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松再醒來時,只見他光著身子躺在床上,而筱蝶正蜷縮在一旁,嗚咽哀鳴,衣冠不整,烏發凌亂。“筱蝶姐姐,我對你做了什么?”莫松搔頭怵目,整張臉都扭曲崩潰。筱蝶只是一直在哭著,沒有回應他。
“不!”莫松嚇得熱淚橫流。愣怔了一陣,他穿上衣服,疾步離開了筱蝶的屋子。此時已是清晨,惶恐不安的莫松沒有回少林寺,而是到了山下的步空鎮。在鎮上的客棧內,莫松生平第一次喝了酒,只喝了半壺,他就醉倒過去。客棧掌柜見他這個出家人破了戒律,便差小二上山告知少林寺。
空聞大師聽聞此事后,當即派數名莫字輩的弟子下山將莫松捉拿回寺。莫松醒來之后,頭昏腦脹,渾身還散發著酒氣。他抬眼看向前,只見空聞方丈、法元大師、法明大師、法印大師正襟危坐,臉色鐵青。莫松掙扎了一下眼皮,整個人歪歪扭扭,沒個正經。“你們......”莫松他剛要開口,就打了一個酒嗝。聞著那股酸臭味,幾位大師更是怒不可遏。
“莫松!”法元大師厲聲道,眼神里寒氣森森,“方丈和幾位師叔師伯都坐在這,不得無禮!”
“師父!”莫松手叉著腰,勉強跪直了身子,嘿嘿笑道:“師父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夢吧?”
“唉!”法元大師無奈嘆氣。
“來人,”法明看向守在門口的兩名弟子,吩咐道:“給莫松倒杯醒神的茶!”
過了一會,莫松喝了醒神的茶后,整個人看似清醒了許多。他怔怔地沉吟了半晌,隨后整個人埋頭趴在地上失聲痛哭!幾位大師面面相覷,疑惑不解。法明走上前,安撫了一下莫松,輕聲問道:“好孩子,告訴師伯,都發生什么事了,使你如此傷心難過?”
莫松緊緊抓住法明的手,像是抓著一根救命稻草,哭道:“師伯,莫松不配當少林弟子。莫松不僅破了酒戒,而且還破了色戒,實在是罪不可赦呀!”
“啊!”在場所有人都驚住了!
“莫松,你這個逆徒!”法元大師坐不住。他跺著腳怒站起身,手指著莫松大喝道:“我法元怎么就收了你這么一個沒用的徒弟!”
“是,是,師父你說的對!莫松非但沒用,而且常常犯下滔天罪行!”莫松的心早已是心灰意冷,“莫松別無他求,只求一死,還望方丈和師父師伯們成全!”
“唉!”空聞大師十分失望,“莫松呀,莫松!想你年紀十歲的時候就鋒芒畢露,老衲對你曾有很高的期許!沒想到僅僅過了幾年,你就墜入魔道不可自拔!真是可惜吶!”
“孩子,可別說傻話!”法明依舊是慈祥和藹,“出家人慈悲為懷,不僅是對眾生慈悲,也得對自己慈悲!正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以后虛心改正,虔誠修行,那還是我少林寺的好弟子。”
“沒錯!”空聞大師點頭道,把法元欲說出話的責備之言堵了回去。
這時候,一弟子走進大廳,合掌道:“稟告方丈,那掌管藏經閣的法見大師已不知去向,弟子們在寺中尋了幾遍都未能找到。”
“法見!”聽到這個消息,莫松眼中怒光閃爍。沉思了一陣,莫松恍然大悟,喃喃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法見從中作梗!他定是因為我之前威脅他一事心生怨恨,然后在那晚我們喝過的水里下了藥,害我神志不清才對筱蝶姐姐.......”
“莫松,你在說什么?”蹲在莫松身前的法明大師蹙眉疑問道。
莫松騰地起身,道:“師伯,莫松要去把法見找回來!”
“胡鬧!”法元大師叱喝道,“找法見一事方丈只有安排,無需你操心!”
莫松滿眼怒火道:“我非要親自將法見捉拿回來不可!”
“大膽,連為師的話也不聽了!”法元大師這下氣得捶胸頓足,并對門前的兩名弟子下令道:“快攔住他,將他拿下!”
