夏吾喃喃。
“其他勢力?魔咒政府嗎?”
“那個軍閥政府雖然對我們這些個體來說還算有些力量,但是在人類文明之內不值一提。”夏吾嘆息:“我指的是領土在地球的主權國家、聯合國、大康采恩、理想國這些——他們都有社會系魔法,可以監控來自于人類社會之內的異常。”
約翰撓了撓頭:“人類社會之內……”
“與人類文明存在社會性的關聯的全部個體,包括所有人類個體、大部分異鄉民、短暫進入人類社會關系之中的圣逐,少量神靈,等等。”夏吾解釋道:“他們如果和人類文明發生某種交互,就能夠引發特定社會系魔法的警報。雖然社會系魔法還沒有發展到‘監控一切事情’的程度,但是‘引發警覺’就足夠這些大組織做很多事情了。”
但問題是,這個過程不是沒有繞過的可能性的。
比如說,一個“不屬于人類的勢力”,想要將什么非法商品賣給人類。它與買主直接進行買賣的話,就會觸發一個大康采恩的警報,甚至附近幾個主權國家的警報。但是,他可以這樣做——首先,將物品扔在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其次,通過一個與人類信息網絡無關的渠道,將情報交給已經融入人類社會,并且預先埋伏在人跡罕至之地的“中間人”,然后再由這個“中間人”將地點交給買主。
在人跡罕至之地,不與其他個體發生接觸,不使用任何人類社會生產的商品,就可以暫時脫離社會系魔法的監控了。
人類社會之內的大型團體是不需要用這種手段的。擁有這種警戒手段的團體,大可以用合法手段,往加納科喬傾銷他們想傾銷的任何物品。這種警戒技術的誕生,就是針對圣逐、神以及其他通過圣逐的渠道來到地球的外星人的。
那么,問題又來了。
圣逐和神靈為什么會販毒?
地球上所有的資源加一塊,都不夠圣逐開一個主干道級交通蟲洞的——不,甚至熄滅太陽都不夠。而隨著太陽系成為圣逐科研的重要領域,圣逐已經在太陽系外側開了七個主干道級蟲洞——這可就意味著相當于七顆主序星質量的物質被轉化成了建筑材料。
圣逐沒理由做這種事。
神靈也是同理。
“這是某種新型的實驗藥劑,吃下去就能覺醒什么逆天能力、魔法境界蹭蹭蹭往上漲?”
約翰努力的提出質疑。
“一個新穎的點子,約翰。”夏吾點了點頭:“但我卻認為,這有可能是在……掩蓋另外一樁罪惡。”
“另一樁……罪惡……”
“他們偽裝成販毒也要運進來的、合理的送入人類社會的東西。”夏吾思考道:“我覺得應該存在這種東西的。而我現在的選擇,也將決定以后的劇情走向。如果我拿了東西就跑,誰也不告訴,那這邊多半會亂一陣子,然后我多半也會被找到,最后變成一個我砍砍砍的故事。而反過來呢,我收集證據,告訴神父,神父就能夠聯系一群專業人士前來處理。但是這樣做,搞不好的話就會讓一群專業人士順便把我也收拾了。這樣就是一個追與逃的故事。當然,我現在也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離開,但是,我畢竟是主角,這件事最后一定會和我扯上關系——你知道這個時候的俗套劇情會是什么嗎?”
約翰老實搖頭:“不知道。”
“正義的伙伴放任罪惡,然后罪惡的果實成長,最終吞噬掉英雄的朋友、伙伴,導致英雄感覺后悔。接下來可能還有一句類似于‘With great power comes great responsibility’【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格言,說不定我還會死一個叔叔——話說回來,你覺得沙威警探和神父哪個比較適合扮演這個‘叔叔’的角色啊?”
約翰臉色發白:“神父可以不死嗎?”
“你覺得赫胥黎那家伙比較合適?”
“我也不希望赫胥黎先生死……”
“嘖,他死了,再來一個更偏激更極端的斗犬就麻煩了,我也贊同。”夏吾點了點頭:“所以,我不能裝作沒看見就走。不然的話,這篇故事就要成為典型的‘美式英雄起源故事’了。”
約翰有些急了:“那就快找出來啊!”
夏吾伸出手,從氣泡的外壁上“挖”了一團水。致敬十厘米的巨大水珠在他手掌上成型。他將水珠送入裝黑色塑料包的縫隙里,仔細探索。
“嘖,沒有。看起來應該在其他地方了。”夏吾想著,根據水流的感知,移動了十米。
夏吾站在另一臺殘骸上方,氣泡裹住殘骸,但縫隙之中的海水卻沒有順著重力流出去,反而激烈的攪動起來。很快,一個黑色塑料包被水流推了出來。但水仍舊在攪動不休。
夏吾正在用水感知殘骸之內的東西。
“這就能找到嗎?”約翰好奇的看向殘骸之上的裂隙:“我看里面好像沒有東西。”
“所以你是約翰啊兄弟。”夏吾點了點頭:“你看不出來是正常的,但我能。”
“有什么問題嗎?里面一團糟,就好像一坨拼好之后又摔開的樂高積木一樣——我實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約翰撓了撓頭。
“因為你看不出機械背后的邏輯——一種具有強烈目的性的邏輯。”夏吾問道:“話說回來,喬爾喬神父有跟你說過他的古代同行們嗎?”
