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院子里專心地擦拭著手中的長劍,紅發(fā)隨著晨風舞。
“……噢,博比,真的,我第一千零一次重復給你聽,你不能進行這次的挑戰(zhàn),這并不是我不看好你……你聽著,但是輸給巴克那羅夏不是什么大事,提前認輸,那么我們輸?shù)闹皇且稽c點,但假如這次的戰(zhàn)斗真的進行了,只要巴克那羅夏一出劍,這次來的所有十六國,就都會處在難看的下風,我們不能用自己的損失來為阿特羅卡造勢……而如果你認輸,所有人都會明白的,其他國家的人都會感謝我們,沒有人會認為你是怯戰(zhàn),你是真正的武者,博比,以國家為第一考慮的武者才是真正的武者……”
從起床到現(xiàn)的,使臣大人已經(jīng)在這里嘮叨了一個多小時,說著與巴克那羅夏比武的利弊,勸阻他放棄這場挑戰(zhàn)。而紅發(fā)的劍士只是靜靜地聽著,靜靜地擦拭手中的長劍,如同之前生命中的每一個早晨那樣,呼、吸,平和心態(tài),準備迎接新一天的挑戰(zhàn),某一個時刻,他輕輕地放下了劍,終于微笑地做出了第一聲回答。
“放心吧,大人……挑戰(zhàn)勢必要進行,不僅要進行,還要以最大的努力,全力以赴的心態(tài)進行……但巴克那羅夏不會應戰(zhàn)的,放心吧……”
“是的是的……博比,關于這一點我也有考慮過,巴克那羅夏自從十七年前宣布隱居開始,前前后后僅僅為了一些無法避免的狀況出劍三次。無論誰地挑戰(zhàn)他都不接,但是這次不同,博比……十六國的代表都在這,我們?yōu)榱藢拱氆F人的入侵而進行聯(lián)盟,表面上大家的目標一致,噢,為了整個人類,多么偉大,大家都開誠布公、毫無私心。但實際上不是這樣。這是對大陸勢力的又一次新的劃分。每個國家,都已經(jīng)做好了在戰(zhàn)后取得最大利益的準備,大的國家希望能夠得到天下所有有利的資源,以期待戰(zhàn)爭之后無論侵略還是守成都有著最大地優(yōu)勢。像我們這樣的小國則希望保留下最多的資源一直撐過這次戰(zhàn)爭,甚至……甚至期待在戰(zhàn)后有著向外發(fā)展的可能……”
激動地揮舞著雙手,胖使臣理智地分析著這次會談地本質:“這是一場戰(zhàn)爭,博比。這也是一場戰(zhàn)爭、甚至比真正的戰(zhàn)爭更加兇狠,我們明白這一點,所有人都明白!巴克那羅夏是怎樣的人?他不僅僅是一位無敵的劍圣,同樣是一位出色地政治家和戰(zhàn)略家。他是伊夫利特家族的家主,是阿特羅卡的奇蘭大公爵,他有清醒的認識能夠看到這次出劍地好處……假如他打敗了你。在各國的代表面前展露出無敵的形象。阿特羅卡地聲勢將會上漲到最高。所有地代表都會在阿特羅卡一方加上一枚重重地砝碼,這不是一次單純的無聊地武者比斗。他會為此而出手的,博比……”
“那我就真的該為之感到榮幸了。”持劍笑笑,眼見使臣的臉色變得更壞,博比方才改口安慰,“放心吧,大人,我明白該怎樣做,我有信心,巴克那羅夏不會因為我而出劍……你或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伊夫利特家的一貫風格。”
“一貫風格?”
