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叫她,她便越是激動,甚至於開始用身體撞擊著牢門。
關在隔壁的蕭湛實在看不下去,卻也別無它法,只能有任由她不停的發泄著自己的情緒,直到她精疲力竭的滑倒在牢門前,無力的哭泣。
想靠近她,卻彷彿隔著天與地,他知道她會傷心,卻不曾想到竟會如此的在意,扶著天牢的牢柱,他痛心而語:“晚晚,是我對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好,只是不要這麼折磨自己,我會心痛的。”
他說他會心痛,可雲晚歌只是落淚無語,蒼白的臉上,那譏諷的笑意那樣的清楚。
想要罵他的沒心沒肺,卻只是張了嘴無聲,面對著這樣一個出賣了自己無數次的男人,她真的已經找不到可以表達的任何言語。
“晚晚,晚晚……”
他不停的呼喚著她的名字,溫柔的語氣,一如當年,猶記得那個明媚的夏天,那個帶陽光笑意的少年,總是喜歡這樣不停的叫著自己的名字,哪怕得不到任何的迴應。
她的心,顫動著,忍不住抽泣。
那個夏天,那個曾經她以爲可以依靠的陽光少年,在不知名的歲月裡,早已悄然不見,而她,也再不會是那個心存感恩的少女晚晚了。
終於,她收起了眼淚,拖著疲累的身體,爬向了離他最遠的角落,閉目假寐,任他如何輕喚她的名字,都不肯再睜眼。
哀莫大於心死,心已死,還有什麼可以挽回?
雲晚歌的態度,蕭湛不是不懂,只是他卻不想放棄,隔得太遠,有許多話,他也不敢高聲而言,可偏偏雲晚歌又不肯靠近,爲此,他急得滿頭是汗,卻又無計可施。
努力了很久,雲晚歌始終不肯再看他一眼,他自知她心傷太重,終於消停了下來。
席地而坐,他竟是苦笑良久,愁思百轉間,又多了幾分傷感:“晚晚,你竟真的不願再同我說隻字片語了麼?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也是被逼無奈啊,你交給俞婧婉的東西,想必你也是看過的,我唯有另闢它法,所以……”
他有些說不下去,噬魂咒之事,已是最好的選擇,可要她如何接愛自己已徹底被當成了一件武器?
更何況,方纔之事,她早已萬念俱灰,又如何肯好好配合自己?想要放棄,卻又不甘心就這般死去,明明是近在眼前的勝利,他又如何放得了手?
躊躇半晌,他終是狠下心來,趴在牢柱上對她輕聲而語:“晚晚,我有話要跟你講,你過來一下好不好?”
“……”
“晚晚,難道你就甘心如此死去?你的仇不報了嗎?”
“……”
“好,你想死,我管不著,可我不想死,當年我救你一命,你理當還我一條,便是死,也得把債還清了才能去?!?
發了狠般,他面色已猙獰,雲晚歌的軟硬不吃,已讓他有些吃不消,只能重新拿出這一件事來要求於她。
終於,雲晚歌半睜開了眼,淡而不見的笑意中,多了幾分苦澀,沙啞的嗓聲,透著幾分淒涼,更有著說不清的哀婉:“我不欠你什麼,在你背叛了我們的約定之時,我已還清了你的一切,不要再跟我提什麼救命之恩,我不欠你的,永不再欠?!?
“晚晚,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晚晚,晚晚?!?
他叫得那樣急切,彷彿那般苦苦相逼只是爲了讓她開口,雲晚歌不願再信他,卻也終是不再沉默不理。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她拒絕著他,不願再聽到自他的口出,吐出自己的名字,特別還是那個已被她棄用十年的名字。
他急了:“難道你真的不想出去?”
“出去?從大周的天牢裡出去?你是在說笑麼?若是可以,我又豈會在此坐以待斃,既來之,則安之,我勸你還是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日子,好自爲之吧!”
她已見識過天牢裡的機關與防衛,莫說她們身上還帶著鐵鏈,便是沒有,赤手空拳想要越獄,那也根本不可能成功。
見她並非一心求死,蕭湛終於擰脣而笑,引誘道:“晚晚,你可否覺得這幾日,身體有何不同?或者是,心緒有何不同?”
“我說了不要叫我的名字?!?
她的聲音透著幾分煩燥與厭惡,正如蕭翊說他不配與他一爭天下,她似乎也覺得他不配提到她的名字。
“你難道沒有發現,你能感應到皇兄麼?他所思,所想,是不是都好像能讀懂?”
