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司令說他要事纏身,不能見客!”一個衛兵冷冷的說。
“麻煩你再進去稟報一聲,就說他的兒子即將去參加一項非常危險的行動,如果今天見不到自己的父親,那么也許永遠也見不到了!”
“司令剛才特別囑咐過,現在戰事緊要,他的責任重大,任何非工作的事情都不得干擾他。”衛兵的聲音依然很冷。
“那你跟他說是他的兒子沒有?”
“司令說,即便是他的兒子也不行。”
“即便?‘尤其是他的兒子’豈不更好么?”曉風的聲音里明顯帶了火。
“這就不清楚了。反正,司令不想見你!”
“那我就去見他!”曉風提步便要沖過去。
“不行!”衛兵伸手便要來抓曉風的右臂。
突然,曉風疾探出右手猛地攥住了衛兵左衣領,同時探出左手迅速抓住衛兵右肩,順勢一扭將其后背轉了過來貼在自己胸前,右手一發力,衛兵登時被勒得眼前一片漆黑。曉風又抬起左手望其后頸擊去,這時,只聽一人喊道:
“住手!”
曉風停住了手,右手一松,那衛兵如爛泥般癱倒在地。
曉風聽出了那聲“住手”是自己父親的聲音,便抬頭朝那道黃門望去,只見黃門漸漸升起,一個衛兵走出來道:
“司令請你進去。”
曉風拍了拍衣服,跨進了黃門。
長長的走廊盡頭又是一道黃門,旁邊站著一名衛兵。曉風到達時門開啟了,他走了過去。又經過了一道相同的門,曉風來到了第四道門前,他知道這是最后一道門。當那門也開啟時,旁邊的衛兵說道:
“請進。”
曉風往前邁了一步,門在身后關閉了。
眼前這就是里波達戰區司令部的司令工作室了,看起來多么熟悉,感覺上卻又多么陌生啊。三年前,當他剛來到前線時就已經把這個工作室的每一個角落都烙在自己的腦海里了。沒錯,這就是他父親的司令工作室,這個工作室的主人是四年前伏擊巴軍主力部隊的大英雄,是他的父親——林振霄上將。三年來,這個工作室多少次出現在他的夢里,而他的父親就站在那面大屏幕下給他演繹殲滅巴軍的戰術。
不對,這個工作室有所變動!也難怪,曉風已經三年沒來這里了,那些陳設的細微變化他是不會在夢里見到的。可是,那盆文竹和那盆蘆薈不依然放在那里嗎?沒錯,正是三年前的文竹和蘆薈,它們依然像三年前那么翠綠可人,依然在那個花架上向來人展示它們的生機盎然。
三年了,他一直都想來這里,來這里和父親研討戰爭,可一直都沒機會來。
記得兩年前和父親的會面,那是在司令部會議廳外面的休息廳內。那時父親幾乎就沒抬頭正面和他說話,他非常不解,便問父親怎么了,父親說戰情出現了重大改變,急著要開會,于是他們匆匆結束了那場只有二十多分鐘的談話,從那以后一直到現在他們還尚未見面。
今天,他又回到這個令他魂牽夢繞的地方了,又可以見到自己的父親了!可是,等等……父親呢?他不在!
“爸!”曉風焦急的聲音沖口而出。
“你現在身手敏捷的很呀,只一秒鐘一個衛兵就被你制服了,要不是我及時喊停,恐怕你現在就已經在軍事法庭的牢房里了。”
曉風四下望了望,發現聲音是從周圍許多擴音器里傳出來的。這時,一個通往里屋的黃門打開了,一個魁梧但又略顯蒼老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
“爸!”
