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坐在長椅之上,凱瑟琳的眼中隱然有淚,手指下意識地按摩著額頭,過了一會兒,她會議著當時的情況,繼續說下去。
“這樣小而頻繁的毛病一直持續了兩年,大哥這人的脾氣在這之前雖然被人說成是獨裁,但實際上在許多的事情里都很講道理,可到的最后,他也開始變得暴躁起來,后來的一個月間居然殺了八名治療師,但也是在那時,病情終于開始加重了。莫名其妙地便會暈倒,有時候精神會變得很差,往往跟大臣議事時就會睡著,如果在這時用上王甲龍身就會好一點,但即便是巴克那羅夏,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催動力量。這樣的狀況也是由偶爾而變得頻繁,一直到再兩年之后,大哥身上地一些地方開始潰爛,配合一些資料,我們推測這是惡魔詛咒的效果……然而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她揮了揮手中的卷宗,隨后凄然一笑。
“詛咒是針對精神和靈魂發揮作用的法術,然而在這個世界里,精神的力量其實很脆弱,一旦被外在力量干擾。便很容易失去作用,惡魔詛咒本就復雜而且不完善,連對毫無力量的平民都很難起作用,怎么可能對大哥……我沒想到。他們真的完成了這個……天才啊……”
凱瑟琳無力地一嘆:“伊夫利特家的天才……”
望著凱瑟琳地神情,唐憶默默地點了點頭:“事實上,那些物資還沒確定……”
“呵,這個表單嗎?”凱瑟琳苦澀地笑了笑。“一年之前貞女之誓被沃爾家驅逐,我還一直奇怪沃爾家干嘛這么大張旗鼓地趕走一個運些違禁品的小團體,可是……這張表上有將近一半的東西,是貞女之誓從各地搜尋回來。其中有幾樣小東西格外稀有,整片大陸一年都難出一件,但是價值卻不高。除了貞女之誓。沒有任何團體曾經接觸過這方面的東西。而貞女之誓運回地所有東西。基本上都是交給了伊夫利特家的高層……”
事情說到這里,所有的情況基本上已經清楚。沉默彌漫在整個客廳,良久,唐憶說道:“沒有解決的辦法嗎?我地靈魂之樂……”
“沒用的,從知道你的靈魂之樂有可能治療好惡魔化之后,我便暗中叫人做了無數次的推導……不存在效果。恐怕那只是治療普通詛咒地辦法吧,可也沒什么效果不是嗎?大哥他是身懷武技的情況下被詛咒,跟所有的都不同,他是唯一地……”
“不,他不是唯一地。”唐憶搖了搖頭,“我每天去往王蛇之城,幫忙治療一對名叫尼古拉斯和邦妮地老夫婦……你們一直知道巴克那羅夏有一位朋友受到了詛咒,可你們一直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如果我沒猜錯,這位尼古拉斯先生便是沃爾家地上任家主,時間上來算,他與邦妮奶奶或許是針對武者的惡魔詛咒的第一和第二位實驗品……”
“尼古拉斯叔叔!他還活著?”凱瑟琳怔了一怔,“那你是說……”
“煉金表后有加百列嘗試逆推的記錄,說明加百列也曾針對王甲龍身的惡魔詛咒思考過解開的方法。在某個地方,也必然存在一份有關‘吞天魔狼殺’的力量解析表,雖然這樣專門的詛咒程序有可能大不相同,但畢竟都是同樣的結果,基本規律很有可能是一樣。靈魂之樂可以對吞天魔狼殺起效果,一旦將吞天魔狼殺進行力量解析,配合靈魂之樂找出規律,對陛下的病情一定會有很大的幫助。”
凱瑟琳眼中一亮,好半晌,方才向唐憶投過來一個笑容:“嗯,一定會有效果的。”
“如果需要我幫忙……”
“不,阿爾……”凱瑟琳舉起手,隨后,兩人的神情都僵了一下,“呃,我是說,對于煉金術你……”
“我明白。”唐憶露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那么……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參與到中樞部里去了,老爺子那邊,我不會透露任何事情的,無論對誰,我會保密。”
“我……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一個人靜靜。”笑著點了點頭,唐憶轉身離開客廳。
望著男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凱瑟琳揉了揉微紅的眼眶,驀地發出諷刺的一笑,拿起盛有花茶的杯子僵在半空,她驀然間按住了額頭,茶杯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事情啊……”
呻吟低泣中,黑氣陡然在手中涌出,頃刻間包圍了整只茶杯。驀然起身,她大步走向二樓的樓梯,右手猛地一揮,茶杯與茶水化為一陣白色的霧氣霎時間消散在空氣當中,在此同時,一道命令已經以最快的方式發到了底層的中樞部集合處。
“所有人立刻放下手頭工作,保密警戒程序上升至最高。緊急會議!”
