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一個比澡盆還要大的木桶,可以讓城月姑娘整個人浸泡在里面。木桶里要放些藥物,桶下要用‘清楠木’加熱。這種木頭不難尋找,運城外面到處都是。之所以用這種木頭是因為,不算太大的一塊兒清楠木可以連續燃燒一個月,而且火苗不大,不至于讓木桶中的水溫度太高。”
“那風險是什么?”
“她需要在木桶中浸泡七天七夜,一刻也不能離開木桶,否則就會前功盡棄。”
我也犯難了。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水里呆七天七夜。
慕容看我記得抓耳撓腮,忽然哈哈大笑,說道:“不用擔心,我有解決辦法。”
“什么辦法?”
“這些年來,在下研制出了一種藥。活人吃下去之后會假死七天,七天后就會重新復活。”
“有你怎么不早說呢?”
“哈哈哈,”慕容又大笑,笑的更開心了,“算是我剛才對你跟我斗嘴的報復吧。”
我快瘋了。
“不過,”慕容的臉上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王兄,如果你想要孩子的話就要快點兒了。”
“為什么這么說?”
“城月姑娘之前流過產對吧?再加上她現在的身子,就算治好了也會或多或少留點兒病根兒。所以……城月姑娘二十三歲之后就不會再有身孕了。王兄,你要抓緊了。”
我撓了撓后腦勺,說:“這事不用你提醒……我自己會注意的……”
我當然是比較心急的,立馬就開始準備應用之物,慕容也寫了藥方,讓下人們去抓藥。整整一個下午,給紅袖治傷的東西算是準備好了。
入夜,慕容又對著星空煞有介事的掐指卜算,時而凝眉時而冷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說:“東西都準備好了,咱們趕緊開始唄。”
“不急,”慕容停止卜算,對我說:“最好明日開始,今日大家都要好好休息……而且,難得今天所有人聚在一起,我作為東道主,怎么說也得宴請一下你們。”
沒辦法,這方面的事我只能聽慕容的。
晚間,今天慕容家很反常的掌了燈。慕容命下人們做了一桌豐盛的酒席款待我們。大師兄,紫晶,小狐貍,姳嫣,還有我,均有入席,甚至連慕容的妻子玉兒都羞怯地坐在了慕容身旁。席上唯獨不見紅袖,倒不是因為她孤僻,而是紅袖現在是在是受不了聒噪的環境,而且第二天還要為她療傷,今日不能飲酒。
我跟紫晶還有大師兄三人,已經很久沒有坐在一起聊天了。我們三人能像這么悠閑的聚在一起,并且沒有煩心事鬧心,最近的一次應該是當年在藍城了。
席上慕容和姳嫣聊得很開心,這兩個人屬于惺惺相惜,姳嫣的聰明才智連慕容都驚為天人。兩個聰明人在一塊兒,自然談了一堆我們外人聽不懂的東西。我和大師兄當然是抱著不醉不歸的態度,紫晶變得像小時候一樣,開心的拿酒灌我們兩個——這場景似曾相識,我記得那是我十二歲那年,我跟大師兄偷師傅的酒喝。那年大師兄十四歲,紫晶十歲。我們偷了一壇酒,然后跑到云海去喝。當然是只有我和大師兄喝,紫晶是滴酒不沾的。老實說,我實在想不通那么講規矩的大師兄當時是怎么跟我一塊兒離經叛道的。
結果可想而知,我和大師兄喝了個酩酊大醉,最后我們兩個被師傅罰跪兩天。本來我們也喝不醉的,但是紫晶從中使壞,她一直說我們兩個沒喝多少,于是我們喝著喝著就喝多了。
想到這些,我由衷一笑,還是小時候單純快樂。現在長大了,得到了很多,卻再也回不到當年的純真了。
玉兒好像很怕小狐貍。玉兒本身就膽子很小,而且她的之力水平和七八歲的小孩子差不多。現在好了,小狐貍那只紅色的瞳孔本來就夠讓人驚異的了,再加上她時不時的抖一下自己的尾巴,直嚇得玉兒不敢看小狐貍,她好像是在怕小狐貍吃了她。
大師兄說,起先他也想讓小狐貍改掉沒事就搖尾巴的毛病,但是堅持了很長時間都沒有效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搖尾巴是小狐貍下意識中的動作,畢竟尾巴對狐貍來說可是保持身體平衡必備的器官,于是大師兄干脆放棄了這個想法。好在小狐貍還是有自制力的,人多的時候她絕對不會大幅度的晃動自己的尾巴,在加上小狐貍穿的衣服下半身大多是白色絨毛的,起到很好的掩護效果,所以那條尾巴也沒有給他們造成多大的困擾。
玉兒怕小狐貍,可是小狐貍不知道,而且小狐貍對玉兒很感興趣,一直拉著玉兒聊天。一來二去,玉兒竟然不怕她了,時不時的還能紅著臉跟她說兩句話。
總之,這是一個讓我難忘的夜晚。我身邊平和的日子不多,像這樣的時光我可是很珍惜的。
當然,唯一遺憾的是林莫棠沒有在這里。
第二日,要給紅袖療傷了。
