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無常看著她：“你想到什麼了？”

蘇盞面色不豫, “可能跟這事無關，我想起早年在人間看過的一個話本子。”

“話本子裡講，六界剛創立的時候, 仙、人、魔三界搶佔地盤, 魔界擾亂人間, 造成了幾場大規模的動亂, 仙界出兵替人間掃平動亂, 卻打亂了仙界與魔界的平衡，三界即將陷入混戰，危急時刻, 有遊離於六界之外的上仙建議對魔界施展吞噬之術，將魔界衆生關於仙魔混戰的記憶抽離, 竭力找到仙魔兩界之間的平衡點。”

“吞噬之術施展後, 果如那位上仙所說, 魔界所有人都忘了關於那場混戰的事，人間自然是站在仙界這邊的, 如此，倒是維持了仙、人、魔三界幾百年裡的平靜。”

黑無常面色不變，問：“你不是一向愛躺墳坑睡大覺嗎，什麼時候有看話本子的習慣了？”

“沒進地府之前，我偶爾也會看點無聊話本子增長見識的。”畢竟自意識覺醒起就沒人帶, 她能長成如今這副模樣, 全靠她自己自力更生。

黑無常輕嗤：“你這算增長了什麼見識, 都是些道聽途說。”

蘇盞不言, 她自然知道這些人間話本子不可信, 可宮爽說的這事，實在和當時話本子上記載的如出一轍, 讓她不能不產生聯想。

“不管蘇盞說的這事是真是假，但從事件緣由來說，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宮爽突然道。

“我們不妨暫且把這兩件事歸爲一類，不去考究話本子上記載的真假，”宮爽看著蘇盞，“話本子的內容，你還記得後續嗎？仙、人、魔三界平靜後，還發生了什麼嗎？”

蘇盞看了黑白無常一眼，皺眉道：“接下來的事，就更不知道真假了。”

“吞噬之術乃禁術，一旦施展必遭反噬，當日仙界施展吞噬之術後，就有好幾位仙家因遭反噬而靈力衰減，那次以後，仙界就將吞噬之術束之高閣，仙官們對此也是諱莫如深。”

黑無常聽著這話敲著桌面，良久去看一直未開口的白無常：“老白，你怎麼看？”

“事情大致和小蘇說的差不多，因果卻是顛倒的。”白無常看了蘇盞一眼，悠然道：“仙魔兩界確實有過糾葛，爲的卻不是搶地盤，仙界對魔界出手，原因也不是幫人間出頭。”

“從始至終，這件事和人間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人間話本子裡之所以有這個記載，大概是人間不甘在三界爭鬥的劇本里連個名字都沒有，硬要加上的吧！”

聽白無常如此說，蘇盞不由打了個寒顫，明明是很普通一句話，白哥用這般帶著幾分冷幽默的語氣說出來，聽著怎麼這麼可怕呢？

“仙魔大戰的原因暫且不論，我們說回吞噬之術。”白無常看向蘇盞和宮爽，“小蘇剛剛說的並不完全對，凡人話本子大多以愛以人間爲劇情主角，所以這個故事是以凡人的推斷作爲起承轉合。”

“那事實真相又是如何？”

“和你聽到的相反。”白無常一雙眼冷靜的看著他，“並不是因爲吞噬之術導致的幾位仙家靈力衰減，而是當時仙界有位德高望重的帝君遭逢大亂精神力難以集中，險些走火入魔，導致了魔界時空產生短時裂縫，魔界衆人記憶被抽離，這纔有了後面的結果。”

蘇盞聽的咋舌，感嘆道：：“這麼複雜啊！”

“把這個因果關係套用到眼下這件事上來，就是某個不知名的大佬精神不穩，讓清朝時空產生了短時裂縫，導致蒼山峽谷兩軍交戰的事被各自遺忘，從而有了眼下這個局面。”宮爽腦子動的很快，迅速將兩件事聯繫起來，說出自己的推斷。

“不排除這個可能。”

“可我們怎麼才能知道這位不知名大佬是誰？”蘇盞擡頭去看黑白無常，“白哥，黑哥，魔界衆生被剝離記憶的事，後來是怎麼解決的？”

白無常瞥了她一眼沒應，黑無常就沒那麼客氣了，直接敲著她的腦門笑罵：“什麼怎麼解決，這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了嗎？”

蘇盞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了，消化了一陣才理解了這句話。

“所以那位帝君陰差陽錯裡還做了件好事？”