走出房間時,唐憶嘆了口氣。只覺得視線都有些混亂起來。
艾德里安不愧是所有人都最為忌憚的一名陰謀家,只是一份卷宗,頃刻間改變了如今整個帝國地力量形勢。原本開始親近的阿特羅卡與伊夫利特兩家,就因為這一份卷宗而立即分裂,甚至轉望毫無轉余地的對立面,原本才稍稍平靜的帝國貴族圈,恐怕就要面臨一次最大規模的洗牌了。
當然,將這樣的事情推到艾德里安的身上也實屬卑鄙,一切的主因。恐怕還得歸結于伊夫利特家的瘋狂。從巴克那羅夏地親弟弟還再生時便在進行對王甲龍身的解析工作,也就是說,這個家族在那時就在策劃對皇族成員進行惡魔詛咒的計劃,而在二十多年前。首先受到詛咒的竟然是沃爾家地家主,如今又已經成功地詛咒了當今的皇帝,其中所包含的野心之大,不言自明。
在這樣的計劃當中。唐憶無法清楚巴克那羅夏到底扮演著怎樣地角色,以他在家族的威信,如果要說不清楚這個計劃,絕對沒有可能。然而這樣一來,他又為何千方百計地想要治療好尼古拉斯與邦妮的詛咒,僅僅是為了對好友的愧疚嗎?那個被稱為“瘋子”地卡洛斯據說與“靈魂大師”奧格羅斯是莫逆之交。在這其中。巴克那羅夏又處于怎樣的位置。外界盛傳他將奧格羅斯一劍斬下,現在看來也絕對沒有那么簡單了。
而如今的這個局面。目前在這座莊園里地所有人恐怕都處于尷尬地位置。凱瑟琳與拉是多年好友,雙方在許多地方也在互相提供幫助,可是因為加百列地關系,芭芭拉才下了決心回歸伊夫利特家,如今遇上這樣的事情,一旦剖白,雙方到底該如何自處?
另一方面,文森特為了死去地弟弟而來到阿特羅卡,他之前曾經好幾次跟自己說阿特羅卡面臨危機,恐怕指的便是布蘭特大帝身上的詛咒,一旦他要保阿特羅卡家族,就必然與伊夫利特發生沖突。而在這其中,菲利克斯或許并不在乎伊夫利特家的其他人,但對于那位一直照顧自己,教自己武藝的爺爺,卻絕對不可能放下。以文森特末日戰天術的修為,一旦某一天正面對上巴克那羅夏,菲利克斯與自己又該如何決斷!