“是啊,作為一名政治家,大人,你可以看到那個在大陸上享有盛名的伊夫利特家族是怎樣叱詫風云,在各方面掠奪最好的資源,但是作為一名武者,我卻可以更清醒地認識到,這個家族的性格,一貫是將自身的利益放置于一切的上方,無論是生命、榮耀還是國家的利益,都未被他們放在心上,他們所在乎的只是自身的感覺,由此以來帶來的巨大的利益與名譽,只能說,這個家族的人太過出色。”
“巴克那羅夏是怎樣的人,作為劍士,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就像他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一樣清楚……他或許對政治有著敏銳的察覺能力,也明明白白地知道這次出劍會有怎樣的好處,然而他依舊不會出劍,理由在于……身為劍士和武者的心情,仍舊凌駕于一切之上。簡單來說,我現(xiàn)在的能力,還不夠資格令他出劍,這樣的出劍,是對于他的一種侮辱……”
“可博比你已經(jīng)是超階武者,也許……”
“還不夠,大人,浴血之劍這個名字放在外面或許還有些響亮,但是在巴克那羅夏的面前,我仍舊像是一個初入劍道的孩子,這一點雖然很難堪,但我卻無比清楚地明白。所以大人請放心吧,這一次的挑戰(zhàn)不會得到回應,如此一來,就只看我們的表演而已了……”
“呃,博比,你確定……”
“我確定,大人。”
……
片刻之后,胖使臣離開了院子,將長劍回鞘,一呼一吸間,他的身體達到巔峰的狀態(tài)。
或許是那樣啊,大人,或許是那樣,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會全力以赴,會用我最大的努力來面對這次的挑戰(zhàn),甚至……取得勝利。
淡淡的一笑,這一刻,他不再是為了國家而戰(zhàn)斗的戰(zhàn)士,而是純粹忠于自己的心和血,純粹探求生命極致的一名劍士。
已經(jīng)有多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呢?
十多年來,似乎從踏足超階的領域,自己就未曾這樣完全地考慮過自己的感受了吧。不同于阿特羅卡,阿倫塔那
,也是因為國家的小,而格外注重人們對于國家的忠國家服務,國家至上,如此一來,這個小國才能在大陸上求得一隅生存的空間。作為阿倫塔那人,博比。羅斯也是從這樣的教育中一路走來。
一直以來,自己未曾忘記過這樣的訓條,特別是在被人們認為是超階之后。為國家做事,為人民付出生命,從此放棄了孤獨地武者之道,一直都是令他自豪的一個決定,從那以后,因為這個信念的支撐,他做出過好幾次出色的戰(zhàn)斗,將浴血之劍這個名字奠定得更為牢固。然而當時間過去,他也清醒地認識到。作為武者的修為,從那以后便一直停滯下來,難有寸進,這一度令他極為困惑。
昨晚被“十字審判者”所激。說出了挑戰(zhàn)巴克那羅夏的言語,這話出口便無法收回,回到住所之后,他的心中很罕見地感到了恐懼。那一刻,恐懼滾滾而來,在巴克那羅夏這個名字面前,甚至連國家的信念都未能支撐片刻。為什么會這樣,他再次陷入迷惘。
巴克那羅夏是怎樣的人?這幾乎是一個完全不需要說明地問題,整片大陸上的人只要說起這個名字。就會立刻升起無敵這個對照詞。他為何無敵。完全不需要論證,因為這個形象在幾十年間已經(jīng)深入人心。而若要說起他的事跡。十多歲時便是公認的超階強者,從出道以來幾乎未曾一敗,十八歲時便在十三國同盟舉行地天下比武大賽中技驚四座,一手王蛇之晴同時戰(zhàn)敗三名超階武者,娶當時十三國同盟年輕一代的第一魔法師弗洛賽碧娜。夏烏佳為妻,二十五歲時擊殺當時大陸的第一強者“霸王”魯納斯,二十七歲時在北方的冰雪之國中廝殺九十個晝夜,將攜帶神器“六冥法鑒”地亡靈巫師斬于劍下,而說到三十歲時在阿倫塔那公國的血戰(zhàn),才是博比。羅斯心中的最大的噩夢。
當時地那一個染血之夜,聚集在皇宮之外的民眾無數(shù),七歲的博比也是其中之一,那一夜,他親眼看到無數(shù)被國民奉為英雄地戰(zhàn)士被人從皇宮中抬出,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那場殺戮。在戰(zhàn)斗地最后,他甚至親眼目睹了巴克那羅夏提著當時地阿倫塔那皇帝走上城墻,王蛇之晴的慘白光芒照亮夜空,皇帝被他從城墻上扔下,在企圖救援地戰(zhàn)士被悉數(shù)撕裂之后,就那樣活生生地摔成了肉泥。
那樣的戰(zhàn)績,即使現(xiàn)在的博比想來都有些膽顫心寒,這三十年來巴克那羅夏的每一次出劍,就更是遠超了普通人類的范疇。正面斬殺惡魔化后的“靈魂大師”奧格羅斯,單人只劍進入艾德臺地,得罪了黑夜妖精后毫發(fā)無損地出來……在這些戰(zhàn)績面前,博比。羅斯只感到自己如同孩童一般的虛弱無力。然而,在那極度的恐懼之后,博比。羅斯卻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每個人都不可能生來無敵,剛出道時,自己也曾經(jīng)是一位菜鳥劍士,當時的自己,面對著修為遠不如如今自己的武者時,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感受到這樣的恐懼,然而在那一次次恐懼中過來,自己的修為才終于有了這樣的提高。而在一切為國家考慮之后,縱然有著許多的挑戰(zhàn),但這樣將自己逼到黑暗最深處的恐懼感,卻始終未曾出現(xiàn)過了。
原來……這才是阻礙自己前進的東西嗎?