曉風感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聲音都有些哽咽,他真想沖過去撲到父親身上,可雙腳似乎有千斤重,怎么提也提不起來。
里波達戰區司令林振霄上將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人長得高大魁梧,眉宇間透出一股英氣。他穿著黑色司令服,肩章上烙著上將的身份——三月三星,胸前戴著曉風所熟悉的共和國勛章。林將軍兩鬢有些斑白,顯然是多年勞累所致,容顏也比曉風記憶中的要憔悴的多。
林將軍看了看曉風的臉,發現兒子在望著他,于是把目光沉了沉轉而去看兒子的腳。
“爸,我終于又見到您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林將軍“嗯”了一聲,目光仍盯在曉風的腳上。
“您知道嗎?這么長時間我是多么想您,可您連見都不愿見我一面!”曉風話里帶著哭音。
“不。”林將軍的目光忽然向上抬了一下,隨即又沉了下去,“不是。我怎么可能不愿見自己的兒子呢?我實在是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作為一個軍人,首先應當學會堅強,如果說著說著就想哭,那還佩戴著共和國勛章嗎?過來坐下,有話慢慢說。”
曉風和林將軍面對面各自坐在一把椅子上,曉風發現他父親還像兩年前那次談話時一樣目光向下。
“爸,您知道嗎?我即將加入卡塞次盧的志愿突擊隊了,要深入敵軍后方。”
曉風看到父親的臉抽動了一下,同時眼睛也往上抬了抬。
“這次任務十分危險,但也是最后能挽救卡塞次盧星系的唯一辦法了,所以我對自己的生還沒有抱太大的希望。這次我利用探親假的機會來看您也就是為了將此事向您道明,這也許這是我見您的最后一面了。”
曉風發現父親的身體不安的扭了扭,知道他的這些話刺激了父親,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就算他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他的父親也是真的愛他。
林將軍聽曉風說了這些話后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可隨后他便從旁邊工作臺上拿起了一本書,并向曉風晃了晃,曉風看見那是《哈姆萊特》。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無涯的苦難,在奮斗中掃除這一切,這兩種行為哪一種更高貴?’”
“反抗人世無涯的苦難!”曉風堅定地說。
“這才是我的兒子!曉風,你比哈姆萊特王子更勇敢地選擇了反抗,那就勇敢地去做吧!”
林將軍將書放回了臺面,可眼睛仍舊沒有抬起來。
“爸,您什么時候開始看起文學方面的書了?”
“前年秋天。”林將軍不安地搓了搓手。
“您的時間可真多!我都沒有太多時間去研究這些東西,可是您呢,連見自己兒子一面的時間都沒有的戰區司令居然有時間讀莎士比亞!爸,您這是怎么了?您到底是怎么了?”曉風情緒激動起來,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父親。
“不,你不明白!不是我沒時間見你,而是你來見我這兒的時候我沒有時間。”林將軍愈發不安了,“前年你來見我的那幾天我確實有很多緊急的會議要開,那事關里波達星系的生死存亡,是絲毫怠慢不得的,我不能因為你而延誤軍機!”
“那去年呢?”
“去年,去年五月也是同樣的情況。那時里波達戰區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我甚至曾一度連續十天時也沒合眼,僅靠提神滋補的藥丸撐著。也怪軍部規定只有五月是探親期。至于剛才,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你來了。我正在研究戰況,衛兵來報說林曉風少校求見,我滿腦子的軍事計劃根本就沒聽清他說什么,于是就吩咐說誰也不見,即便是我的兒子。”
“哦,看來您是對的,是我錯怪了您,我向您賠禮了!”說著,曉風站了起來。
“曉風,說話別那么大**味,別忘了我是你的父親。難道你就不能坐下來,我們好好談談嗎?”
“談談,談什么?您都把話說得這么明白了,還有什么可談的?軍部給同在前線的父子一年一次的見面機會,這是多么寶貴的機會啊,而您卻不珍惜。我真有點懷疑,您到底是我的父親么?”曉風愈發激動了,臉漲得通紅。
“你胡說什么?放肆!”林將軍猛地抬起頭,雙眼瞪著曉風。
“哈哈哈。”曉風似笑似哭的喊了兩聲,“您終于抬起頭來了!您終于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話了!”