而自己,除了與沃爾家往日有怨,如今跟凱瑟琳、菲利克斯、文森特等人都算得上是斬不斷的交情,巴克那羅夏夫婦對自己也是照顧良多,說是將自己看成了親孫子也不為過,這樣的局勢下,自己的位置,恐怕真是最難擺正的了。
已經到了離開的時候了嗎……凱瑟琳不再希望自己參與進去,其實可以明白,更多的還是為了避免自己夾雜其中的尷尬。既然已經答應下來,唐憶便不打算再做參與,然而要離開,卻也已經成為不可能的事情,在混亂的時候抽身走開,眼不見為凈,這并非唐憶的性格,縱然不夾雜在雙方的斗爭中,一旦沖突爆發,或者總會有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只能見步行步了。心中這樣想著,回廊之下,傳出了悵然的一嘆,沉重低回,久久不散……
接下來的幾天里,一切似乎都沒有什么變化,失去了中樞部的情報來源,又沒有刻意地去打聽,唐憶根本無法知道整個局勢的變化。精英大賽的半決賽照常進行,每天去一趟王蛇之城,彈鋼琴,聊一些時興的話題或者有關巴克那羅夏的古舊軼事,與芙爾娜、克娜等人到處亂跑,跟文森特、菲利克斯開開玩笑。天依舊是藍色,帝都里的居民們照常過活,與之前毫無二致,偶爾下起暴雨,夾雜閃電與雷聲,透過車窗,街頭的行人拼命地奔跑。
然而在這樣的氣氛之下,一切都仿佛在一層文過飾非的隔膜下進行,表面上不關心,心中卻未必可以真的放下,當阿特羅卡與伊夫利特間產生隔膜,伊夫利特會在何時發現不對。這樣對付一國之君的行動一旦實施,就沒有任何轉余地,一旦伊夫利特知道了事情敗露,布局會在何時發動,孤注一擲地顛覆整個國家。縱然明知是徒勞,唐憶還是在心中不可抑制地做著反復地推算。
偶爾間的精神恍惚,其實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菲利克斯、文森特都曾旁敲側擊地做過詢問,克娜也曾經表示過擔心。芙爾娜則是跟他說了好多次,甚至有一天哭著問他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唐憶也只好定下心來細細安慰。
然而,對誰都不能說……
就連凱瑟琳。自從那天以后,每一天都似乎忙到很晚,平臺也不再上去,每天大家見到。打招呼時她都有些不太自然。唐憶能夠明白,對于真正的朋友,凱瑟琳過于敏感,對許多事情都患得患失。一方面她出于各種考慮不讓自己參與其中,另一方面卻又在擔心自己會有這樣那樣的想法,呵。這樣的情況。也只能讓時間來解決一切了。
就這樣。時間緩慢而艱難地過去,到了四月十九日那一天。迎來菲利克斯等人進入半決賽后的第五場比賽。早晨來到賽場,正好遇上了以菲利克斯未婚妻自居的紅發美女朱莉安娜,原本她的隊伍也已經打入半決賽,但是前幾天的戰斗中被淘汰掉了
便過來幫菲利克斯打氣,過得不久,一身低調打扮地場外趕了過來,表面上是盡朋友之誼來加油,實際上自然是為了跟著在她眼中已經變成“加百列”的唐憶。
這幾天唐憶精神有些恍惚,對于伊琳娜視線的殺傷力不怎么感受得到,而伊琳娜也往往是默默地跟著、看著,不做多余的事情。另一方面,不清楚其中內情地朱莉安娜則常常視伊琳娜為情敵,其中彌漫的火藥味不言而喻,好在伊琳娜為人清冷,對于不關心的事物一律漠然,朱莉安娜有力也沒處使。但即管這樣,一行人的氣氛仍舊有些怪異。
如同這一隊怪異地氣氛,比賽的方式看在旁人眼中也同樣怪異,自從進入半決賽,為了避免誤傷,克娜便被嚴令禁止不許上場,文森特需要隱瞞實力,自然也沒必要上去,唐憶就更不用說,因此前面的四場下來,每一場都是菲利克斯一力通過,說句實在話,打得相當艱難。
前面的四場,實際上也沒有遇上真正地強隊,但眼前的這場卻不同,眼前面對的這支名為“幻火”地隊伍,即便是文森特也曾經給過相當高地評價,其中為首地是一名與菲利克斯有幾分相似的少年,同樣玩世不恭地態度,高超的武技,與三名同伴的配合也一樣精彩。在臺下的時候芙爾娜甚至勸過菲利克斯干脆棄權,因為以一人之力,絕對過不了對方四人默契的聯手,然而卻被菲利克斯插科打諢的拒絕了,出人意料的,文森特似乎也有著什么盤算,就算是十拿九穩的敗局,也著菲利克斯的上場。
由于半決賽的開始,整個大賽場不像之前預賽那樣密布十幾個擂臺,而是將擂臺的數量改為四個,每天上午四場,下午四場。比賽還未開始,數萬人的巨大圓形賽場卻已然爆滿,歡呼喧鬧之聲沸騰成一片,大賽場上方由魔法師團支起巨大的魔法天棚,遮住淅瀝而下的雨水。唐憶坐在這邊選手區微微發呆時,文森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那邊那位,一直盯著我們這邊看呢,你猜他愛上我們中間的誰了?”
