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府離開後, 二人直接藉著凡人身去了客棧裡投宿,一進房間,蘇盞便湊上前問:“怎麼樣?可有哪裡不舒服?身體受的住嗎?”
楚頌握住蘇盞探查的手, 輕輕搖了搖頭, “無事, 讓我先打坐調息一下。”
“對, 你趕緊調息。”蘇盞扶著人就往牀上去, 她自己則坐回桌前,盯著楚頌焦急等待。
半個時辰後,楚頌睜開眼, 年輕俊朗的臉龐上帶著一層薄汗,蘇盞上前問:“阿頌, 你感覺如何?”
“很好。”楚頌輕笑, “同上次一樣, 靈力運轉輕鬆自由,該是一切順利。”
“那就好!”總算這一趟人間沒有白來。
.“讓你擔心了。”楚頌下牀看著她, “餓嗎?”
“餓?”蘇盞茫然。
她從未當過凡人,自然不知道什麼是餓。
楚頌恍然,差點忘了在做凡人這件事上,蘇盞是沒有半點經驗的。
“走吧,我們去吃飯。”
“不用那麼麻煩吧?李府已經去過了, 我們可以變回去啊!”
“難得變成凡人, 你就不想體驗下當凡人的感覺?”楚頌拉著她出門, “天馬上要黑了, 我們先去吃飯, 吃完飯在鎮上逛逛。”
蘇盞無言,只得由他去, 任他帶著去了客棧大堂吃飯。
“阿頌,我們沒銀子,你想好拿什麼付飯錢了嗎?”剛落座,蘇盞便想起這個現實的問題,他們都是鬼身,出門在外從來沒用過銀子。
“放心,我有辦法!”
楚頌點了一份西湖醋魚、一份東坡肉,外加一份青菜,都是江南特色,他拿了雙筷子遞給她:“阿盞,你嚐嚐看。”
蘇盞看著面前烹製精美的菜餚,頗爲不適應,五百年裡,入她口的從來只有孟婆莊裡那幾壺好酒,她還從來沒試過在人間吃飯。
“真的能吃嗎?”她很懷疑。
“試試看。”
蘇盞夾了一小塊醋魚,帶著對楚頌的十分信任視死如歸的吃入嘴裡,魚的味道很鮮,醋味不重,吃不出什麼其他的感覺。
“味道覺得怎麼樣?”楚頌十分期待的看著她。
蘇盞回:“嗯……還好吧,沒覺得有什麼特別。”
“……可能是吃不習慣吧!”楚頌笑著幫她找理由,笑容後眼底的黯淡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明明很多年前,你很習慣吃醋魚的。
“嗯,阿頌你吃吧,我不餓。”
與其說是不餓,不如說是她實在不習慣當一個人,更習慣不了吃飯這件事。
楚頌點頭,輕輕一個響指,蘇盞面前便出現了一個白瓷酒壺,酒壺旁還有個白瓷酒杯。
“這是孟婆釀的梅子酒,你喜歡的,喝吧!”終究還是不忍心逼她吃不喜歡的食物。
“這個好!”蘇盞一見酒就興奮,執起酒壺倒了一杯,細嗅過後一飲而盡,連語氣也開懷了幾分,“果然還是孟婆釀的酒最好喝。”
楚頌笑道:“喜歡就多喝一點,一會兒的夜市,我們可以不去。”
“那敢情好,我最不喜歡人多了!”
蘇盞毫無心理壓力的開始敞開了喝酒,楚頌看著她瀟灑飲酒一副快意江湖的樣子,不得不承認,她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不一樣的容貌,不一樣的性情。
可即便不一樣,他也喜歡。
蘇盞後來是被楚頌抱回房間的。
喝酒喝的上頭,甚至忘了自己現在是凡人的身體,蘇盞最後直接醉的沒形,就差在客棧發酒瘋了,楚頌板著一張臉挨個向被驚擾到的人道歉,好不容易纔把蘇盞帶回了房間。
“沒想到你變成凡人後酒量這麼淺,連梅子酒也能喝醉!”這也是他萬沒想到的。
蘇盞囁嚅著脣,閉著眼翻了個身,毫無負擔的開始睡大覺。
楚頌將她拉回來,用被子好好蓋著,看著她閉眼安睡的模樣,他終於覺得心底被填滿了。
緩緩俯身,他微微湊近,一枚憐惜的吻輕輕印在她的額際,蘇盞似是有所覺,煩躁的揮了揮手,楚頌及時後退,讓她撲了個空,她舒服的翻了個身。
“睡著了也這麼可愛,以前我怎麼沒發現?”
楚頌自言自語著,撩開衣袍席地坐在蘇盞牀前,以手支額靜靜的看著蘇盞的睡顏,像是怎麼也看不夠。
蘇盞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她混沌的大腦停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此時她身在何處,下一個反應就是——她以後再也不要在自己是凡人身時喝酒了。
不,她以後再也不要變成凡人了!
