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墜冰窟。
“你……都知道了？”
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響綠老師怔怔地重複了她的問題。
十代搖頭，從牆邊拽了把椅子過來坐好，清澈的棕色眸子直直地看著響綠老師：“不完全, 但已經夠了……請告訴我吧, 響綠老師, 爲什麼以前都不告訴我, 明明是我害了紅葉先生。”
“不, 和你沒有關係。”響綠老師擡手輕輕撫了撫十代的後腦，恍然發覺這個孩子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這是紅葉的選擇，我……”明明察覺了異狀, 卻沒有堅定地阻止紅葉。一個原因是紅葉的堅持，響綠老師無法說服固執的弟弟, 而另一個原因……
自己也想保護這個孩子的笑容。
“別想這麼多, 你只是個孩子。”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十代還是搖頭, 將響綠老師的手輕輕捧了下來，合在手掌中：“響綠老師, 和我說說以前的事吧？”
那些被銷燬的記憶，十代只能通過當事人來進行適當的補充——當然，也不會盡信，只是做個參考。
響綠老師眸子裡動搖的神色漸漸平靜了下來，似乎陷入了回憶。
以她的視角, 一切都是那麼的普通, 每一天都是那麼的正常。一個因貪玩而摔傷了腿住院的孩子, 經常來找前世界冠軍的紅葉玩決鬥來解悶。紅葉細心地指導著他, 從組卡組的思路到決鬥戰術的構築, 對應不同對手所施行的戰略，事無鉅細毫不保留, 而這個男孩子的天賦也被激發出來，頂開了掩埋了它許久的土壤，生根發芽，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直到那一天，突如其來的災難就降臨了。
她察覺到危險的同時，事情的發展早就已經脫離她能夠控制的範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無法阻止——回想起來，如果當時她以強硬的姿態干擾那次決鬥，那麼最後被送進急救室的就不只是紅葉和十代了。
因爲那是一塊正從高高的山坡上滾落的巨石，螳臂當車的下場就是被碾得粉身碎骨。
兩個渾身是血的傷者被送進了急救室，一番折騰下來，直到半夜“手術中”的燈才相繼熄滅。十代昏迷了足足有兩個星期，醒來時就有些不對勁。響綠去探望過一次，她見到的男孩彷彿是另一個人，那棕色的眸子空洞無光，他轉過頭來看了響綠一眼——不，簡直就像是在看房間裡的一件擺設似的，很快就索然無味地挪開了視線。
響綠輕輕地在十代耳邊呼喚他的名字，十代也沒有絲毫反應，好像完全沒聽見。過了一會兒，他將墊在背後的枕頭放了下來，鑽進被子裡去睡了。十代仰面躺在牀上，視線就一直對著天花板，之後不久才漸漸闔上。
從頭到尾，十代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了房間，還在他耳邊說了話，一直都站在牀邊看著他。
心，疼得厲害。
雖然哥哥還沒醒來也讓她很擔心，但眼前這個孩子的狀況實在是太揪心了。
之後，她見到了十代的父母，是兩位文質彬彬的女士和先生。他們閉口不談十代的事，簡直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轉而和她聊關於紅葉的事。他們說這是十代闖禍造成的，他們夫妻也負有責任，因此他們會負責紅葉住院期間的所有開銷，而紅葉的病房也被轉移到了高級VIP的房間，由醫院方面專業的陪護團隊負責日常起居的護理。
然後，就這樣過了五年。
紅葉也一睡不醒到了現在足足有五年。
“你哭了？”
心的房間裡，一直窩在霸王懷裡發呆的十代，猛然聽到了這樣一句嚇得回過神來，這才發覺他真的在流淚。
“不知道。”十代埋頭躲在霸王的臂彎中，搖了搖頭，偷偷地將淚水蹭在霸王的袖子上。
霸王也不說什麼，一把拽起十代讓他好好坐在牀上，伸手將他臉上的淚痕抹去：“爲什麼要哭？”
“不知道……”
“太浪費了，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我知道，但是……忍不住，好難受。”
“我也知道。”
哎？
十代一愣，而霸王已經將他的身體慢慢放倒在牀上，一手撐在十代耳邊，另一手抓住了他頭髮將他按在了牀上。
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
“變強吧，十代，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澄金色的眸子第一次帶上了無比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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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十代和響綠老師的會談也暫告一段落，兩人都安靜了下來，視線都轉向門口。
門一下子就被打開了，歐布萊恩和吉姆兩個人火急火燎地出現在門口，還不住地大喘氣。身後又是高跟鞋急促的噔噔聲，護士長顯然是被這兩個在病房裡飛奔的人嚇到，只好跟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麼。
響綠老師安撫了一下護士長就哄她離開，然後推著吉姆和歐布萊恩進病房，關上了門又從牆角搬出兩張椅子。
“啊，你們居然真的追過來啦？”
十代轉過身來，語氣帶著點佩服還有別的什麼情緒混雜在一起，聽到兩人耳中真是很不爽。
“有點事要問你，出來一下好嗎？”歐布萊恩對十代道。
響綠老師聞言道：“你們聊吧，我去護士站看看紅葉最近的檢查記錄。”
說完，做了個“請隨意”的手勢就離開了病房。
聽出歐布萊恩要避開自己和十代聊天的意思，那響綠老師也不堅持留下，如果是她能知道的事，十代也會轉告她，那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病房裡再次恢復了沉寂，十代看了看那兩人，嘆了口氣：“這件事就到此爲止吧，算是我的私事，我會處理的……而且我已經和佩卡薩斯會長打過招呼了。”
十代言下之意是，這件事算是“私事”，自然是不想讓他人介入。而擡出佩卡薩斯會長也是明說了雖然傭兵拿錢辦事，但僱主不會繼續這單生意了，那麼你們也不必如此堅持追根究底。
“但我們……是朋友？”
像是在徵詢十代的意見，吉姆試探地問道。
十代理所當然地點頭：“嗯，吉姆和歐布萊恩都是我的好夥伴呢……但是我也有我的隱私嘛。”
“隱私”……這個詞可比“私事”要嚴重多了。
簡直就是在請求他們不要再追根究底地挖他的私密了。
歐布萊恩握了握拳，聲音低沉地問道：“十代……那時候在異界，你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是說，你被抓進那個霸王城裡……”
“我沒事。”十代搖了搖頭：“那些精靈們都很照顧我。”
這算是特殊體質造成的結果，而霸王好像早就知道了。知道十代在有著衆多精靈的地牢裡會得到那些囚犯們無私的幫助和照顧，這才把他關了進去。
“就算那些精靈沒有害你，那麼那個‘霸王’呢？他是人類吧！”
聽歐布萊恩說起霸王，十代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果然……”擅長察顏觀色的歐布萊恩，心裡已經有了個大概：“難道……你被他脅迫了？他既然會放你出來，一定是對你做了什麼手腳吧。”
說對了一半。