大概是文森特又看到什么美女之類的人了,前面幾次塞靈格帝國的黛西公主從觀眾席上老是看過來,唐憶就被調侃了許久。失笑一聲轉頭看去,這次的人卻不太一樣,那是屬于沃爾家專用的前臺席位上,在本杰明與埃爾維斯的陪同下,一位身材高大剽悍的光頭中年身穿華麗的金僂貴族袍,正向這邊望過來,即使隔了很遠,唐憶還是能夠感受到那股視線帶來的沉重壓迫感,這人的武技修為,絕對相當驚人。
而在這邊不僅是文森特注意到了對方的目光,菲利克斯顯然也已經看見,只見他微笑著走到前方,對著那邊直接豎起了一根中指。這家伙性格惡劣,對于三大家族都沒有好感,向來不給任何人面子,唐憶早已明白,口中不由得笑道:“衣服跟他的樣子不怎么搭啊,沃爾家缺乏專業造型師嗎?那位先生是誰?”
“他是沃爾家的費爾南多先生,新出關的那位。”文森特還未作答,文靜柔和的聲音便從身側傳來,正是轉性之后的伊琳娜,唐憶“呵呵”一笑:“我們之中有誰欠他錢了嗎?”
“應該是雷撒督克先生你的《天下布武》造成的影響,費爾南多先生是家族利益至上的人,任何與沃爾家發生沖突的人,都會被他視為敵人。”依舊是伊琳娜的解答,隨后文森特點了點頭:“小菲最近回歸家族,也算得上是伊夫利特家風頭最勁的一人,他的成分恐怕也占了不少。”
“喔,那就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了?”菲利克斯輕蔑地一笑。隨后,卻聽得一個聲音從旁響了起來。
“請問是阿爾。雷撒督克先生嗎?我叫羅賓,很榮幸將與你一戰。”
說話者是出現在不遠處的那位年輕人,字面上雖然禮貌,然而配合者他那頗有些怪異的語調,便增添了不少輕蔑與嘲諷的意味在內。正是這次對手隊伍中與菲利克斯有著類似氣質的那名少年,那人手中提著一把長刀,正笑著向這邊走來。
唐憶還未說話,菲利克斯卻已經迎了上去:“真有愛啊,你以為是在點菜嗎,抱歉了哦,笑得很虛偽的這位先生,今天有空打發你們的只有我而已,你沒看見全大陸都在忙嗎?”
“噢,真抱歉打攪各位忙著休息了,當然我知道雷撒督克先生自比賽開始就沒有上過場,一向是由菲利克斯你來應付所有人,為了以示公平與尊敬,這一場同樣由我一個人上。但是在菲利克斯你上場的同時,我希望這位雷撒督克先生也能夠上場。”他笑了笑,不待菲利克斯說話,便接續下去,“不要誤會我是在蔑視你們什么的,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我想向海茵。夏烏佳小姐證明,怎樣的人才是她真正應該選擇的男人,那么,雷撒督克先生,海茵視你為朋友,你是否也該為她做出一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