蘇盞擡頭看了下四周,楚頌不在房間裡,她擡手結了個訣,剛要使出來就感覺門外有異動,下一秒,楚頌推門走了進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楚頌手裡端著一壺茶水,放到桌上後倒了一杯端給蘇盞:“喝點熱茶清醒一下,感覺會好一些。”
蘇盞應言喝下,楚頌站在牀邊,對她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客房我已經退了,一會兒我們直接走就好,離開以後找個僻靜處,我們變回去。”
蘇盞點了點頭,她是不太適應當一個凡人女子的。
楚頌接過茶杯說:“怎麼樣,可以走嗎?”
“走吧!”
離開客棧後,二人尋了出僻靜的巷道變回了鬼身,蘇盞覺得周身輕鬆了一大截。
“總算舒服了!”蘇盞理了理長髮,“再這麼裝下去就要露餡了,我連頭髮都不知道怎麼盤。”
楚頌道:“這次是形勢所迫,以後不會的。”
“嗯。”
蘇盞不在意的搖搖頭,轉而說起正事,“我們這趟出來尚算順利,後面該去找凝元盞了,我打算先去魔界一趟,問問秦寧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不去。”楚頌當即推翻這個建議,“我們可以自己找,即便找不到也沒什麼。”
“阿頌你別鬧,凝元盞我們是一定要找的,你現在魂魄剛歸位,若是因爲元神不穩出什麼事,豈不是前功盡棄?”
“不會的,阿盞,我很好,你不用過於擔心。”楚頌退一步說,“就算要找凝元盞,我們也沒必要去找秦寧,你別忘了臨走時孟婆一直囑咐的,讓你別和秦寧打交道。”
“我知道。”蘇盞說,“但是隻有秦寧對凝元盞要熟悉一些,要想盡快找到凝元盞,我們只能去找他幫忙。”
“阿頌你別擔心,我跟秦寧關係不錯,這次去也只是問問凝元盞的事,不會有什麼事的。”蘇盞拉著楚頌的手,苦口婆心的勸:“況且我已經知道秦寧所有的事,包括他和青蕪的,他沒有什麼能唬得住我,我也不會受他騙,你就放心吧!”
“如果你實在不喜歡秦寧,那你在人間等我,我一個人速去速回。”
楚頌不再勸了,他反握住蘇盞的手,輕聲道:“我陪你去!”
對於她想做的事,楚頌總是不忍拒絕。
站在人界與魔界的交匯處,蘇盞又一次被身穿戰甲的魔兵攔在了門前。
“來者何人?所爲何事?”
蘇盞輕笑,這魔兵攔路問話都一如當年,不會是同一位魔兵吧?
“地府蘇盞,有事求見魔兵,還望閣下代爲通傳。”
那魔兵看了她一眼,“等著!”
等待的時間裡,蘇盞和楚頌在聊天。
“阿頌,你還記得這裡嗎,我以前帶你來過的。”
“……記得。”
楚頌不太想提這個話題,事實上,除了和蘇盞有關的事,他不想再提起他孩童時代的任何事。
“你記得嗎?魔界的裝飾風格很奇怪,整體都是黑壓壓烏漆嘛黑的,偏偏他魔君殿裝修的金碧輝煌財大氣粗,從裡到外都透著一股暴發戶的氣質。”
“也許是魔族審美水平比較特別。”楚頌並不想談及秦寧和魔界,這是他記憶裡永遠的痛,哪怕過去了上萬年,他都無法忘懷。
“嗯……很有可能。”她還記得魔君殿大門上掛著的那副匾額,那纔是鬼斧神工驚天動地,若不是審美奇特,還真說不出其他理由了。
“嗨,小蘇盞,你來了啊!”就在蘇盞琢磨著匾額時,秦寧的聲音冷不丁從幾步外響起,蘇盞回頭,就見秦寧衝她輕佻的笑著,眼神挑.逗的說:“多日不見,我可是十分想你呢!”
一柄冒著寒氣的銀光劍從天而降,錚的一聲橫在蘇盞面前,隔絕了秦寧想要上前擁抱的動作,蘇盞瞥了眼面前的銀光劍,太陽穴處莫名跳了挑。
阿頌這反應……有點過激了吧?
秦寧看著橫在身前的利劍,笑容頓了頓,他微微轉頭,皮笑肉不笑的說:“哦,魂魄都集全了啊?看來蘇盞是費了不少苦心啊,你叫楚頌是吧?知道這裡是哪兒嗎?”
楚頌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給他,上前一步將蘇盞擋在身後,“有事說事,不許動手動腳。”
“如果我偏要動手呢?”
“想動手,我陪你!”
楚頌說的動手顯然不是秦寧說的那個意思,蘇盞發覺情況不對,忙從楚頌身後跳了出來。
“秦寧,你好好說話,別開玩笑了。”同時不忘回頭規勸身後的男人,“阿頌,你把劍收回去,秦寧他就是鬧著玩兒的,你別反應過激。”
楚頌垂眸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沒有過激。”
不管秦寧是否是開玩笑,只要看到這個男人出現在蘇盞身邊,他就格外不爽。
“……好好好,沒過激,你先把劍收回來,有什麼話咱們好好說。”
秦寧擡眸看著楚頌,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對上楚頌凌厲且帶著寒意的目光,他的臉上反倒掛上了一抹笑。
“蘇盞,他這般防著我,莫不是他是你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