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致記得自己第一次來這個小咖啡館,還是被王志拉過來的。那家伙說這里的女老板長得十分符合他心目中女神的形象,硬是拉著陸風致在這里坐了一下午,回憶起上學時候的往事來,搞得氣氛像相親一樣。讓初識王志的他心里著實忐忑了好一陣子,對這家伙的性取向十分生疑。
如今陸風致再坐在這里,王志卻因為玩筆仙而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見,而陸風致自己也卷進了思揚永公司那神秘的案件之中,險象環生;世事難料真是莫過于此。
咖啡館里的布置還保持著陸風致第一次來時的樣子,王志說從他中學時起,咖啡館里就是這樣了:漿洗得微微褪色的棕綠色格子桌布,精致的骨瓷咖啡勺與寫滿小詩句的咖啡杯,還有低沉婉轉的音樂,讓人很容易就沉浸在了一種懷舊感傷的氛圍中。此刻店里正放著靈云樂隊的”Forever”,李笑笑坐在陸風致的對面,跟著音樂輕聲哼唱著:“Would you wait for me forever, would you wait for me forever…”黃昏的陽光從窗戶中照進來,照在李笑笑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精致的曲線。陸風致發現自己這幾天來,其實還從來沒有認真地欣賞過李笑笑姣好的面容。說實話,如果李笑笑只是與他在街上擦肩而過的女孩,那么陸風致肯定會驚艷于她美麗的容貌,溫婉的氣質。但是他倆從初見到現在,卻一直在經歷著驚奇與詭譎的事件,讓陸風致根本無暇欣賞李笑笑那外在的美麗。
可惜當陸風致意識這點的時候,擺在他面前的事實卻又讓他不得不讓自己拒絕那些迤邐的幻想,讓思緒重新回到他倆當下所面臨的問題上來。
“怎么,你也喜歡這首歌?”陸風致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決定不讓氣氛從一開始就變得緊張起來。
“是呀,以前上學的時候常來這里看書。因為那時候零花錢少嘛,在這里待一下午才只點一杯可樂喝。可是這里的老板娘,禹姐卻從來都不嫌我們壞了她的生意,對我們一直特別好呢。”李笑笑用勺子輕輕攪著她手中的咖啡,顯然對這家店充滿了感情。所以我現在上班了,還會時不時地回來看看,就當是照顧一下禹姐的生意,為當年做一點補償吧!噯,你是怎么知道這家小店的?”
“呵呵,以前跟王志來過,他也對這里也很有感情啊!”陸風致盯著李笑笑的眼睛,繼續問道:“說起來,王志失蹤的這幾天,你一直都不擔心嗎?”
李笑笑聽到陸風致的問話,愣了一下,勺子猛地碰在咖啡杯上,發出“叮”地一聲,仿佛一段旋律中的休止符,突兀地中斷了先前的節奏。“風致,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陸風致盯著一臉詫異的李笑笑,毫不退讓地繼續說:“我已經把龜甲上的文字破譯出來了。根據龜甲上的記錄,我懷疑是我們在請筆仙的時候,有人開啟了龜甲上的陣法,是那個被激活的法陣將王志傳送走的。”
“什么?那龜甲上記載的是陣法!你是怎么破譯出來的?”李笑笑驚訝地問道,絲毫沒有注意到陸風致話里詰責的意思。
“這是我專業的事情,那個陣法叫作巽風火陣,源于華胥部落,上面記載著陣法的使用的限制——陣法必須由特定血脈的人才能發動,外人是不可能啟動法陣的!”陸風致努力讓自己變得冷酷起來,恨恨地看著李笑笑:“華胥氏為風姓,生下伏羲、女媧兄妹。女媧正是華胥氏族的后裔,她的名字就叫作風里希!我想你不會忘記那個陸壓道君的神識叫你什么吧?希兒!”陸風致一字一句地說著,從懷里取出李笑笑的銅鏡放在桌子上,“這鏡子背面的紋路里,不正刻著一個華胥文中的‘風’字嗎?”
李笑笑表情復雜地看著陸風致,將那古鏡拿起來,放進自己的包里。“陸風致,我知道你是在懷疑王志失蹤與我有關。你懷疑得對,王志失蹤我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可是也請你相信我,我絕對不可能傷害王志……”提起王志,李笑笑的眼眶有些濕潤起來,“我的確對你隱瞞了一些事情,可那絕不是我傷害王志的理由!”