——這得是多麼好的運氣才能讓他撞上啊？帝君就是帝君，身份尊貴不說，還能給仙界解決這麼大個麻煩！

“是好是壞，豈是當時就能判斷出來的？”白無常悵惘的道

他想起幾百年後發生的仙魔大戰，那張顛覆仙、魔兩界險些波及到人間的兩界大戰，不就是當年這件“好事”產生的後遺癥嗎？

蘇盞受教的點頭，這件事於仙界而言確實是件大好事，可誰也不知道後面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單從故事裡眼下的利益來區分好壞，確實是他狹隘了。

“好了老白，不說那麼遙遠的事了，咱們說回當下。”黑無常看白無常神色有些嚴肅，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老白，宮爽這件事，你怎麼看？”

宮爽無奈叫冤：“黑大人，這件事從實質上來說，可和我沒關係，我還是受害者，能不把這事掛我身上嗎？”

“就是個指代，你緊張什麼？”黑無常一副看不起的表情瞧著她，看她表情不忿，纔不耐煩的改了口，“你手裡這件事，行了吧？”

“可以！”宮爽點頭。

蘇盞湊過去問：“宮爽，你怎麼對這個說法這麼敏感？”畢竟就是個指代說法，並沒有惡意。

“以我混跡二十三世紀三十多年的經驗來看，但凡以某某這件事開頭的事，結果基本都是某某這個人在背鍋。”

“要真是我的責任，我當然不會逃避，但二十三世紀科技高速發展資源緊張，簡單的工作崗位上全是人工智能，AI機器人犯的錯最後都是人類在負責，我也算是經歷的多害怕了。”

這樣的解釋……好吧，她沒做過人，沒什麼經驗，宮爽既然對這個如此堅持，她順著就好。

“說正事呢，你倆在嘀嘀咕咕什麼？”兩鬼這交頭接耳的樣子終於惹的黑無常不耐了，“還想不想知道事情經過了？”

“想，想。”

蘇盞連連點頭，點到一半擡頭問：“黑哥，你知道背後究竟是哪位大人物在作亂？”

黑無常眼珠子一瞪看向她：“你以爲這是上街買白菜呢，看一眼就能知道好壞？”

蘇盞灰溜溜的收回了好奇心，今天黑哥情緒好像不太對，懟她跟懟龜孫子一樣，難不成是生理期到了？

——好吧，她也就是開開玩笑，要是讓黑哥知道她是這麼想的，一頓好打是跑不掉的。

“老黑！”

白無常出聲叫住了暴躁的黑無常，冷靜的眼神中有幾分告誡的意味，看著他微微搖頭。

黑無常一抹臉，冷靜了片刻又有些煩躁：“老白，我覺得這件事不能這麼處理，你既然有這個擔憂，就該讓小蘇知道。”

“你不用瞪我，我知道你想越過小蘇自己去查，可這件事她總會知道的，與其瞞著她，我覺得不如開誠佈公。”黑無常硬氣的瞪回去，瞪完以後卻不像他話裡說的這麼底氣十足，眼神心虛的到處瞟。

蘇盞聽到這裡愣住了，原本是想著跟進下事態進展看個熱鬧順便吃個瓜，結果到最後吃瓜吃到自己頭上了。

“黑哥你什麼意思？”

“你已經想到了不是嗎？”黑無常眼神憐憫的看著她。

“你是說，蒼山峽谷的事，和阿頌有關？”

一字一句，蘇盞說的極爲小心，從“越過”這個詞上，她能分析的出來，這件事和她本人沒有關係，而能讓黑哥白哥用如此嚴肅的態度和她說這件事的，只能是和楚頌有關了。

——他們深知她對阿頌的在意。

白無常嘆了口氣：“你先別擔心，只是推斷。”

“白哥你能把這個推斷說出口，就證明你心裡最少有八成把握了。”

白無常素來是最謹慎的人，如果他不是有了確切的結論，絕不會這麼早就把這件事告訴他們。

“若是旁的事，確實如你所說。”白無常看向蘇盞，“可這件事不好說。”

“有何不好說？”蘇盞冷言反駁，“你們不是已經有了結論嗎？”

“小蘇，你冷靜點！”白無常顯然是沒見過如此冷醒刻薄的蘇盞，一時間竟有些怔愣。

蘇盞這時也意識到自己情緒失控了，她不該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視她如親妹子的黑白無常，可一想到蒼山峽谷的事竟然和阿頌有關，她就沒辦法冷靜。

“白哥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冷靜。”她先是和黑白無常道歉。

“我只是不明白，這件事爲什麼會和阿頌有關，這完全沒有道理，他既不在清朝時空，又不是什麼身份尊貴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他就是一個普通又可憐的小鬼，怎麼會和這件事扯上關係？”

“小蘇，你怕是忘了，”白無常冷靜的看著她，“楚頌並不普通。”

蘇盞還欲掙扎解釋的慾望突然就沒了，嗓子一下子有些發乾。

“你是說，阿頌是鬼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