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黑了還不去休息嗎?”顧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抬頭便知曉是誰從樓上走下,一頁頁地翻過手中的相冊,看著相冊中的小女孩如今長成面前的小大人,心里說不出的欣慰,“你小時候親戚聚在一起吃飯,那群小朋友里就數你最懂事聽話。”
說著,顧母抬起頭,看著顧懷瑾身上外出的著裝眉梢微動,“現在回學校報道?天黑了不安全,明天才星期一,一早我送你去,早點休息吧。”
“怎么,有話要跟我說?”拍拍身側的位置,顧母依舊翻閱著相冊,手指有意無意地撫過一些顧懷瑾和她的合照。
顧懷瑾站在她身側沒有坐下,心里很是明白她這般的舉動是在刻意提醒自己,以前沒有違背過她的意愿,現在也不要試著去反抗。
可是……凡事沒有絕對,世事也難預料,有誰是一成不變呢?
“我要去看看她。”
顧懷瑾說的是“要去”,而不是“想去”,兩個詞意思天壤之別,她絲毫沒有征求顧母的意思。
“我不否認我欣賞她的才情,但是你們倆的關系不能按著現在的情況延續下去。”顧母闔上相冊,雙手環胸沉聲道,“你懂我說的什么意思。”
“她需要人照顧。”
“那也輪不到你去!”相冊被顧母重重地擲在茶幾上,發出一聲巨大的悶響,她站起身看著面前被自己手把手教育出來的女兒,殊不知顧懷瑾的執拗像極了了自己,“你看看你上了大學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放假不回來住,去學校找不到你人,難得回來一次不是成天心事重重就是愁眉苦臉!”
她的女兒怎能這般被動受虐!
“我分內的事情我會做好,你也說過我大學之后不會再干涉我交友。”
“好啊。”顧母拉著她走到門口,指著大門,“只要你今晚踏出這個家門,你任何事我都不會管你!”
顧懷瑾望著自家母親臉上強忍的盛怒,百般無奈之下向她恭敬地鞠了一躬,打開門踏出了決定性的步子,“媽,我必須得對她負責。”
負責?
顧母被她言語中所帶的含義驚得呆在原地,什么叫做她要對她負責?她的女兒對路瀾清這孩子做了什么?
出了宅邸后,顧懷瑾走在路邊,心里沒由來得覺得輕松,許是脫離了母親的掌控,讓她能夠毫無顧慮地跟路瀾清在一起了吧。
再者,路瀾清變成現在這副田地,跟她也有很大的關系,若不是那天鬧矛盾時說了那幾句話,想必路瀾清也不會因受刺激而混亂了記憶。
身后陡然亮起的白熾燈光將顧懷瑾的身影拉得長長的,短暫的鳴笛自身后響起。顧懷瑾轉過身便見自家司機開著車停在她附近,對她說:“夫人讓我送大小姐過去。”
顧懷瑾深吸一口氣,不言不語地開了門坐進去。
到了第一醫院,顧懷瑾下車后回身看了一眼,見司機熄了火把車停在原處,心底對顧母的愧疚感更甚一分。
“你是說這個病房的病人已經出院了?”顧懷瑾的疑問得到服務中心的肯定之后,斂眉朝著丁家加護病房方向走去。
路瀾清到底躲她想要躲到什么程度!連出院這么大的事商都不跟她商量一下,身體健康是可以這樣隨便拿來折騰的嗎?
顧懷瑾先透過窗戶望了一眼病房內的狀況,見沒什么會打擾到的才悄聲推開門,示意守著丁爸丁媽的丁如水出來一下。
“怎么了嗎?”丁如水虛掩著門站在門口,疑惑道。
“路瀾清身體狀況滿足出院的條件嗎?”
丁如水聞言勾了勾嘴角,想來顧懷瑾來找她,除了某小子之外,還有什么請得動這尊大神,“醫生給她做了身體檢查,確定無礙才辦理了出院手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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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家?”
“這個點應該還在店里吧。”說著,她瞧見顧懷瑾疑惑的神情,解釋道,“我們家新開張的店,近期她都在忙這個。”
出院不休息還忙公事?顧懷瑾蹙眉不已,“方便告訴我地址嗎?”
“可以。”說罷,丁如水進屋拿了紙筆寫了地址交給她,末了不忘多問一句,“你確定你現在見她不會對她造成其他問題嗎?”
