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當蘭陵三人到了瑤池邊上的時候,淺蘭的本體早已被人移栽了。 天子戍凝了水鏡以窺究竟。 “司命?” 原是陸嘉年將淺蘭的本體給移到了司生閣。 司生閣的大門緊閉。天子戍三人只能上前,敲了敲門上的銅鎖。 司生閣的大門打開。司命陸嘉年的聲音平淡地從里面傳來,“既然來了。進來吧。” “我在司生殿等你們。” 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是抬腳進了去。 司生閣里司生殿,司生殿里司命生。 司命手中司生鐮,可斷牽連司眾生。 司生殿里的陸嘉年已然恢復了神的形態。銀色的頭發,額間是金色的鐮刀,手握司生鐮,穿著一身白色的司命神服轉了過來,“天帝。魔君。蘭夫人。” 天子戍和水蘭卿沉默不語。 蘭陵上前一步,看著司生臺上那盆已然有些枯萎之象的蘭花。“這是淺蘭的本體嗎?” 陸嘉年下意識地移步擋在了蘭陵面前。淺蘭將靈魄留在串珠蘭花里交予水蘭卿救活眼前這個女人他沒有異議。因為也只在那一刻他才明白。淺蘭最后的那一句,“你莫要攔我”說得不僅是她以一己之身渡一方世界的事情,還是她將靈魄交予水蘭卿的事情。 他不阻止淺蘭,是因為他知道這是她的心愿。 她是以蘭陵那未能存活的孩子所留下的養分而得以破土而出的蘭花,這是她淺蘭欠蘭陵的,她要還給蘭陵。 但靈魄已給,恩情已還。 淺蘭再不欠蘭陵什么。 他自也再不會讓這些人動淺蘭的本體一分。 蘭陵被阻,水蘭卿和天子戍皆是上前一步準備施壓。然。 蘭陵卻是在司命身前跪下。 “蘭兒!”水蘭卿伸手就要扶起,蘭陵搖頭,“淺蘭能從那里出生,得的是天地之靈的眷顧。她將靈魄留與我,是她于我的恩情。” 陸嘉年此刻才靜默讓開。 蘭陵起身,伸手覆上了淺蘭的本體。“這孩子長得真好,一定是個極為漂亮的孩子。” 陸嘉年在一旁:“她確實
美麗。”清澈之極,至純至真。 蘭陵回頭,看向天子戍和水蘭卿,“謝謝你們。等了我千年。”五百年沉睡,五百年等待淺蘭化靈。辛辛苦苦等到一個靈魄,讓她醒來,得以偷生。 “只是我本體已毀,縱然有淺蘭靈魄相贈,我也不得長生。”蘭陵走向水蘭卿,“蘭卿,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伸手覆上水蘭卿的容顏,“待淺蘭醒來,記得和她道歉,還有,謝謝她。替你,也替我。謝謝她。” 道歉是因為水蘭卿對淺蘭曾經的殘忍。謝謝,是因為淺蘭對水蘭卿的寬恕,還有,因為淺蘭,才讓她得以能再見上他們一面。 天子戍站在一邊,靜默。 蘭陵朝著天子戍走來,屈身福禮,“子戍。剩下的日子,我想和蘭卿一起。” “他是我夫君。”蘭陵垂首,不看天子戍。 天子戍勾起一抹自嘲,“是啊。他才是你的夫君。”縱然他天子戍才是將蘭陵教導成神的人,他也抵不過世間情愛一事,抵不過所謂緣分,抵不過,水蘭卿這個、蘭陵的夫君。 “去吧。”天子戍什么也沒說。 若非千年前天子戍不愿將蘭陵本體交出,企盼蘭陵還能有一天倦了累了能回到他身邊。也不至于能和水蘭卿挑起神魔大戰。更不至于、讓蘭陵身死。 天子戍轉身就走。 至于蘭陵本體得天地之氣運生長在忘川盡頭不能移栽,而忘川盡頭正在他天界邊際之事,又何苦說出來讓蘭陵難以選擇,且讓她恨著他吧。他歷時百年費盡心思鉆研古籍研究出來的移栽之法,到底是在蘭陵本體枯萎殆盡的那一刻沒了用武之地。 幸而還能有個淺蘭生出,讓他能將她移栽瑤池,細心呵護。 不過如今。都和他無關了。 蘭陵的夫君是水蘭卿。 能夠守著淺蘭,不惜用自身命運之力蘊養淺蘭本體的,是陸嘉年。 唯有他。只是天帝。 蘭陵拉了水蘭卿走到陸嘉年面前,看了一眼天子戍離去的方向,福身請求,“司命大人,可否請你的司生鐮一斬,斷了我和子戍
的聯系?”與其讓天子戍記得郁郁寡歡,不如請司命斬斷關聯,讓他安然做他的天帝。 “蘭兒。”水蘭卿握住蘭陵的手掌,“你不要如此對我。我不要忘記你。” 蘭陵回看他,微笑。“蘭卿......”我如何舍得?如何舍得你守著回憶過無盡而漫長的歲月? 陸嘉年沉默,片刻后,抬頭看向水蘭卿,“我不會用司生鐮的。”就像他不會再對他自己用司生鐮一樣。 所有的愛與被愛,都該被尊重。 沒有人有權利去剝奪別人對愛的記憶。 就算那個人,不被愛著。 “如果有一天,天帝自己決定忘記,我會幫你完成這個心愿。”陸嘉年握著司生鐮,轉過了身去。 蘭陵對著陸嘉年的背影福了個禮,“你放心。最多七日,我會將淺蘭的靈魄,完整奉上。” 陸嘉年沒有說話。 水蘭卿已然眼眶微紅,拉著蘭陵便走出了司生殿,離開了司生閣。 陸嘉年看著司生臺上被他用己身命運之力養著的淺蘭本體,嘴彎有微微的笑意。 “司命。”一直隱藏著身形的天帝天子戍此刻在陸嘉年身后顯形。 陸嘉年轉身,“原來你沒有離開。” 天子戍沉默。“我原只是想知道,蘭陵會和水蘭卿去哪里。”就算不能光明正大地陪在蘭陵身邊,他也想遠遠地再看上她一眼。 “可是。”天子戍嘆了一口氣,“她的請求,我從來都沒辦法拒絕。”所以他才會在蘭陵和水蘭卿離開后顯了身形。即使,他聽到的她的那個請求,是要他忘記她。 陸嘉年靜默。他又何嘗不是。對那個名叫淺蘭的女孩,再也舍不得說一個不字。 “司命。動手吧。連同淺蘭的,也一并斬了去吧。”天子戍閉上了眼睛。 陸嘉年看著這樣的天帝,手中的司生鐮開始漾起了金色的光芒。對著天子戍身上的命運的絲線就斬了下去。 線斷。緣盡。 從此之后,天子戍不會再記得蘭陵,不會再記得淺蘭。 而她們。 亦將,再不認識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