天剛微亮,慕容就讓下人們開始忙活了。先收拾出一間屋子來,在屋子里支起一個巨大的爐灶,然后把底上包了鐵皮的木桶放在爐灶上。放入藥材,加滿水,然后用普通木材點火加熱,讓木桶里的水沸騰起來。等木桶中的藥化開的差不多了,慕容轉過身對我說。
“王兄,可以了,你去叫城月姑娘來吧。”
我去隔壁房間把紅袖叫出來。
慕容從衣袖里掏出一個黑色的藥丸遞給紅袖,紅袖接過來,慕容說道:“城月姑娘,這粒藥丸可以讓你昏睡七天。等下進入木桶中再吃下這粒藥,七天之后,你自會醒來。”
紅袖皺起了眉頭,她扭頭看著我,一臉詢問。
我說:“嗯,就按慕容說的做。”
紅袖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之后,紅袖在姳嫣、小狐貍,還有紫晶的幫助下進入木桶中,我在門外靜靜的等著。過了一段時間姳嫣她們出來了,我急忙迎上去,問道:“做完了?”
姳嫣點點頭,對我說:“嗯,你就安安心心等七天吧……對了,這幾天我在這里也沒有什么事,我想回菁英會了,還有一大堆事要等著我處理呢。”
我只能把姳嫣送回菁英會,好在菁英會總部離慕容家不遠,想要找姳嫣也很方便。
等把這一切忙完了,慕容忽然又來找我,這次,他臉上沒有那個讓人感覺溫暖的笑容了。
我問道:“慕容,什么事?”
“王兄,我要跟你道個歉。”
我納悶兒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慕容說這個話,我一直以為慕容這輩子是不會向別人道歉的。
我說:“道什么歉?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慕容看向紅袖療傷的那個房間,對我說:“關于城月姑娘的傷勢,其實我只有這一種治療方法。”
我說:“……這樣啊,不過也沒關系啊,只要能治好她,有多少方法又有什么關系呢?”
“不是的,”慕容搖了搖頭,“我對這個方法把握也不大,最多也就……”
“也就什么?”
“也就三成的成功率。”
“什么?!”
我驀地升起一股無名火。
我怒氣沖沖地問道:“如果失敗會怎么樣?”
慕容并不懼怕我的眼神,他說道:“如果失敗,小魔頭會徹底失去心智,她的心臟會被藥物麻痹,下半輩子都不會再說話,不會在動彈,會忘記所有東西。”
“你!”我真的發怒了,那一瞬間,我對慕容起了殺心,“你既然只有三成把握!為何還要讓她冒這個危險?!”
慕容笑了,那個人畜無害的笑容又回到了臉上,他說道:“王兄,你不必著急,我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如果昨天你知道這個方法只有三成的成功率,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城月姑娘用這個方法療傷的。可是你知道嗎?她身上有傷,也有毒,而且……她生病了,她從寒冰床上醒來之后就得了這種病。她會慢慢失去體溫,越來越冷,直到變成一塊兒冰塊兒……我只有這個方法才能保住她的命。我之所以沒有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知道你會猶豫。你是想要一個死去的城月,還是想要一個不死不活的秦曉月?或者說,你想要一個活蹦亂跳的靳紅袖。”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該怎么選。是生不如死,或者死,或者冒著僅有的危險活下去。
慕容指著那間屋子說道:“現在那些藥物還沒有生效,你還有反悔的機會……記住,你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了。王兄,你自己選擇吧。”
說完,慕容轉身離開了我的視線,留我一個人呆在原地。
腦袋飛速旋轉著,我在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很可惜,我找不到。三成把握,是個什么概念?也就是說,試十次紅袖才能成功三次!但是,如果不治療,紅袖會慢慢死去,就像我看到初雪死在我懷里一樣,我又要承受一次摯愛死去的痛苦。
如果治療,有兩個結果。成功,或者不成功。
成功自然不必多說。
若不成功呢?
她的下半生只能躺在床上,雖然能聽見周圍的事物,但是卻無法對這些事物用腦子判斷,也不會記得我是誰……
姳嫣說過,我老是想著兩全其美,結果最后卻失去的更多。
我決定賭一把!
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為了能讓她在我身邊,我竟然甘愿她變成一具活著的尸體。
原諒我,我再也承受不了失去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