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室里,潮濕的味道充斥著鼻尖下,夾雜著腐朽的味道。老鼠吱吱地叫著從陰暗的角落爬出來,那丑陋的鼻子不停地嗅著,仿佛在尋找食物一般,唐蔚然渾身是傷地躺在地上,雙手雙腳被捆住,動彈不得。
深秋,加上連綿的梅雨天,地上濕氣重,他嬌小的身子上衣不蔽體,細嫩的肌膚就直直地接觸到潮濕的地面,起了很多疹子。
他不知道今天是多少號,也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他只知道,他被關了很久。從墓地回來,他上了賊車,之后就被打暈,帶到了這個一片漆黑的地方。從空氣的濕度,周邊的物體觸感,和耳邊動物的叫聲,他初步能夠判斷這是一家地下室。
而且,從密封的墻壁里,還能聽見外面風的咆哮和浩蕩的水聲,也就是說,他極有可能在一個有瀑布的懸崖邊。
哪個變態居然在懸崖邊造了一間房子?!看風景么?對于這種惡趣味,被囚禁的唐蔚然實在是無力吐槽。
他以為,打暈他的男人不過是想要錢,但是這么久過去了,他一點都不提贖金的事,這讓唐蔚然感覺到了危機感。如果不是綁架,那么就是有仇了。這樣他的安全就成問題了。而此后的幾天,男人的行為更加證明了這個猜測。
唐蔚然能夠感覺得到,這個男人對凌桃夭和唐暖薇那種刻骨銘心的恨,那不是普通的厭惡,而是一種帶著毀滅性的,至死方休的憤怒。
他喜歡喝酒,一喝酒就喜歡毒打唐蔚然,用鞭子抽,用拳打,用腳踹,幾乎所有能夠發泄的方法那個男人都用在唐蔚然的身上。有時候一邊打,他會一邊很興奮地罵:“凌桃夭!唐暖薇!!這就是你們做賤人的后果!要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被這么對待,你們一定會哭得很難看吧!我好想看看你們痛苦的表情……哈哈……”
有時候,他打得會很狠,“你們這兩個賤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只能住在這種破地方!我一定要報仇!我一定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唐蔚然將打在身上的疼痛呻吟死死地咬住,只發出悶悶的響聲,他咬著牙,決不讓自己軟弱。他才六歲,但是他卻知道,有些尊嚴,不能丟,至少在這么一個丑陋的男人面前,他不想展示自己的軟弱,更不能掉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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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斷斷續續地從男人嘴里知道,這個男人和小媽她們之間的恩怨。這么對他,不過是因為想要得到報復的快感而已。于是知道真相的唐蔚然變得更加無奈,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知錯不改,而是明明是自己的錯,還覺得是全世界欠了他的。這種人,就算給他數不清的家產,最后也肯定逃不脫一個敗家的命運。
正在這么感慨的唐蔚然忽然記起自己的處境,于是一陣苦笑,就算是敗家子,也逼得上他這個因為父母的錯而被迫背黑鍋的炮灰強吧。
每天的皮開肉綻,每天的陰寒濕氣,讓他的身體很快就被病毒侵蝕,加上原本就跟狗食一樣的三餐,讓他嚴重營養不良,于是他發起了高燒,傷口更是潰爛成膿。疼起來的時候,就像幾千幾萬只螞蟻在身上爬行噬咬,吞噬他每一寸肌肉。他想,為什么帥叔叔還沒有來,為什么小叔還沒有來,為什么沈齋叔叔還沒有來,為什么小媽還沒有,為什么媽咪還沒有來。每天問自己幾萬遍,然后再回答自己幾萬遍,他們快來了,他們一定在著急找他,再熬一熬,馬上就能得救了。
就在這充滿了黑暗的地方,唐蔚然緩緩地,神志不清地睡過去,讓人分不清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昏迷了。
辦公室里的沈齋摘下眼鏡,用手指揉揉了太陽穴,一臉疲憊。這么不眠不休已經將近半個月了,可是排查還是沒有任何效果。他看著那重重疊疊的照片和資料,覺得剛剛緩了一下的太陽穴又突突地痛起來。
