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我才走了多少地方,怎么敢說自己喜歡哪種?總之到現(xiàn)在還未曾遇上合心意的,況且我也不信見了人一面,就非她莫屬這種事,不論是誰,還得天長日久的相處過才好,若是還能經(jīng)受住分離的考驗,余生便可與之共度了。”
池深原以為他會回答活潑些或是溫婉點,諸如此類的描述,不想向天游想的則是更深的一方面,這說了幾乎與沒說無異,但又令人若有所思,想了想,還是不再深究這一話題了。
“若哥哥得遇良人,我一定也敬她、護她。若是,若是這人不好,讓我知道了,我也還是要提點你的......”
向天游忍俊不禁,笑摸池深發(fā)頂:“那我的眼光是有多差?”
“話不可這么說,難保沒有看走眼的時候。”
向天游見他今晚大有不折不撓之勢,心想自己與個半大小子計較什么,出言安撫道:“你說的對,我把你當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娶妻這樣的大事,自然也是要過問你的意見,你若覺得不好,那定是有她不好的地方,我都會慎重考慮的。”
這一番話總算將池深臉色說好了些,向天游借機提議道:“好了,黑燈瞎火地坐在這有什么趣味?不如我們沿河走上去,也買對河燈放一放。”
“不好罷!”池深連連搖頭,“河燈多半是趁盛會難得出來相聚的小情人,或是新婚夫婦放來祈求兩情繾綣的,我們倆湊上去,豈不是十分怪異。”
“沒有這樣的事,河燈是寫上心語送與掌管水域的河神大人知曉,人家一家子也有在放,孤身一人湊熱鬧的也有的是,怎么就我們奇怪了?走罷。”向天游說到一半已先站起身,順道將池深一并拉起。
兩人順手在中途買了一模一樣的兩只白蓮河燈,燈芯底下有個空隙,可放入寫好心語的卷紙,燭火燃盡時便能順道將紙條燒毀,可惜兩人毫無準備,只好對著燈各自許愿,再放到赤馬河中。
池深先看了看身邊人,見向天游已閉目斂神,一手托燈于胸前,趕緊雙手捧起河燈在心中默念:“向天游所愿,即我所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念罷后撅著屁股抻著手,將承載了心語的蓮花燈,輕放在幽深的河面上。
......
池深將親筆紙箋卷好,塞入阿藍腳上綁著的小竹筒中從窗外放飛,剛做完便聽到敲門聲。池深扭頭一看,瞧見映在門上的人影,不自覺撇了下嘴。
“向大哥,你在里頭嗎?”
向天游過去開了門,不出意外何守青正站在外頭,只是這次多了三男一女,靠著圍欄在她身后零散排開。
何守青眼尖,看到桌上擺好的包袱,露出開心神色:“向大哥,你們也打算離開赤馬縣了嗎?”
“燈詩會既已結(jié)束,當然也該走了。”
“昨晚我可看見了,你與那位不知名的仁兄對的詞精彩絕倫,遠超臺上的酸臭文章,所有人都在議論呢!不過我與師兄姐此次出御劍宗,除了看燈會,更要緊是有事要上王都去,不知向大哥是何方人士,咱們是否有緣同行?”
“看來是不巧了,我與家弟溜出來玩耍,還得早早回家去。”
何守青看了眼埋頭給行李整理邊角的池深,仍不死心,咬牙問道:“王都的破玄令即將出世,向大哥志不在參與嗎?”
向天游露出萬分困惑的神情,好奇道:“那是什么?”
何守青神色一黯,一層水光覆上眼眸,顫聲搖頭道:“沒,沒什么......”
離她最近的抱胸男子擰眉催促道:“他既然不知道,與我們便不是同路人,師妹,走罷!”
何守青深吸了口氣,勉強笑了下,與向天游道了別,轉(zhuǎn)身下樓,走了幾步,又忽然折身返回,從懷間掏出一個小荷包遞到向天游面前,快語解釋道:“這里頭是我在御劍宗的一份弟子牌,人生何處不相逢,向大哥,將來你若有事找我,將這弟子牌交給我御劍宗的門人就可!”
說罷像是怕向天游會推拒,急急塞入他手中,轉(zhuǎn)身越過四位師兄姐,當先跑下樓去。方才說話的那位男子臉色難看,眼神冷冰冰掃過向天游,腳步一邁像是要過來,被他身側(cè)女子拉了袖邊一拽,最終只是從鼻中哼出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等這五人陸續(xù)下了樓,向天游重新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便被池深撞了個滿懷,趕緊伸手將往后仰的人攔住。池深卻扭過手去扯向天游手臂,將他右手里的小荷包拽了出來,抽開系繩拿出里面的東西看。
那是一塊拇指長短的青色小玉牌,正面刻著御劍宗,背面則是何守青三字,玉牌雖小卻精致非凡,玉質(zhì)通透溫潤,入手滑膩。
池深看完,將東西重新放回荷包里,還給向天游。
“喜歡你便留著罷。”
“還是哥哥留著罷,這東西似乎有些分量,若你將來真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也有個門路好找到人。”
“不過是一個先天五重的小丫頭,我還不至于本事不濟到要求上門去找她幫忙。”向天游將荷包收回拿在手上掂了掂,“不過御劍宗倒也確實肯花心思,門內(nèi)弟子的玉牌也舍得用青寧玉這么好的材料。這上頭已經(jīng)刻了別人的名字,你要是喜歡,到了王都我尋一塊更好的玉專門請師傅給你雕琢個樣子出來。”
池深搖頭笑道:“我好奇看看罷了,別費勁弄這些。我就是想,若是到了王都,又與他們一群人碰上,那豈不是......”