兩名弟子倏地站在門口中間,擋住莫松去路。一年前莫松被法元大師廢掉武功一事,少林寺內人盡皆知。兩名弟子都以為此刻站在面前的莫松不會半點武功,要對付莫松易如反掌,二人看著莫松輕蔑地笑了笑。
哪只轉瞬之間,莫松一個輕功身法從右邊的那名弟子身旁繞過,跑出了大廳。那二人回神后轉頭去追莫松時,莫松已沒了人影。
“法元,你不是都廢掉那孩子的武功了么?”莫松走后,空聞大師疑問道。
“對呀!”法元道,“前幾日,法見才求見弟子說莫松不會武功。”
“看來,這法見很可疑!”空聞大師道。
“不好!”法明大師突然想到一件重要之事,“那法見一直掌管著藏經閣,他會不會是偷了幾本珍貴經書和秘笈逃出寺了?”
法明這一問將在場所有德高望重的大師都嚇住了。空聞大師愁眉,吩咐道:“法明,你快帶羅漢堂的弟子去藏經閣清點一下書籍,看下都有哪些書丟失了?”
“是!”
從那天后,莫松就再也沒有回過少林。再過幾年,“采花淫賊”“魔僧”之名在江湖上逐漸傳開。
... ...
說完莫松以前在少林寺的經歷,法明臉上仍帶著些遺憾和自責。而坐在他旁邊聽他講完故事的王風吟,則是全身顫抖,眼中淚光閃閃,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
“王施主,你沒事吧?”法明大師關切問道,眉目慈祥。
王風吟嘴角顫抖,臉型扭曲,兩行牙齒相互摩擦,發出吃吃聲響。許久,他都囁嚅說不出話。
“王施主!”法明大師大聲道,他伸手向前,封住了王風吟兩處穴道。半晌之后,見王風吟臉上平靜了許多,他才解開穴道。
“方丈大師,你所說的那些可都是真的?”激動之情稍有緩和后,王風吟便急問道。
法明點點頭,解釋道:“四年前,老衲曾在蘇州與莫松見過一面,這些事都是他親口告訴老衲!可惜的是,老衲當時未能說服他回少林!”
“那你當時就這么輕易放他走了?”
“唉!”法明嘆了一聲,“莫松......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老衲當時也是無能為力。”
“那莫松后來可有找到法見?”驚魂未定中的王風吟問道。
“沒有!”法明微微搖頭,“這些年敝寺仍派人四處打聽法見的下落,只不過到如今仍是一無所獲。”
“那當時少室山下被莫松奪了清白的那位筱蝶姑娘呢?那她要等的那位訂婚夫君是寺中的哪位前輩?”王風吟又問道。
“從當年莫松下山到老衲得知此事,此間隔了十五年,那筱蝶姑娘早就沒有住在山下了。”法明嘆道,“當時筱蝶姑娘曾到敝寺求見她的未婚夫君,當時接待她的是老衲的師父空聞。在老衲知道此事前兩年,師父已死在邪神柳下無痕刀下。后來,老衲又查了一下,那幾年,少林寺共收了兩百多名弟子,其中與那筱姑娘年齡相仿的有五十余人。這五十余人中,據老衲所打聽了解到的,有十余人是嶺南人。只不過,這些人中,有幾位是英年早逝,有幾位在閉關修禪,老衲能問到的幾人都不認識這筱姑娘。”
“唉!”這下輪到王風吟嘆氣了,“如此看來很難找到那位筱蝶姑娘的未婚夫君?”
“王公子可有認識那位筱蝶姑娘?”法明疑問道。
王風吟搖了搖頭!他沒有騙法明,他確實不認識那位筱蝶姑娘。不過,他雖不認識筱蝶姑娘,卻認識一個人,此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筱蝶姑娘的女兒,她就是言若初。方才聽法明說完莫松的遭遇,王風吟才心中暗自以言若初的年齡推算了一番,正好與言若初她娘當初懷她的時日吻合。此外,聯想到莫松此前因為與言若初同床而以死謝罪一事,王風吟此前對于此事的疑惑也隨之一一解開。所以,王風吟方才被嚇得全身發抖、說不出話。
“阿彌陀佛!”這時,法明大師站起身,“王施主,天色不早,老衲也該啟程了。”
王風吟急忙起身,合掌道:“方丈大師保重!”
“容老衲過問一句,”法明大師微微一笑,“不知王施主接下來要往何處去?”
王風吟頓了頓,黯然道:“實不相瞞,在下近來有些失意,并不知該往何處?”
“哦?”法明大師眼波流動,“若是王公子不嫌棄的話,到敝寺小住幾天如何?敝寺雖貧苦,卻也清幽,王施主小住些時日,興許能助公子平心靜性。”
“這......”王風吟眼色有些猶豫,“那晚輩就打擾了。”
那一日,王風吟便跟著法明去了少林,直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