如果是從墓地那邊經過,那么綁匪的家一定不會很遠。照那天的情況來看,有可能唐蔚然被綁架只是偶然事件,因為綁匪不可能事先知道,唐蔚然會被落單,也不會知道那天在墓地會發生什么。
如果只是以墓地為中心,向四周圈范圍的話……沈齋像是想到了什么,連忙開始翻查資料,于是一則轎車廢棄資料落入他那溫柔的眼。
廢棄的轎車是大眾黑色桑塔納2000,很老的一款,被棄在山林中,查找失主,發現已經死了,而且上面完全找不到任何人的指紋,明顯被人徹底清洗過。沈齋瞇起眼睛,好像找到了線索。
洗完車再丟掉,這種行為太過奇怪,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沈齋猛然起身,想要叫人一起去一趟棄車地點,這才發現,已經是深夜了,外面的燈光都閃得有些疲憊,似乎也想要進入睡眠模式。
沈齋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做起事來,還真是不要命呢。算了,這幾天也累著他那些兄弟了,就讓他們好好休息一下,他自己先去吧。
披上外套,沈齋驅車趕往那個蔥郁的山林。夜晚,正是最冷的時候,沈齋一下車就感覺到了刻骨的寒意。簌簌的山林風往他衣服里鉆,將他的毛孔也全部打開,冷得他直打哆嗦。
沈齋看了看那個棄車地點,是個陡峭的山崖邊,照理說,一般人不會開著車往山崖開,除非這個人住在山上。沈齋順著小道,漫無目的地走去,眼睛卻不停地觀察著四周。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緊了腰間的手槍,緊要關頭可以時刻進行反擊。
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方,要是碰見不該碰的動物,那他可真是要死無全尸了。好不容易能夠和凌桃夭坦誠布公,他可不想這么早死。、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個多小時,他終于在一個瀑布旁邊看見了一座房子,簡陋破敗,房屋周圍的劣質水泥已經剝落,露出里面磚紅色的磚頭,窗戶上,用木條封得死死的,整個屋子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童話故事里的女巫的房子一樣,矮小卻又透著難以言喻的陰暗氣息。
沈齋作為警察的第一直覺就是,那間屋子一定有問題。他朝那間屋子緩緩地走過去,門是開著的,沒有鎖,透著月光,他大致可以看清里面的擺設,和外表給人的感覺一樣,都那么簡陋又腐朽。住在這里的人,似乎很不注重生活品質。沈齋看著茶幾上堆滿的泡面和快餐,有一些都已經散發出了濃重是餿味。
沈齋正想朝另一邊走去,忽然頭頂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疼痛感襲來,他清醒前的最后一秒,看見了一個男人拿著粗重的木條,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迷糊見,他聽見了肆意的狂笑:“哈哈,又送上門一個,這下有好戲看了……”
“小然——”凌桃夭渾身冒汗,從床上一下子坐起來,額發因為汗水而緊緊地粘著肌膚,她輕輕揩去,起伏的胸口卻依舊不能平靜下來。
又是噩夢……凌桃夭無力地癱軟到了床上,這都是第一次,每一個晚上都做這樣的夢,每一個都是關于小然血淋淋的樣子,這是不是在暗示著她什么?凌桃夭捂住心口,不停地喘著氣。
“少奶奶!怎么了?”胡嫂聽見尖叫聲,急忙忙地沖過來,幾乎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一臉睡意。
“我沒事,不好意思,胡嫂,吵著你了。”凌桃夭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很勉強。
“哪兒的話,我們做下人的,服侍少奶奶是應該的。”胡嫂這樣說著,一邊打哈欠,一邊抹著眼睛。打發了胡嫂,凌桃夭重新將身子重重地裹進棉被。
要是以前,第一個沖進來的人一定會是單修哲,他一定會把他緊緊地擁在懷中,輕聲安慰著她,可是現在,就算她懷著孩子做了那么可怕的夢,他卻一次都不曾關心過。好像,除了生孩子,她沒有其他的作用了。
就算是貓,能夠自己出去尋食,有時候是不是也應該喂點東西呢?單修哲,沒有你的愛,我會餓死,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