聽到這個,林將軍又將頭埋了下去。
“爸,我們上次見面時您就一直低著頭不肯看我一眼,這次您還是低著頭,為什么?這究竟是為什么?有什么能阻止一個父親抬起頭來看看自己的兒子一眼呢?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那個父親羞于見自己的兒子,另一種是那個兒子令父親討厭見他。前一種我永遠也不會相信,您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您沒有什么可感到羞恥的地方!那么,我只好考慮后一種。可是,在我反復思考多次后仍無法找到我身上的問題所在,我甚至獲得了和您一樣的共和國勛章!那么我就只好認為我根本就不是您的兒子,當您知道這一切時便因為難以承受這個打擊而不愿看見我。于是,您躲著我,以各種理由把我拒之門外,即便是我擅自闖到了您的面前您也不愿抬頭看我一眼,您怕承受不住心靈的痛苦!林將軍,您說我說的對么?”
“放屁!”
林將軍猛地站了起來,全身上下都在劇烈的顫抖,這使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扶住椅子以免摔倒。他的胸口劇烈地上下浮動著,汗水從兩鬢不停地滲出來。
看到自己的話產生了如此巨大的作用,曉風心里頓時相信了黃志勇所說的話。現在他似乎也覺得有些頭重腳輕,便也用手扶住了椅子。
“你這些都是聽誰說的?”良久林將軍才說出這么一句話,他再次用雙眼直直地盯著曉風。
“難道這些還用聽別人說么?現在您只需回答我這些是不是真的。”
“那你說,我不是你的父親,誰是你的父親?”林將軍氣得脖子都粗了。
“這我不知道,但我想您也不知道!您想查也查不出來了,基因庫是不能讓您隨便查的,時間又過得太久,人海茫茫,再加上沒有線索,到哪兒去找?更何況,”曉風鼓足勇氣說道,“我的母親早就死了!”
“什么?你竟然懷疑你的母親?”林將軍的聲音有點近乎歇斯底里了,“你竟然懷疑自己是私生子?”
“難道除了這么想,我還能找到其他更好的解釋么?”
現在輪到曉風不敢抬頭了,他盯著自己的雙腳,等待著對方的回答。
“全是胡說!假的!你知道嗎?!”林將軍這聲音幾乎就是歇斯底里了。
“那您又作何解釋?”曉風屏住呼吸,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林將軍喘著粗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最后他略感放松了便扶著椅子坐了下來。又是半天的沉默,最后他開口了:
“在你兩歲的時候,你那不幸的母親便永遠離我們而去了,我成了你唯一的監護人。在你小時候你最喜歡文學、藝術,你說你長大了要成為一位文學家或是藝術家,當時我一心只想讓你像我一樣做一名職業軍人,聽了你的話后很不以為然。后來你十八歲那年果然聽從我的勸告進了地球振遠軍事大學,我當時真為你而高興,因為我也是從那所學校畢業的。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歡軍事,你入軍校完全是出于我對你的勸告和你對太空神秘色彩的向往。這些本應使我感到慚愧,可當時固執的我卻認為子承父業天經地義,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我拼命向你灌輸我的思想:為祖國開疆擴土,做一個頂天立地的人,這些都深深影響著心理尚未成熟的你。那時,我總是跟你談歷史,談戰爭,談擴張,談殺戮,想盡一切辦法使你成為一名真正的軍人,沿著我的老路比我走得更高更遠。”
曉風腦海里浮現了一幅幅景象:父親和他推演兵棋,父親和他比試槍法,父親和他徒步長途跋涉,父親和他討論歷史戰例,父親對他說“開疆擴土”……
停了片刻之后,林將軍又繼續說:
“那時我偶爾也會產生自責的感覺,畢竟我這是在引導一個本應走向另一條道路的青年走向他本不愿走的道路,但那種微小的自責感很快就被擁有你這么一個優秀兒子的自豪感吞沒了。的確,你學什么都很快。也許是我的引導起了作用,再加上軍校環境氣氛的影響,你在大學期間性格變化很大。你不再喜歡文學之類溫文爾雅的東西,你喜歡的是格斗、戰爭,并且在這方面成績優異,這一切是多么的令我興奮,我仿佛看到你成為了共和國的國防部長,那明晃晃的紫日肩章在我面前閃耀。哎,這都是望子成龍心切。”
林將軍長嘆了一口氣,不說話了。
很長時間不敢抬頭的曉風這時抬起頭來偷偷看了父親一眼,發現他靠在椅子上,用右手扶住額頭似乎在整理雜亂的思緒。看到這里,曉風也慢慢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因為他覺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可我當時怎么就沒想明白,讓你從事你不想從事的事業其結果只能是害了你!如果你生來就喜歡軍事,想要成為軍人,那樣無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像現在這么自責!”
