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江來了,不但帶著孔勝,還帶來了十幾個小鬼,巡山的樑炳吉是知道王治還有這麼兩個手下的,按說不應(yīng)該把他們攔在門外,只是他們身後還帶著十幾個鬼魂,而且都是新亡的人,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太小,關(guān)鍵是外界會以甚麼樣的眼神來看待。
王治到的時候,趙武林也從山上下來了,他依然穿著那一套黑色的兜頭斗篷,黑漆漆的甚麼也看不見。
王治不等趙武林走近,就先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孔勝的目光躲躲閃閃的,甚至稍微往張靜江的背後躲了躲。
張靜江倒是無所畏懼,目光直直的看著王治道:“我們是你的手下,對你發(fā)誓了的。”
王治頓時語塞,張靜江他們確實對自己發(fā)誓了的,而且看他當(dāng)時的樣子,完全沒有孔勝那麼猶豫不決,但是兩人心裡都清楚,這發(fā)誓並沒有直接讓他們成爲(wèi)彼此信任的戰(zhàn)友,畢竟大家怎麼樣走到一起的,彼此心裡都清楚。
高晨武在旁邊看著這一大幫子鬼魂,在王治耳邊輕聲的說道:“這幾天你沒在意外面,他們在望江可是鬧翻了天,都和趙府的攝魂使動起了手來。”
攝魂使?王治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那個草榴巷遇見的老頭子,當(dāng)時就看他不是很順眼,沒想到會這麼快和張靜江起衝突,他看向張靜江,等待著他的解釋。
張靜江的解釋乾脆利落,利落得甚至都讓人費解:“因爲(wèi)我是個鬼。”
趙武林來了,站在王治的旁邊卻沒急著說話,而是靜靜的站著,他那副德行確實嚇人,主要是你完全看不見他的臉,所以就無從判斷他的心情和態(tài)度,只能猜。
王治沒辦法,雖然確實不想張靜江跟在身邊,可是現(xiàn)在當(dāng)著外人的面,又實在說不出趕人的話,只好妥協(xié)了:“可以跟來,但是後面那些新鬼卻不行,我們在這裡畢竟是客人。”他說完扭頭看向趙武林,等待著他最後的批覆,畢竟留或不留,都該是人家主人說了算。
趙武林沉默著,讓牌坊前的氣氛異常沉重,過了快半分鐘,才從他那漆黑的風(fēng)帽裡冒出了一句話:“王治的人可以留下,其他新死的鬼必須去保司報道,該怎麼處理,由秉正大人做決定。”
王治聽完這話,心中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那就是所謂的保司,就是趙府,而所謂的秉正老爺趙武貞,偏偏就是身邊這人的親哥哥,王治終於清醒的認識到了這個一直知道,卻沒有真正去在意的地方。
不管怎麼不一樣,不管外表如何,他們總歸是親兄弟,自己不喜歡趙武貞,被暗閣和聯(lián)盟利用,如果想要獨立,肯定兩邊都會得罪,那麼到時候趙武林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護著自己嗎?或許他這次的猶豫,就是因爲(wèi)這層原因,只是還沒到完全把自己轟出去的時候罷了。
王治的目光復(fù)雜,趙武林扭過了身子,用那漆黑的洞口對準(zhǔn)了他,說道:“跟我來一趟。”
是時候下逐客令了嗎?王治不知道,但是心裡多少有點不安,他現(xiàn)在好容易找到點正常生活的感覺,一切都還沒走上正軌,現(xiàn)在就回城的話,不知道又要面對甚麼。
高晨武開車送他們從後山繞上了通天塔,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走進了塔裡,趙武林開始脫下風(fēng)衣時才說道:“最近住得還習(xí)慣嗎?”
“很好。”這是句真話,可現(xiàn)在說來就顯得很敷衍。
趙武林坐在了椅子上,示意王治也坐下才說道:“我給山上的人打了招呼,叫他們不要去打擾你,就是怕你不習(xí)慣。”
難怪這十幾天一直都不見甚麼人,原本還以爲(wèi)山上的人少,沒想到是趙武林下的令,他帶著一絲感激的對他點點頭,說實話,這段時間,王治確實不太願意和山上的其他人做甚麼交流,畢竟對他來說,除了自己人,沒有誰是可信的,而現(xiàn)在不可信的人,只能讓他緊張和畏懼到排斥。
王治謹慎的不說話,趙武林不得不自己拿出了那條潔白的手帕,在手掌上撫摸了一下說道:“今天請你過來,是因爲(wèi)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王治看著那條手帕,心中大概明白了一絲,嘴上卻不急著問,而是謹慎的說道:“大人請說就是了。”
“我想,請你去一趟空明山。”
雖然心中有些預(yù)感,可是當(dāng)趙武林沒有一絲扭捏,不帶一絲情緒波動的說出來時,王治還是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去幹甚麼?”
趙武林笑了,笑的很輕鬆,彷彿終於下定了決心之後,無所牽掛的那種輕鬆道:“想必你心中應(yīng)該清楚,我和你師傅王熙菱之間,曾經(jīng)是一對戀人,只是後來因爲(wèi)種種原因分開了。”
這個王治心中早就知道了,但是沒人告訴他這中間到底發(fā)生了甚麼,他心中雖然好奇,卻找不到人問,現(xiàn)在看樣子是時候問了,可是卻張不開口,畢竟這是人家的私事,告訴你那是看得起你,不告訴你也是天經(jīng)地義。
趙武林再次撫摸了一下手帕,然後一邊收起來,一邊起身說道:“跟我來。”
趙武林穿上衣服,帶著王治出了塔,從山腰上繞了下去,來到一個不大的山洞入口處。
山洞不高,兩米多一點,足夠一個成年人直立著走進去,但是洞裡面黑漆漆沒有一絲的光亮,而且還傳出一陣陣冰冷的寒意。
現(xiàn)在雖然還是冬天,已經(jīng)算是冬末春初了,而且王治在空明山呆過之後,對所謂的寒冷也並沒有那麼畏懼,可是在面對這個洞口的時候,卻打心底泛起了一股冷颼颼的感覺,彷彿直入骨髓。
趙武林一言不發(fā)的走在前面,腳步沉重而緩慢,王治在他身後看著那個稍顯高挑的背影,卻發(fā)覺他透出來的是一種無力抗?fàn)幭碌臒o奈。
山洞很黑,但是很平坦,趙武林好像也能在黑暗中看清東西,兩人默默的向前走著,大約走了三四分鐘,前面出現(xiàn)了光亮,然後繞過轉(zhuǎn)角,面前呈現(xiàn)出來的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寬敞石廳。
石廳的四周鋪著白白的冰霜,中間稍顯空曠,一塊巨大的晶瑩透明的冰塊,放置在石廳的中間,裡面看起來好像有一個人影,一個女人,穿著一套看起甚至華貴的衣服。
而在晶瑩冰塊的對面,一盞明亮的燈,上面頂著一個鵝蛋大小的潔白色東西,整個石廳的光源就是從那裡散發(fā)出來的,而在臺燈的旁邊,此刻正坐著一個穿著厚厚毛皮衣服,風(fēng)帽遮住腦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