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是他的桃花!
他的桃花是如此的鮮活美麗,怎么會是地上這具冷冰冰絲毫沒有溫度的尸體!
他的桃花臉是紅潤粉嫩的,秀雅而溫婉,不是地上這個滿臉是血幾乎看不清摸樣的女人。
他的桃花身段優美纖細,還會給跳好看的舞蹈,不是地上這個胸口被插了好幾刀有好幾個血窟窿的女人。
他的桃花有一雙極美的眼睛,那雙眼睛會說話,當她看著你的時候,會讓你忘記所有一切的煩惱和悲傷,不是地上這個緊緊閉著眼睛流著血淚的女人。
他的桃花有著動聽的嗓音,像是黃鶯出谷,清脆卻自有一股溫婉和柔和,她會和他說,“孟括你累不累?餓了嗎?休息一下吧。。。。孟括,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孟括你別哭呀。。。”不是地上這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女人。
孟括雙膝一軟,他再也支撐不住,他看到了女人頭上的碧玉簪,這是他送給桃花的,他看到了她腳下的繡花鞋,那是他幫她選的,他看到了她手中緊緊攥著的一件衣服。
他跪在她身邊,用盡所有力氣將她的手打開。
她手里攥著的是一件男人的衣服,天青色的,上面繡著翠色是竹子,這是他喜歡的款式,是他的尺寸。
這是桃花給他做的衣服。
桃花。。。”孟括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裹到女人的身上,然后將她抱在懷里,他撩開她臉上凌亂的發絲,將她滿是血污的臉擦拭干凈。
女人的臉已經青白一片,上面還有各樣傷口,孟括的手輕輕撫摸在她的臉上,他低下頭,嘴唇輕輕親遍她臉上的每一寸。
“我帶你回家。”
他起身,聽到身后城樓之上他的副將凄厲的朝他大喊,“將軍!城破了!”
他說完最后一句話,身子便重重倒了下去,滿身是箭。
城樓之上,那原本是運糧使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把長刀,他照著身下副將的尸體又砍了幾刀,惡狠狠道:“我就是那個叛徒!就是我打開城門!怎么樣?你起來殺我啊!”
城門破,匈奴大軍長驅直入,整座秀水城頃刻間被全部占領。
阿提拉像個勝利的王者一樣坐在自己的汗血寶馬之上,是的,他是真正的勝利者,他輕而易舉的攻下了這座城,與大衍的叛徒里應外合。
他居高林下的看著地上的男人,他仿佛魂魄已失,整個人因為懷中女人的死去而沒了任何的生氣。
阿提拉再沒之前的放蕩不羈,他靜靜的看著孟括,眼底有敬意,有同情,亦有淡淡的愧疚。
他勝之不武,他用了卑鄙的手段,他用一個女人來威脅他,讓他在女人和一座城的百姓之間做選擇。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秀水城出了叛徒,有孟括在他攻下這座城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他們的糧草無故缺失。
天時地利任何他占盡了,他不勝也得勝!
“孟將軍,若你我不是敵人,我肯定當你是至交好友,一輩子的那種!”阿提拉看著他,神情嚴肅而認真,“可惜啊。。。你我卻是死敵,注定只能獨活一人!”
“阿提拉,我問你,你是如何得知桃花他們運糧的路線的?你們匈奴人遠在大漠,又如何會認識桃花?”
孟括抬頭看他,眼神幽幽不見半點波瀾,阿提拉心中一聲長嘆,他說,“是兩個道士。”
一陣長久的沉默,孟括突然放聲大笑。
“我孟括護了一輩子大衍,為大衍活了一輩子,最后換來的,卻是徹底的背叛!我為了身后一城的百姓放棄了我的女人,到最后,我卻是因為自己最信任的那個人而死!”孟括哈哈大笑著,“我孟括就是愚蠢啊!打了一輩子的仗,費勁一輩子保衛的山河故土,到頭來,卻成了罪人!”
阿提拉不忍再看他,淡淡與身后人道:“給他一個痛快!”
他帶著人馬直接沖進了秀水城,如今這里,已經是他們匈奴的天下。
孟括將桃花輕放在地上,起身,那些留下來要殺他的人不禁嚇的連連往后一退,他們都在戰場上見過孟括上陣殺敵的樣子,那樣子永遠刻印在了他們的腦子里,因此,一見他還能站起來,不禁條件反射的就是想要逃。
孟括起身,將桃花為他做的那件衣服穿在了身上,他胸前后背還有大腿上都插著箭,穿衣服不好穿,他便干脆一一把箭都拔了下來,然后便是鮮血噴涌,肆意橫流。
然后,他再次跪了下來,將桃花抱在了懷里。
他輕聲道:“桃花,我不打仗了,這幾去陪你,黃泉路上,你且等一等我!”
一把長劍刺入了他的心臟處,孟括緊緊抱著桃花,最后的一刻,他仰頭沖著天空大喊,“敏德!你說桃花依舊!你騙了我!若有來世,我定傾覆你的江山,滅了你的大衍!”
一滴淚水滑落,孟括將唇印在桃花的唇上,喃喃:“桃花。。愿有來世。。。。。”便斷了氣。
一抹幽藍驟然出現在孟括身下,將他剛才流下的眼淚接住,然后,那幽藍之色另一個邊角慢慢變為血紅之色,散發出一團耀眼的強光將桃花的身體團團圍住。
那些原本就被孟括自殺驚嚇到的匈奴將士在看到這一幕之時更是個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切,那團血紅的強光將桃花的身體緊緊包圍在里面,然后過了片刻,那女人的身體忽然幻化成了一株血紅色的花朵,沒有人認識這是什么花,只覺美的妖異卻又帶著圣潔的柔光。
突然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似乎有女人輕聲一笑,“一場夢啊。。。”
“啊!”那些匈奴將士紛紛發出一聲聲慘叫,一個個自馬上墜落下來,可還未爬起來,那幻化在空中的血紅色花朵突然散出一陣陣強光,然后花瓣片片飄落,如飄飛在冬日里的鵝毛大雪,圣潔而美麗,甚至是溫柔的。
就像是下了一陣花瓣雨,城墻之下被覆蓋了一層血紅色的鮮花,而那些匈奴士兵卻再也沒了蹤跡,便連骨頭也沒尋到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