林將軍的右手使勁地搓著額頭,從表情上看他似乎很矛盾,但最后還是拿定了主意繼續說下去。
“在我出生之前地球共和國的領土就已經開始向太陽系以外的空間擴張了,而到了你進軍校的那年,這個擴張已持續了五十多年。擴張使我們地球人的物質資源和生存空間急劇增加,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新的挑戰,那就是與其他種族的矛盾。這種矛盾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血腥的侵略性質,那些低級的外星人把我們當成天神一樣頂禮膜拜,我們通過他們使我們的人民相信我們的軍隊是多么仁慈;而那些高級一點的外星人則會用他們能夠找到的一切武器進行反抗,我們通過他們使我們的人民相信我們的軍隊是多么強大。在這征服和殺戮的擴張過程中,我們共和國得到了幾十個星系,沒有人能阻止我們,但我們也要防患于未然,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這支有十億人組成的軍隊駐守在共和國的各個星系里。國土仍在擴張,軍隊人數也在增加。
“2963年,也就是你畢業的前一年,我們的噩運來了,巴雅人出現在了我國邊境,這群歷史悠久、領土遼闊、人口眾多、科技先進的巴雅人是一個瘋狂好戰的種族,他們像瘟疫一樣在銀河系里蔓延,殺光所有他們遇到的異族。我們的擴張和殺戮都是為了領土和資源,而這些巴雅人簡直就是古代傳說中嗜血的魔鬼,他們為擴張而擴張,為殺戮而殺戮,仿佛離開了火與血的日子他們就無法生存一樣。我們在和他們接觸的初期便感覺到了他們的強大與兇殘,于是巧用奇兵連打了四場漂亮的仗,重挫了他們的銳氣,減緩了他們進攻的速度。但是,這一切遠遠沒有結束。
“2964年,戰爭的第二年,你從軍校畢業來到了前線,被分到了卡塞次盧共和國第62艦隊。說真的,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后悔讓你上軍校。在經過了一年敵強我弱的戰爭之后,我充分認識到了戰爭的殘酷性。聽到這里你不要以為我貪生怕死,我雖然是個上將,但如果祖國需要,我可以去做一切事,哪怕是去完成最危險的任務,我所擔心的完全在你身上。
“我愛你的母親,她也很愛我,這一點請你不要有任何懷疑。我們相愛得是那么深,后來就結了婚,在后來就有了你。本來那時我以為我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可是一場交通事故在你兩歲的時候帶走了你的母親,一點遺體都沒留下……我們都是那么愛你,所以那天我發誓我不光要做一個好父親,我還要做一個好母親,我要盡我的一切努力照顧好你,并不再結婚,這樣才對得起你那死去的母親。
“所以,林曉風不是什么私生子,我用人格擔保林曉風是我和我妻子唯一的兒子。你明白嗎?”
曉風感到全身都麻木了,難道自己猜錯了?父親用人格擔保的事那是從來都兌現的。沒錯!一定是那個人污蔑他母親,有機會一定要報這個仇!
林將軍發現曉風的情緒激動了一下,便猜到了這里面一定隱藏了什么,這時又發現他用眼睛盯著自己便想把眼睛再次躲開,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躲開,最后還是曉風把頭埋了下去。
“我的陳訴有些雜亂無章,請不要介意。”林將軍喝了一口茶,繼續說下去,“本來做軍人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職業,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并步步高升,但我希望的那都是在和平時期。我不能讓我和你母親唯一的兒子去和一個那么強大的外星種族作戰,盡管我本人并不害怕這場戰爭。可是,當巴雅人入侵時,這一切就毀了!作為軍校學生的你沒有權力逃避這場戰爭,你還是到了最前線。我眼看著這位愛好文學藝術的青年就這樣沖進了同胞與敵人血肉橫飛的戰場,要是你的母親仍在世她說什么也不會答應的……”
“您不必太自責了。”曉風說道,“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您,即使您沒有讓我進軍校而是讓我進了文藝類學校,我最終還是會參軍的。祖國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幾乎所有青年都放下自己的事情,踴躍的投入了軍校,然后上戰場保家衛國。我手下那些新兵就是這么來的,聽他們說只有那些極具科學頭腦的青年才不參軍,其余的幾乎都到了前線或軍校。您想,在這種情況下,我作為一個熱血青年怎么有可能不來參軍呢?”