能夠成為公認的超階武者,博比有著無比堅韌的心性,想通了這些事情,也使得他終于調整好心態(tài)。為國家而付出生命是心中一貫的信念,至今未有改變,但是在這這個基礎上,自己也不愿意再度失去自我,當面對著巴克那羅夏之時,自己會成為完全的武者,縱使與之差距無比之大,自己也會以生命為代價,讓他接受下自己的挑戰(zhàn),隨后用最大的努力去打敗他!
這將是自己最為燦爛的一戰(zhàn)了!
如此想著,他邁著如同往常一樣的步子,緩緩走出了大門。
毫無疑問,菲利克斯今天情緒高漲。
能夠看到自己的惡作劇讓人吃癟是一件相當有成就感的事情,吃過早餐,芭芭拉照例是去往精英大賽的現(xiàn)場,因為按照計劃,今天上午就是隆重的初賽開幕式,下午便會進入正式的淘汰賽。與帝龍學院的來往中需要一位強勢的交涉者,因此芭芭拉的作用不可或缺。凱瑟琳夫人則依舊忙于會談地事情,昨天的宴會之后。相信幾天之內(nèi)便會進入初步的會議。依舊是唐憶等五人,在菲利克斯的帶領下離開了別墅,向著阿倫塔那公國下榻的方向走去。
昨晚在皇宮廣場發(fā)生的事情,于宴會開始后不久便通過各種渠道到達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原本預定觀看精英大賽開幕式的各國代表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剛離開大門,便見到一身白色休閑式貴族裝地亞歷克斯王子與身著劍士服的黛西公主從不遠處走來,幾名士兵在他們后方不遠處牽著馬。見到同時出來的五人,亞歷克斯王子笑著迎了上來。
昨晚的宴會之中。唐憶也算是出了不小地風頭,而對于崇拜博學知識
克斯王子來說,這樣的人毫無疑問的值得結交,因此地人仍對唐憶這位“博學大師”保持著不冷不熱的禮貌態(tài)度,亞歷克斯卻在整個宴會后半段都顯得熱情無比,一番交談之下,也連帶著認識了菲利克斯、文森特等幾人。
雖然之前便知道這位王子的不簡單。但是在提防之余,幾人也不得不承認亞歷克斯有著相當引人喜歡的特質,就連一貫性格乖張地菲利克斯都沒有表現(xiàn)出太過冷漠的態(tài)度,至于同樣喜歡研究事物本質的文森特。則在不久之后便與他談得興高采烈,儼如結識了數(shù)十年地好朋友一般。
少不了地一陣寒暄,幾名男子地說話聲中克娜也間或插上一句嘴。靠在唐憶的身邊。芙爾娜卻無意中注意到后方黛西公主地眼神。用微冷而審慎的態(tài)度注視著唐憶,感覺到芙爾娜的目光。黛西回過神來,向著她一點頭,芙爾娜也連忙點頭回應。
大家此刻聚在一起,自然是為了博比將要對巴克那羅夏進行的挑戰(zhàn)。清晨的風涼爽怡人,一行人只是散步一般的向前走,不多時,竟與好幾個國家的代表在街上相遇,有的算是偶遇,也有幾撥人似乎是看見亞歷克斯王子等人經(jīng)過,方才從別墅中出來,走在一起。不多時,一身劍士裝的太子腓烈特也從遠處騎馬而來,顯然也是為了這次比武。幾人習慣性的寒暄中,唐憶卻清楚地感到了腓烈特的那種惡意,因為在與他握手的時候,腓烈特明顯地將目光望向了身邊的芙爾娜,手勁幾乎使人發(fā)痛,雖然下一刻便轉為正常,唐憶依舊覺得疑惑:莫非這位腓烈特殿下暗戀芙爾娜不成?
