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桃夭愣愣地看著他,小鹿一般清澈的眼里霧氣蒙蒙,仿佛是山間的小路染上了霧水,迷離朦朧。還未等她張口回答,房門就被踢開,出現(xiàn)在門口的是一雙極致修長的雙腿,包裹在黑色的西裝褲里,锃亮的皮鞋像是能夠反光一般,極力顯示出自身的價值不菲。
“凌桃夭,”宮嶼薄荷一般的聲音透過空氣撞進(jìn)凌桃夭的耳鼓膜,她的身子忽然就瑟縮了一下,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真是伉儷情深,在醫(yī)院還能調(diào)情,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宮嶼雙手插進(jìn)褲袋,顯得整個人愈加的頎長筆直,金色的頭發(fā)在陽光下桀驁不馴,只是周身散發(fā)的寒氣讓如此溫暖的午后居然降溫不少。
沈齋站起身,擋在凌桃夭面前,同樣迫人的身高絲毫不比宮嶼遜色,他習(xí)慣性地推一下自己的眼鏡,聲音一如平常一般柔和:“既然知道打擾了,三少是不是應(yīng)該識相一點,轉(zhuǎn)身往右呢?”沈齋的笑容一向綿力藏刀,帶著森然的冷意,和他整個人散發(fā)的氣息截然不同。
“沈習(xí),趁著我現(xiàn)在還沒有想要動手,趕緊滾出我的視線,你的帳,我以后跟你算。”宮嶼牙關(guān)緊咬,死命忍住想要揮拳的沖動。如果不是這兩個人,單修哲怎么會變成那個樣子??
“我的帳?”沈齋輕笑,笑意卻不達(dá)眼底,“難得我今天有空,要不就一起解決了吧。三少,我可不像您,吃喝玩樂就能收錢。我,很忙的。”
宮嶼的怒氣從腳底傳上來,狐貍一般細(xì)長的眼睛危險地瞇起,就連左耳的鉆石耳釘就閃著冰冷的光,褲袋里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咯吱作響。這個男人,簡直是在找死!
凌桃夭不笨,明顯察覺到了宮嶼的怒氣,知道再不制止,這兩個男人恐怕是不會顧忌場合,就地開打了吧。“宮嶼,你找我有什么事?”在宮嶼開口之前,凌桃夭提前將視線轉(zhuǎn)移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宮嶼沒有再計較沈齋的話,而是將利劍一般的視線射向凌桃夭。“凌桃夭,我以前是看走眼了,沒想到惡毒起來,你和唐暖薇相比,有過之無不及啊。”
沈齋聞言,剛想說話,就被凌桃夭用眼神制止,她皺眉:“要罵就只罵我一個人就好,別把薇薇扯上。她付出的你永遠(yuǎn)都沒辦法還清。”
宮嶼氣急:“我倒真想知道她為我付出了什么?給了我一個天大的驚喜,讓我成為了她兒子的叔叔么?這付出可真多!”
“宮嶼!”凌桃夭胸口起伏了一下,她開始為薇薇不值,做了那么多,最終得到的卻是這樣的評價,她實在是沒有辦法聽下去了,于是只能打斷他,“你來找我并不是因為想要抱怨薇薇吧?”
宮嶼這才發(fā)覺自己因為唐暖薇又再一次失去了理智,可是看見凌桃夭那雙毫無雜質(zhì)的眼,又想起自己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兄弟,怒氣始終沒有辦法平息:“對!我怎么忘了!我是來告訴你一聲,單修哲快死了!因為你昨天無情地讓他在雨中淋了幾個小時,他快死了!!”
陽光透過輕薄的窗簾,落在白色的病床上,照著凌桃夭纖細(xì)的手上隱隱的青色血管。她的手指慢慢地收緊,握住了床單。心,像是被夾子揪起來一般,呼吸都不能順暢了。
“他,現(xiàn)在怎么樣?”聲音輕得就像剛才透進(jìn)來的陽光,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宮嶼冷笑,看著凌桃夭蒼白的臉色,心中滿上一股厭惡感:“怎么樣?你還會在意嗎??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你不是已經(jīng)有男人了?!”漂亮的眸轉(zhuǎn)向旁邊坐著的沈齋,仿佛再盯幾眼,沈齋就會死掉一樣。他不知道凌桃夭和單修哲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會讓凌桃夭做到這種地步。只是到底是自己愛過的人,再恨也不能親眼看著他死啊!如果唐暖薇倒在他面前,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救她!雖然他恨著她。
手指忽然就松開了床單,陽光落在她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她蠕動了幾下干燥的嘴唇,終于輕聲道:“你已經(jīng)知道我有了其他男人,既然這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簡單的幾句話,將宮嶼壓抑的怒氣悉數(shù)給勾了起來,他沒想到,凌桃夭居然這么絕情,絕情到讓他感到害怕。他顫著聲音,幾乎已經(jīng)不能用完整的語句:“好,你好樣的!凌桃夭!單修哲他并發(fā)了嚴(yán)重感染,已經(jīng)連夜送去美國做治療,能不能活著回來是個未知數(shù),你居然……居然!”
送去美國了么?原來傷勢這么嚴(yán)重……傻瓜,昨天晚上為什么要來找我啊……明明傷口才剛剛縫合……傻瓜……單修哲,你這個傻瓜……凌桃夭強(qiáng)忍住眼淚,撇過頭,顧及不上心臟的劇痛,道:“我要休息了。”
“見鬼!”宮嶼低咒一聲,煩躁地一腳狠狠地踹上房門,然后踏著急切的腳步快速離去。再多呆一秒,他不敢保證自己是不是會真的動手。凌桃夭是單修哲的劫,而唐暖薇死他的。真是一段孽緣!
直到聽不見腳步聲,凌桃夭的哭聲才逐漸響亮起來。眼淚一滴滴地落在白色床單上,留下圓圓的水印。她咬著被角,哭聲壓抑。都已經(jīng)做到了那種份上,她怎么還有勇氣去見他呢?都結(jié)束了呀……如果不管著自己的心,她忍不住想繼續(xù)留在他身邊怎么辦?可是宮嶼說的那么嚴(yán)重,難道他真的會回不來么……
如果回不來……如果死掉……她該怎么辦?到底該怎么辦啊……
“小夭。”沈齋發(fā)現(xiàn)此事他除了將她擁進(jìn)懷中,他什么都做不了。看著她為其他男人掉眼淚,他無能為力。他做了那么多,到底還是得不到她的心,那么就讓她在自己身邊吧。
“這個孩子……我要留下來……”凌桃夭哽咽著,小手有力地覆上腹部。如果單修哲真的……那么就讓她來延續(xù)他的生命吧……
沈齋已經(jīng)猜到她的決定,他握住凌桃夭的手,兩只手重疊放在她的小腹上,聲音就像外面的陽光,溫暖慵懶:“如果是這樣,小夭,那么就讓我來當(dāng)孩子的爸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