試探性的開口,卻發現雲晚歌神情一滯,滿意的微笑著,他明白自己終於做到了。
也許,以雲晚歌的聰慧,有些事,根本不用他說明,她亦能一點就通。
那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她一度以爲是因爲恨得太過,纔會產生幻覺,可蕭湛卻一語點破她的內心,這讓她也終於明白了事有玄機。
只是,難道,這就是他所謂的另闢它法?
她實在想象不出,爲什麼這個辦法會又與自己緊緊相系。
許是見她表情動容,蕭湛趁熱打鐵般開口:“晚晚你聽我說,這一切都是真的,雖然很不可思議,可現在的你,擁有的力量,是連你自己也無法估計的,你懂嗎?”
他沒有細說,是因隔得太遠,怕被外人聽到,可雲晚歌始終不願靠近,他亦只能一點點帶領著她自己想通。
心內翻騰,竟是很害怕再聽下去,有一個模糊的感覺在心底成形,卻也不敢道出,她冷了一張臉:“什麼也不要說了,我不想再聽?!?
對於蕭湛的一切,彷彿知道得更多,心便會傷得更重,她已無力再承受些什麼,只想要拒絕,拒絕的所有的一切,包括蕭翊的內心世界。
“晚晚,你聽我說,我們必須出去,你有這個能力做到的,你可以控制到皇兄的思想,你可以左右他的行爲,真的。”
他終於說了出來,在看到雲晚歌那樣頑固的態度後,他選擇了坦白一切,哪怕有多少人聽到他也顧不上了,只要雲晚歌肯配合,只要能控制蕭翊的思想,那麼,便是有千軍萬馬在眼前,也不會有人敢拿他怎麼樣。
雲晚歌的眼,驀地大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瘋了還是自己產生了幻聽?
她能控制蕭翊的思想和行爲,如果可以,她還用得著費盡心機的入宮冒險嗎?
“看來王爺真的病了,還病得不清?!?
她冷冷譏諷,他卻費盡脣舌的解釋著:“我知道你不願信我,可你難道以爲我讓人給你施術只是了爲讓你一澤龍恩麼?晚晚,你就那麼看我的麼?”
“難道不是麼?王爺這麼做的次數是嫌太少?還是覺得我什麼也不應該計較呢?”雲晚歌本不願同他多說,可他卻字字句句逼人心血,她是太恨,亦是太怒了。
蕭湛沉了沉聲,面帶凝重的開口:“無論你心裡多麼怨我,但我接下來說的話,晚晚你要聽清楚,你的身上種有一種特殊的噬魂咒,那一日,皇兄寵幸了你,卻也觸發了噬魂咒,是以,他現在被噬魂咒反噬,正是你我的大好機會。只要你願意,無論是皇兄的江山,還是皇兄的性命,都是你的?!?
他情緒激昂,居然有些激動,可雲晚歌卻在聽到噬魂咒二字時,面色如血,她是白竹的公主,亦是白竹唯一的繼承人。
關於噬魂咒,她在幼時便已聽說,只是此法太過陰毒,早已爲族人所禁,卻不想,她竟被利用,又一次引發了這種毒咒。
終於,她憤怒了,指向蕭湛的手指都開始不停的發顫:“我沒有跟你說過嗎?我可以爲你做任何的事,甚至殺任何的人,包括不要我的命,但我絕不上他的牀,可你是怎麼對我的?蕭湛,難道我欠你一條命,便要連尊嚴也出賣麼?你置我的處境於何地?難道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噬魂咒,你居然還知道噬魂咒,那你也一定算好了時辰是嗎?在我生辰之日,你送了多麼大的一份禮給我???你這般對我,我爲何還要幫你?你覺得你值得我如此付出嗎?你值嗎?”
恨意難消,她心如刀割,曾經以爲最可以依靠的人,卻變成了傷她最重之人。
爲了他,她捨棄了一切的機會,忍辱負重呆在仇人的身邊,只不過想成全他的野心,可最終她得到的不過是他的利用與背叛,這讓她情何以堪?
她已是有眼無珠,但絕不願再違心而做,便是死,她也要死得正大光明,再不願做他的附屬。
噬魂咒,既然已來,這仇,她是報定了,但她絕不要再被人所利用,他救她一命,那她還他一命便好,至於他的野心,便休怪她無心成全了。
“晚晚,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保證,只要我登上皇位,我會用我一生來補償你,即使你要我爲你廢除後宮,我也絕無二話。”
他仍是想用承諾來平衡雲晚歌心中的怒氣,只是,他似乎永遠也不明白,後位之於雲晚歌,什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