而當腓烈特與認識的幾人打過招呼,面對著菲利克斯之時,某種緊張的感覺,才在一瞬間散發(fā)開來,化為所有人都能夠清楚感受到的巨大火藥味。
“好久不見啦。據(jù)說某些人如果性格懦弱,會下意識地忘記一些令自己感到恥辱的東西,特別是當這些恥辱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時候……怎么樣?還記得我嗎?我的王子殿下……”
在唐憶的認識當中,這是菲利克斯與腓烈特兩人的第一次正式見面,然而從菲利克斯懶洋洋的惡質語音中可以聽出,在很久以前,兩人必定是發(fā)生過非常不愉快的摩擦。而菲利克斯此刻的態(tài)度雖然輕松寫意,但在唐憶與文森特的認識中,這樣子的他,極有可能會在下一刻就拔出長刀,毫不猶豫地斬上腓烈特的脖子。眼見氣氛緊張,文森特笑著走到菲利克斯身邊:“呵,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嗎?那真是太好了,老實說,一直想給你們介紹,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很多次即使大家在同一個場合,都沒有什么碰頭的機會……”
無論如何,雖然文森特與腓烈特并非有真正的血緣關系,但是因為背負在文森特身上的另一個靈魂,使得他絕不愿意非列克斯與腓烈特發(fā)生沖突,這樣的說話,顯然也是讓菲利克斯暫時不要爆發(fā)。至于腓烈特,則在片刻之后露出了笑容,隨后向菲利克斯伸出了手。
“是啊,誠如皇兄所言,或許是腓烈特在心中下意識地逃避菲利克斯先生也說不定。總之……很久以前某些人做了多余的事情,我希望菲利克斯世兄能夠理解,那并非出于我的授意,但到了最后,卻使我成了一個卑鄙無恥的人。我知道這樣的說話很難令人信服,但不管怎樣,我覺得至少可以給我一個機會,讓時間來證明我的誠意,可以嗎?”
聽著腓烈特誠懇的說話,眾人目光注視過來,都在心中猜測兩人的過節(jié)。過得好半晌,菲利克斯吹了聲口哨,轉身離開,卻沒有去握腓烈特的手。
“喔,真有愛啊,還真是你的風格呢……”
簡短的回答,說明菲利克斯至少給了文森特面子。不多時,眾人來到阿倫塔那公國特使所下榻的別墅前,主精靈伊斯特羅與艾倫妮塔卻早已到了,正在門前與博比。羅斯等阿倫塔那公國的人進行交談,而見到眾人前來,博比。羅斯停止交談,轉身望長街的盡頭走去,兩名主精靈臉上有著淡淡的悵然神色,隨后過來與眾人打招呼,很顯然他們不希望打破這次各國的平衡,而希望對博比。羅斯做出勸阻,結果自然是被拒絕了。
簡短的交談之后又有人過來,一大群身份高貴的人以散步的形式走過幾條街道,行至某一處時,唐憶卻陡然停住了。
吸引住他目光的,是一名在街邊對著一群小孩子展示魔法技巧的黑衣雜耍者,粗布織成的黑裙,簡單的發(fā)式,卻無法掩蓋住那名女子身上華美引人的氣質,甚至隊伍中見慣美女的許多人,都被這一位女子輕靈慧黠的氣質吸引住了目光,望著街邊的女子微有些走神。以一個慵懶的姿勢坐在地上,隨著手指輕盈的舞動,女子在孩子們的驚嘆聲中,展露出一些簡單的生命魔法技巧。細細的藤蔓隨著她的手指靈動地生長,漸漸結成漂亮的形狀。
“看哦、看哦……就這樣繞一圈、再繞一圈……讓我們輕輕的旋轉、波浪一樣……大公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