約翰搖頭。
“神父的同行們里,有一個叫做威廉?派里的家伙。他在一本叫做《自然神學》的書里做過一個簡單的比喻。你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會覺得石頭本來就存在,而若是撿起一塊手表,就會覺得‘這是人掉在這里的’。”
——在穿過一片荒野的時候,假設某人磕到了一塊石頭,于是有人問:石頭是怎么出現在那里的;雖然會違背這個人所知的一切,但他仍可能會回答說:它一直就在那兒;想要發現這一回答的荒唐之處并不容易。但是,假設某人在地上發現了一塊表,如果有人問:表是怎么出現在那里的;他肯定很難想象自己會去考慮之前給出的答案,即,表一直在那里。……當人們審視一塊表的時候——不同于一塊石頭——人們會看到它由幾個部分,為了一個特定的目的,組裝而成……如果其中的部分被塑造成了不同的樣子,不同的尺寸,或者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次序排列起來,那么這臺機器要么完全無法運轉,要么不會起到與現在相同的作用……因而他們必然會得出一個推論,即在某時某地,有一個或一群鐘表匠因為某種目的制作了他們所發現的這只表。那些鐘表匠了解它的構架,并設計了它的用途。
而這里面的關鍵句子,是這下面兩句。
——由幾個部分,為了一個特定的目的,組裝而成。
——如果其中的部分被塑造成了不同的樣子,不同的尺寸,或者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次序排列起來,那么這臺機器要么完全無法運轉,要么不會起到與現在相同的作用。
“這就是人造物的特點,約翰。人造物是有很強的目的性與設計性的。它是根據以眾多內秉的邏輯創造出來的。就算你不知道具體的哪個部件有什么作用,也能大體的猜測到,這個部件必然是設計的一部分,是因某種邏輯,而存在于某個指定地點的。所有的東西都在一個邏輯之內——這是平凡宇宙所有科技的共同特點。而這個時候,里面若是出現了一個‘邏輯’與其他部件‘不一致’的東西,那就會很明顯。”
約翰恍然大悟:“比如說,那個塑料布包?”
約翰見到塑料布包,就知道這東西不是殘骸所固有的,就算是他,也能意識到,圣逐科技不可能是用膠帶粘起來的。塑料布與這個殘骸的其他部分格格不入。
“而我對于這種‘邏輯’的感知遠在你之上,約翰。”夏吾如此說著。
他就是為這個而生的。奧爾格根據神經科學的最新成果,而對他大腦的某些特定部分做了重點強化與神經元催生。他原本的使命就是用這種大腦去分析世界,解構萬象。
夏吾當然不是奧爾格·劉計劃的最終產物,但相對于人類來說,他已經很妖孽了。
他可以察覺到這些機器里內秉的“邏輯”,盡管他無法用陳述性的語言精確的描述他所感覺到的東西,無法傳授給他人。但是,他就是能懂。
至少他可以區分出“不屬于這里”的東西。
很快,他將手伸進縫隙。大概是需要有成年的人類來掏吧,當初那個藏匿東西的人特意選擇了比較粗的縫隙。
夏吾用力一抽,若干零件飛濺出來,落入周圍的海水之中,然后去勢受阻,緩緩下沉。
夏吾看著手上的一團零件,笑了笑:“如果說這些殘骸是一整套‘勇者斗魔王’的奇幻主題樂高,那么我手里的這個就是一套……隨便湊的散裝樂高。只不過,一般的人類無法分辨它們之間的區別。”
這一團零件沒有任何“設計性”科研,就只是看著像個“外星主板”而已。如果是人類之中研究圣逐的專家,他們甚至能夠指出這一團零件排列如何違和。但唬唬一般人足夠了。
夏吾一邊說,一邊掰開這一團零件,就好像掰開一個包子看看餡料一樣。
這一團零件的中央,包裹著一塊芯片——至少它外表看上去就很符合人類對“芯片”這種東西的刻板印象。它四四方方,比一塊刮胡刀片大不了多少,上面蝕刻著密密麻麻的紋路,這些紋路大多筆直,很多同向的紋路彼此之間平行,甚至間距都一模一樣。
但是,沒有法師可以忽略這東西上面強大靈性。
“這是……神恩科技?”
夏吾臉色微微一變。
神恩科技,來自于科技之神的“另一譜系”的技術,不是科學,不是奇跡,也不是太陽系內誕生的魔法。它是外形接近科技的、類似魔法的存在。
但沒有一個法師能夠理解神恩科技。
套用魔法的理論來說,神恩科技或許與科技之神這個叛逆AI的哲學有關。
但人類并不能理解AI的哲學。
不過如果扯到科技之神這個圣逐叛徒的話……事情就有點大條了。
“仔細想一想啊,你說,現在我們突然發現大組織的毒品交易,接下來的劇情會是什么呢?A,被滅口;B,被打暈然后灌藥……考慮到我們本來就是小孩,所以這個藥可能不會有逆生長效果——C,戰斗吧,不戰斗就無法生存下去……”
約翰急忙打斷:“五哥,有點不對勁……”
“嗯?”
約翰指了指海面:“那個是船吧?”
夏吾點了點頭:“如果我的推理沒錯的話,那艘船上應該有三名法師,外加二十來個潛水員,還有一個異鄉民奴隸……”
約翰一愣:“這個也是可以推理的嗎?”
“我用我的能力收集到了‘證據’。”
“你為什么不說是你直接感知到的?”
“因為我還是得思考一下什么樣的體液循環與靈性狀態代表什么樣的個體,還要用‘思考’排除海水的影響,所以這真的是推理。”夏吾淡定的點了點頭,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而是回歸正題:“我只是思考接下來要走什么劇情而已。畢竟現在的我,未必惹得起科技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