顧懷瑾接過地址的同時,手臂細微地顫了下,“我會注意的,謝謝。”
“客氣了。”
丁如水望著她離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自己只是稍微地試探了下,果然她們之間也出了問題……
感情啊……哎……
嘆息著搖頭回了病房,丁如水沒那資格說別人,她自己的情感路不照樣也是問題重重,而且目前是沒法解決,也沒得解決。
出了醫院,顧懷瑾徑自上了私家車,讓司機按著紙上的地址開去。到了目的地之后,她并沒有直接下車,而是讓司機把車停在離店面不遠的地方,透過車窗一瞬不瞬地望著里面偶爾能看見的身影。
路瀾清坐在滾椅上,周身擺著三臺電腦,一臺記錄近期預約的客戶名單,一臺儲存著各式待修的圖片,另外一臺則開著數個WORD文檔,皆是跟如何打響名聲有關的提案,跟其他大大小小的商業公司活動合約都等著她去審批。
店里的員工聘請得并不齊全,所以很多重點都擔在了路瀾清的肩上,而造成這樣的局面,其中經費占很大一部分問題,她們不可能做一個拖欠員工工資的攝影店,在丁家看來,誠心——比任何事情都來得重要。
時不時地蹬著椅子滑到其他電腦前,路瀾清忙得幾近焦頭爛額。
聽到門口傳來的來客提示音,路瀾清抬起頭,淺笑著應對,“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如果有需要可以……”
話語戛然而止,她同門口的人兒靜靜地對視許久才回過神,故作自然道:“你怎么來了?”
聞言,顧懷瑾眉梢上揚,發覺到她日漸削瘦的身軀,沉聲道:“不能來?”
“沒有,你隨便坐,我……”指了指身邊的物品,路瀾清帶著淡淡的疏離感,抱歉道,“你也看見了,有點忙。”
“無礙,吃飯了么?”
路瀾清邊回答她的話,邊繼續埋頭苦干,“沒,等忙完再吃。”
“我去給你買晚飯。”
“不用了。”匆匆地拒絕,路瀾清放在鍵盤上的雙手緊了緊,“既然來了,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嗯哼。”
“我想了很久,就像你說的,我分不清愛現在的你還是記憶中的你。就這樣跟你在一起,對你不公平,我想我們還是……算了吧。”
說完這句話,路瀾清至始至終都沒有轉頭去看顧懷瑾的表情,她怕她心軟,她怕會忍不住去抱著顧懷瑾道歉,她更怕這個錯誤會繼續延續下去,徒給顧懷瑾增加傷害。
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以及門口的鈴聲,路瀾清伸手揉捏額頭,強壓下涌出的不舍,克制著想要追出去的沖動,她頹然地自嘲地笑著。
她終究還是負了顧懷瑾,自己簡直比人渣還不如……當初口口聲聲說不離開顧懷瑾身邊的是自己,現在將顧懷瑾推開的也是自己……
放下手,路瀾清強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到未完成的工作當中,然而如今看來卻帶了點轉移注意力、自欺欺人的意味。
門口的鈴聲再度響起,路瀾清斂眉抬頭,本是不悅的表情在看到來人之后徹底轉為震驚。
“想工作、想分手,吃飽再說。”說罷,顧懷瑾把外賣袋放在她桌面的空位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好半天,路瀾清才回應了一句:“哦……”而她想要回應的人,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范圍內。
近日來經常沒什么胃口的路瀾清破例將她帶來的食物吃了個盡,收拾了餐盒后重新投入到丁家攝影店的工作中。
忙碌——是最好的麻醉方法。
而顧母這邊在家中等待了許久,等來的卻是司機徒步而歸,車子被顧懷瑾私自占有。對于自家女兒這等行為,顧母冷冷瞥了眼漸漸冒冷汗的司機,揮揮手示意他下去,隨后撥了個電話詢問葉怡然,打聽到顧懷瑾沒聯絡過她更沒在她家過夜之后,一怒之下派人去租給路瀾清的屋子察看有沒有顧懷瑾的身影。
然而,答案再一次令顧母失望,顧懷瑾好似有意地躲著所有人,無人能夠尋到她現下所在的位置。
這孩子……錢和衣服什么都沒帶,就開著個車子能跑哪兒去!
其實顧懷瑾也沒有去哪,只不過把車停在路瀾清小區的專用停車場里,鎖了所有的車門躺在后座上睡覺罷了。
路瀾清不想見到她,她又何必去自找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