陸風致看著有些委屈的李笑笑,心中有些不忍,但嘴上卻依舊繼續尖刻地追問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所隱瞞的事情是傷害我的理由唄?而王志是因為救我才失蹤的!一句你絕對不可能傷害王志,就可以開脫你已經犯下的錯誤嗎?李笑笑,我們能不能互相坦白,把你所隱瞞的事情都告訴我,讓我能夠知道我所面對的到底是什么,還有,你究竟是什么?”
李笑笑怔怔地看著咄咄逼人的陸風致,嘴唇緊緊地抿起來,眼神中充滿了矛盾與痛苦。陸風致也毫不退讓地盯著李笑笑,他知道今晚如果李笑笑不告訴他事情的真相,那么他好不容易發現的線索又將生生斷掉,那么尋找王志就真的前功盡棄了。
終于,李笑笑嘆了一口氣,打破了緊張的沉默:“這的確是我的錯,我太急于求成了,沒做好準備就讓你卷進了這個漩渦,結果現在還讓王志誤入法陣消失不見,讓你對我也心生懷疑……”李笑笑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燈,抬起手裝作整理額前的亂發,悄悄擦拭掉眼中的淚水。陸風致,我們所面對的是一個超乎你想象的世界。它擁有遠遠比人類社會還要久遠的歷史,比當今科技還要強大的力量。它就存在于我們身邊,卻又和普通人的生活涇渭分明。”
李笑笑低下頭,認真地看著陸風致,似乎想從陸風致的眼中尋找到讓她放心的力量一樣:“當你有能力面對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肯定會告訴你它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也會告訴你關于我的事情,好嗎?”
陸風致郁悶地嘆了一口氣:“李笑笑,我是小孩子嗎?到現在為止,我經歷的又是筆仙,又是法陣,今天竟然還看到了傳說中九鳳的骨架,還差點被那個承遠山給殺了。你說我究竟還要有什么能力才能面對你說的那個世界?變身奧特曼嗎!”
“九鳳?你看到九鳳的骨架了!在思揚永嗎?”李笑笑聽到陸風致說到九鳳,突然顏色大變,猛地站了起來,焦急地看著陸風致。
就在這時,陸風致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陸風致拿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接起一聽卻發覺對面的聲音十分熟悉。
“喂,是小陸吧!”對面的人熱情地問道,仿佛和陸風致是老朋友了一樣。
陸風致疑惑地答應了一聲,不知道是誰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打進電話來,讓剛開始進行的談話又被打斷了。
“啊,我是老劉啊,就是老劉飯莊的!小陸,你那女朋友沒事吧?”
老劉小心翼翼的語氣激起了陸風致的好奇,莫非中午的事情又有了下文?陸風致心中一喜,表面上依舊佯裝生氣地回道:”沒事?當然有事了,我女朋友現在還在醫院呢!我本來還想給你打電話呢,沒想到你先打過來了!”
“哎呦,小陸真是對不起啊!明天我一定去看你們,一定去,一定去!”老板聽陸風致說完,趕忙一連聲說了好句道歉的話。末了,他忽然又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仿佛要向陸風致傳遞什么重要的消息一般:“不過小陸啊……還有個事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剛才我打掃廁所,在紙簍里發現了兩顆帶血的牙齒,看那樣子不像人的牙啊……”
“你說什么!”陸風致吃驚道,他忿忿地看了李笑笑一眼,匆匆站起身走出了咖啡館,“你把那東西留著,我這就去看看!”
李笑笑看著陸風致匆匆離去的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低下頭輕輕地轉著手里的咖啡杯,上面歪歪扭扭地漆著:“即使我不是騎士,也可以守護公主!”
她還記得那個空氣略有些凝滯的午后,少年用顏料筆專注地在瓷杯上漆下這歪歪扭扭的句子,似是一種承諾,也像一種解嘲。可惜,當初的她卻并沒有理解少年的委屈,正如她現在無法讓陸風致明白她的委屈一樣。
“王志,我到底應該怎么辦?”李笑笑看著那熟悉的字體,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如果你還在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