曉風腦海里浮現了雅馨的身影,對了,她一見戰事爆發就放棄了自己喜歡的文學藝術進了軍校,我應該和她差不多!
“事情并非如此。一個主動參軍的人和一個被引導參軍的人不一樣 ,一個懷著救民于水火的人和一個被**得近乎冷血的人不一樣,一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死亡的人和一個親手帶著兒子走向死亡的人不一樣……”
林將軍雙手按住額頭沒有再說下去。
“但是,我畢竟還活著,我并沒有走向死亡,而是得到了這個和這個。”曉風指了指自己的共和國勛章和肩章。
“對,你沒有死,你還活著……”一絲憂郁閃過林將軍的眼睛,“可你不再是你了……你變得對文藝不感一絲興趣,可你的勛章卻逐漸增多,軍銜也不斷攀升,這我也曾為你驕傲過。可是,有一天,一件事改變了我,我突然覺得我失去了你……那個本來應該幸福生活的你,而不是現在這個只會殺戮的你。我自責,我悔恨,我痛苦萬分,我覺得我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自己!我,是我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兒子!可是,哪怕我兒子是別人扼殺的我也不會像現在這么自責!”
林將軍痛苦地揮了一下手,曉風百般不解的看著他,真對他這種近似于瘋狂的神態有些不知所措。父親這是怎么了?怎么顯得這么痛苦?難道是因為突擊隊的事?
“您是不想讓我參加突擊隊嗎?我可以明確地回答您,這是不可能的。雖然那是自愿參加的,但是我必須要去,我這幾年也一直是這么對待戰爭的,更何況這次行動是我最先在卡塞次盧戰區代表會上提出的,而且我所有的好朋友都會去……”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將軍輕輕地搖了搖頭,“如今我自然不會阻止你參加這個突擊隊,那是你的事,我沒有權力干涉。我剛才只是想起了一些讓我痛苦的往事,那些往事……”
“什么往事?”曉風猛然抬起頭,目光里滿是困惑。
林將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安地抿了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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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聽我把話說完。當時我羞于見你,怕見你,于是躲著你,甚至連你的信也不愿意看。可是后來,我覺得既然我欠你那么多,欠你母親那么多,就應該設法償還。于是我試圖恢復本來的你,那個不喜歡廝殺而是喜歡文藝的你。于是,我就在百忙之中拿起了我本不喜歡的莎士比亞、雨果、曹雪芹,想與從前的你有一個共同語言,這樣也許能使你回到從前。可你似乎對我的這些行為很不理解,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對吧?”
“說真的,我現在仍然很不理解。為什么您非要找回原來的我呢?現在的我不是也很好嗎?干一行就要愛一行,既然我成了一名軍人那我就應該奮勇殺敵,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我的人生價值。您非要找回原來的我,甚至不惜用您寶貴的時間來看這些東西,并處心積慮的在信里試圖和我討論什么莎士比亞,您認為這樣會有什么成效?這樣做值得嗎?爸,您才五十三歲,您看您的頭發都白了,以現在的醫療保養條件您看上去不應比我老這么多,可是我現在在您身上都找到了我爺爺的影子。爸,您這是何苦呢?我真不理解!”
“你是不能理解的,如果我是你我也不能理解,但我是我,所以我理解。”
聽著父親說出這么模棱兩可的話,曉風真是一頭霧水,他不安地搖了搖頭以示不解。
“不管你理不理解,我的話說完了。”林將軍長吁了一口氣。
“完了?您還沒告訴我那些往事呢,就是您說的讓您痛苦的往事。”
林將軍的身體突然抖動了一下,接著痛苦、焦慮、無助一齊涌上了他的心頭。從父親的臉上已看出了不安的曉風意識到,那些往事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