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這件事以後,廠里人人都知道羅叔喜歡杏花。大家再也不在羅叔的面前說杏花的長短了。羅叔自己則對杏花更害羞了。以前見了杏花還紅著臉笑笑,現(xiàn)在見了杏花老遠的拐著彎走。大家都在背後幫羅叔出主意,有鼓勵羅叔主動表白的;有教羅叔接近杏花方法的;當然也有諷刺羅叔膽小的。無論別人怎麼說,羅叔自己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廠里人人都知道羅叔喜歡杏花,杏花自己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杏花好像什麼反應都沒有,該說說,該笑笑。見著羅叔也不說話,但是也沒有給羅叔不好的臉色看。
不久馮虎帶著杏花來找羅叔,先說謝謝他教訓四娃子,讓他還敢在背後說杏花。後來又警告羅叔不要對杏花有什麼想法。羅叔紅著臉說:“我不會對杏花有什麼想法,但是你要答應我對杏花好。”馮虎說:“對不對杏花好,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心。”羅叔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股勇氣說:“你要不對杏花好,你就離她遠點。”馮虎一聽火了,說:“你找死啊,敢管我的事。”說著就要動手打羅叔。一直沒說話的杏花上來攔住馮虎說“算了算了,別跟這傻小子一般見識。”然後拖著馮虎的一隻胳膊,把馮虎拖走了。羅叔這才知道,自己在杏花眼裡,原來一直是一個傻小子。
半年後,馮虎和幾個街娃在外面看電影和人發(fā)生爭執(zhí)。繼而演變成打架,馮虎失手把一個人打成重傷。誰知道被打的那個人是縣裡某個局長的兒子。於是馮虎被抓起來從嚴處置,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馮虎被抓後,杏花沒了依靠。再加上人人都知道她跟馮虎好過,所以自然就成了大家指指點點的對象,還有像二流子那樣的人經(jīng)常跑去糾纏杏花。羅叔這時候開始站出來保護杏花,只要聽到有人在背後說杏花,羅叔就讓大家不要說。鑑於羅叔在廠裡一直人緣很好,再加上上次爲杏花跟二流子打架的事。慢慢的大家只要看到羅叔在,也就不提杏花。
爲了防止二流子那樣的人在路上糾纏杏花,羅叔每天上班都提前出門,在杏花家前的街口處等杏花一起上班。下班後又把杏花送到街口再回家。
羅叔默默的爲杏花做著這一切。但是杏花好像並不是很領情,一直還是對羅叔不冷不熱的。直到一個月後,杏花對羅叔的態(tài)度忽然開始轉變。開始對羅叔有說有笑,有時還主動關心羅叔。
接下來的事就水到渠成,兩個星期之後他們就結婚了。那時提倡節(jié)儉,結婚很簡單,不請客不送禮。 就是換了一套新牀單,買了兩牀新棉被。單位再發(fā)了兩個熱水瓶,和兩個洗臉盆,就是結婚的全部了。當時還被單位宣傳,說他們是八十年代初自由戀愛的典範。
婚後不久,杏花就懷孕了,第二年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羅叔給取名得福,寓意得到了很滿意的幸福。羅叔對得福的喜愛,簡直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對得福無微不至的照顧遠遠超過杏花。日子慢慢的平靜下來,羅叔與杏花一同上班下班,照顧孩子。像很多年輕小夫妻一樣,小兩口過得忙碌而充實。
羅叔始終對杏花很好,家裡的家務活都是很少讓杏花做,除非是他忙不過來的時候,纔會讓杏花幫手。杏花對羅叔也不錯,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跟著羅叔過日子,平時也很體貼羅叔。
隨著孩子的慢慢長大,來到九十年代中期。國企改制大潮席捲全國,羅叔與杏花雙雙下崗。下崗後的羅叔因爲老實,不懂得跑關係走後門,和杏花一直沒有找到再就業(yè)的機會。杏花平時小吃做的不錯,後來兩口子就擺了個小吃攤,賣點抄手、麪條。起早摸黑勉強餬口。
痛苦並沒有就此結束,一年後杏花身體越來越差。一開始杏花一直撐著,到後來實在撐不下去了,被羅叔強行拉到醫(yī)院。一檢查,乳腺癌晚期。羅叔徹底崩潰了,原指望苦苦熬幾年。等孩子再大些,日子會慢慢的好起來。誰知道還沒看到一點曙光,杏花就倒下了。
杏花知道自己不行了,拒絕所有的治療,不想花無謂的冤枉錢。假如羅叔堅持,杏花以現(xiàn)在就死相要挾,羅叔只能放棄。杏花倒下了,小攤也擺不下去了。羅叔要照顧杏花,也忙不過來。就靠親戚朋友接濟過日子,好在羅叔平時人緣好,還是有很多人願意幫助羅叔。
三個月後,杏花走完了人生的最後一段。彌留之際,杏花讓得福去屋外面,然後拉著羅叔的手,斷斷續(xù)續(xù)的說了很多感謝的話。也表示雖然後面幾年過的很辛苦,可是得到羅叔這些年真摯的愛也知足了。最後杏花辛苦的對羅叔說:“羅勇,我要告訴你一個埋在我心裡多年的秘密。”羅叔急忙打斷杏花說:“既然是秘密,又埋藏了這麼多年了,就不要說了。”杏花斜著眼(此時她的頭已經(jīng)不能動了)看著羅叔說:“你讓我說,要不然我懷著對你愧疚走了,會走的不安心。”羅叔說:“那你就說吧,慢慢說不要急。”杏花吃力的說:“得福不是你的兒子。當年我知道自己懷了馮虎的孩子,迫不得已才嫁給你的。對不起,瞞了你這麼多年。好多次都想對你說,但是一直沒勇氣開口。特別是看到你對得福好的時候,就更不敢說,怕你知道自己一直是在疼愛別人的孩子,會受不了。”
羅叔沒說話。杏花又問:“羅勇,你恨我嗎?就算是你恨我,我也不會怪你。只是覺得對不起你。”羅叔只是嘆了一口氣,輕輕的拍著杏花的手說:“杏花,你不要多想。其實我早就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我雖然老實,可是我並不笨啊。我對你的愛超越了一切,從你進廠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無怨無悔的喜歡上了你。既然喜歡你,就不會怪你。孩子是無辜的,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這些年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對你和得福好。我不在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既然閻王爺不可憐我們,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今後還是會一如既往的對得福好。”杏花流下了最後的兩行淚水。嘴裡細微的說:“謝謝你,羅勇。我這輩子值了……值了……”
杏花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讓她無限眷念的世界。羅叔也默默地流著悲痛的淚水。衝進來的得福則放聲大哭。
料理完杏花的後事,羅叔慢慢的平靜下來。由於找不到再就業(yè)的機會,羅叔就一邊打零工,一邊撿破爛。照顧著兩人的生活和供得福念高中。得福也很爭氣,成績一直很好。一年後德福考上了華西地區(qū)一所財經(jīng)大學。
考上大學自然高興,可是羅叔面臨著前面玲姐故事中同樣的難題。在好不容易湊夠第一學期的學費後,羅叔也跟著茫茫進城大潮的農民工來到珠三角。一開始在一些建築工地上打散工,掙不到多少錢,還經(jīng)常受人欺負。後來在一次機緣巧合中遇到二週,被吸收到團里拉二胡,雖然大周給的報酬並不是很多,但比打散工還是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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