“碰是一定會碰上的。”向天游不在意道,“你聽到她方才說的破玄令了嗎?”
見池深點頭,向天游細細解釋:“玄元與極元世界之間,隱匿著一處玄天尊寶,傳說是上古妖、魔兩方大戰(zhàn)時的場地,每隔八年,便會在顛倒湖旁的蒼山溶洞出現(xiàn)。”
“這么說,破玄令便是入妖魔場必須的令牌了?”
“非也,那地方先天十重以下的人都可入內(nèi),開啟時間少則三五日,多則十來天,開啟之前蒼山會有天象示警,百獸皆驚,但關(guān)閉時卻往往突如其來,毫無征兆。因此破玄令不是入門牌,而是出門牌,身上若有它,則可在關(guān)鍵時刻進行一次短距離傳送,若沒有,那可就要隨著妖魔場,飄蕩到未知時空去了。”
“那要是我,才不費心去爭這個牌呢,只消進去后短暫逗留,但凡能拿上一些寶貝,就早早出來便是了。”
“哈哈,”向天游見他心思簡單,忍不住笑,“若是人人都與你所想相同,那這天下可就太平安定了。得了一便想二,有了二更是想要全部,這就是人掠奪的本性!在蒼山寶池還不設(shè)權(quán)限,但凡滿足條件的人皆可進入時,時常有無破玄令者為了能停留多些時間,殘害同仁奪取令牌,最后甚至演變成無令之人互相勾結(jié),釀成了百年前一場慘劇,龍庭震怒,強勢插手,才設(shè)下了如今的規(guī)矩。”
池深背后一寒,心有戚戚:“我竟沒想到......那破玄令數(shù)量如何?又是怎么個爭奪法?”
“破玄令乃是皇室之中一位驚才絕艷之輩所制,內(nèi)含小傳送法陣,統(tǒng)共只有九十九枚,并非他實力不濟,而是玄元大陸可用的材料都已用完,這么一想你便可知道玄元和極元的差別之大了。”
這一點池深雖沒見識過,倒也不難想象,點頭道:“怪不得你說等練至先天大圓滿,就要從顛倒湖去往極元世界,怕是繼續(xù)待在玄元,受天地所至,再難有突破了吧。”
“想的不錯,看來平時的話本沒白讓你討了去讀。”
池深搓搓鼻子,并非他好學,只是早兩年在這世界日子過得也忒寡淡了些,除了看些雜談異志解悶,別無他法。
向天游回歸正題繼續(xù)解釋:“蒼山寶池向來在八月初開啟,令牌爭奪便要在下月分出結(jié)果。”
池深一聽便急道:“那可得快快去王都,雖說是如今仍是六月,但萬一路上遇事耽擱可就不好。”
說著忽而想起一事,疑道:“之前從沒聽你說過這事,哥哥是沒想要參與,還是打算到時候隨便知會我一聲,就自己去了?”
向天游拎起行李,拉住人笑道:“本不想蹚這趟渾水,蒼山里的奇珍異寶對別人或許誘惑甚大,但于我也沒什么稀奇。”
“哥哥好大的口氣,皇室都不愿錯過的,竟入不了你的眼?”
向天游松開一手捏了一下池深耳朵,好脾氣道:“我口氣不大,眼界也不高,只是比大部分人看得更通透些罷了,什么神兵利器、奇材異寶,得到就也會失去,丹藥靈植能助你一時修行卻不能提升心境感悟,這天底下有什么會比自己腳踏實地千錘百煉得來的東西更可靠呢?”
“哥哥......”池深緊了緊被向天游握住的那只手,眼中覆上一層崇拜贊賞之色,翹起鼻子堅定道,“你有如此見地,定能勝常人百倍!”
一大一小提著大小包袱走出樓外,道宗已套好馬車在外候著,對于這個神出鬼沒的老爺爺池深已經(jīng)放棄追根尋底,只需牢記能跟在向天游身邊辦事的絕非常人就對了。
此去王都一路快馬加鞭,雖不至于日夜兼程但也不似來赤馬時的閑適,總算在七月初時趕到王都郊外,數(shù)條寬敞馬道被林蔭隔開,高轅大馬來往不絕,更有專供行人奔走的小道,也是熱鬧非凡。
王都寬厚的護城墻巍然聳立,每十步便有一銀槍鐵甲的守衛(wèi),城下大開方便之門,往來人馬只需稍一盤問,便可入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